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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利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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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自古就是过于注重面子,早在隋炀帝时,皇帝杨广为了夸耀隋朝声威,便派重臣裴矩赴西域利诱诸胡入朝,西域胡人见有利可图,纷纷赶来洛阳,沿路郡县招待迎送,耗费极大,不仅如此,隋炀帝又下令在上元夜的皇城端门外大街上置设盛大的百戏场,专为西域人演奏百戏,奏乐人多至一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灯火照耀如白昼,直到正月底才停演。

    西域人入洛阳丰都市交易,隋炀帝先令本市商人盛饰市容,广积珍货,商人服饰华美,连卖菜人也用龙须席铺地,各大酒肆更是邀请西域人如座,任其醉饱而不取分文,美其名曰:隋朝富饶,酒食照例不收钱。

    更有胜者,连市场的树木也用帛缎缠绕,胡人不傻,便讥笑问道:“隋朝衣不遮体的穷人比比皆是,有布帛为何不给自己人民遮体,却拿来裹树炫富?”

    商人们无言以对。

    今天李隆基也是如此,大食储君曼苏尔的委身屈膝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当曼苏尔吞吞吐吐请求释放大食战俘,让他们回家和妻女团聚时,李隆基和相国们立刻动了恻隐之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曼苏尔的请求,立刻命李庆安释放战俘,甚至差点忘记了大食那里也有一千余大唐的战俘,还是李庆安提醒,才让李隆基想起来。

    不过曼苏尔也犯了一个令他后悔不迭地错误,在签署完和平协议后,他又提出希望能学习大唐的造纸术,让大唐的文化传播到西方,李隆基也答应了。

    但曼苏尔心中发虚,竟没有提出学习大唐的造甲术和制弓术,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完全可以用替大唐打击西突厥的借口来得到这两门军事秘技,因为大唐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大食看作是平等的大国,对他们是一种恩赐,如果是这样,大唐就极可能把这两门技术传授给他们。

    可惜他没有提出这个要求,致使他白白地浪费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大唐皇帝的热情降温,他就未必肯答应了。

    兴庆宫为大食储君举行的歌舞盛宴一直到下午才告以结束,李庆安心中冷笑不止地离开了兴庆宫,他不知道那非份由大唐左相陈希烈亲笔签名,大唐皇帝李隆基亲自盖印的友好契约能维持多久?就算大食人不想毁约,他李庆安也会亲手将它撕得粉碎。

    马车在大街上不紧不慢地行驶,李庆安半倚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这时,他忽然听见几名亲卫在低声谈论着大唐准许释放战俘一事。

    “就这么白白把他们放了,太便宜他们了,真不知该怎么向战场上阵亡的弟兄们交代?”

    “就是,朝廷这帮文官心肠太软,一个个自作清高,圣上也有点年老糊涂,就这么答应白放了,至少也要让他们拿钱来赎才行!”

    李庆安‘咚!咚!’地在车壁上敲了两拳,外面立刻安静下来,在李隆基责令他释放大食战俘时,李庆安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在那种场合,他不能扫李隆基的兴,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了两万大食战俘,还是那句老话,放不放人的决定权在李隆基,可怎么放人却是他李庆安说了算,就这么轻易把人放掉吗?曼苏尔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马车出了明德门,这时李庆安忽然想起早晨的难民,他拉开车帘远远望去,只见在数里外的一片空地上已经搭起了数百座帐篷,在帐篷周围有几个大粥棚子,都排满了长长的队伍,早上还只有几千人,可现在看来,已经有上万人之多。

    这时,他忽然见几人骑马向这边奔来,却是长安县县令崔光远,他也看见了李庆安的队伍,连忙奔了上来。

    自从上次军营会晤后,崔光远便开始做去安西当官的梦了,他现在是京县县令,如果去了安西,他至少也应是个刺史了,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混个下州都督,崔光远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从军为大将,早在他少年时代,他便是崔家的叛逆,好勇斗狠,是长安有名的游侠儿(就是街头流氓的唐称),后来得门荫去了剑南为官,没有能步入军途,却当了文官。

    现在他投靠了李庆安,他便又开始做起他的大将军梦了,崔光远飞驰上前,翻身下马施礼道:“参见大将军!”

    李庆安笑了笑问道:“崔使君,难民安置如何了?”

    “回禀大将军,现在河东难民已到一万八千人,据说还有大量的难民正陆陆续续向长安赶来,目前长安县和万年县各管一方,我收容了近万难民,上午开始赈粥,到现在已经是第二轮了,我估计最后会有近十万难民来投长安。”

    “那粮食够吗?”李庆安又问道。

    “粮食肯定不够,长安县官仓内有粮食三万石,但鲜于京兆尹只准我们动用三千石,说军粮要征用,不准我们擅自用于赈灾,我们准备上书圣上,请求圣上同意开仓赈灾。”

    这确实是两难之事,李庆安并不看好上书的结果,李隆基决心开战,这些灾民他是无论如何顾不上了,李庆安想了想便道:“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去发动长安富户开设粥棚,应该会有人来捞取这个名声,另外,我在渭南县有个庄园,这两年已经积粮八千石,这些粮食可以全部交给你用作赈灾,此外,你再去东市的聚海行柜坊提取三千贯钱,就说是我的命令,还是一样,用这些钱去买粮食赈灾。”

    崔光远大为惊讶,如果按市价六十文买最便宜的糙米一斗来算,那这三千贯钱便可买五千石糙米用于赈灾,也就是说李庆安一人便拿出了一万三千石米,这可是大手笔了,他异常感动,连忙谢道:“多谢大将军的捐献,这些粮食可以让我支持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不用客气,另外,我还有一事要你帮忙。”

    “大将军请尽管吩咐。”

    李庆安沉吟一下便道:“我另外可再买一万石粮食,但这一万石粮食不是用于赈灾,而是你替我招募一万户愿意赴安西定居的难民,这些粮食可用作路上食耗,另外,每户人家我再给一贯钱,你告诉他们,到了安西自然会有官员来接应。”

    崔光远也知道朝廷将迁三十万户中原移民赴安西一事,既然朝廷已经同意,那他就可以替李庆安实施此事,不过一万户难民就是近六万人,估计没有这么多人家愿意去安西。

    崔光远有些为难道:“我担心不会有一万户难民那么大多!”

    “没关系,有多少算多少,我自会命人来协助你,还要把去安西的好处告诉难民们。”

    说到这,李庆安见旁边的亲兵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要禀报,他便对崔光远道:“那你先去忙,具体安排我会派人来和你联系。”

    崔光远行一礼便告辞而去,待崔光远走远,李庆安便回头问亲卫道:“什么事?”

    “回禀大将军,热海居的常东主说有要事向大将军禀报。”

    “常进?”李庆安微微一怔,他又有什么事?

    “带他上来!”

    片刻,常进被带了上来,他见到李庆安便道:“使君,今天中午我发现了一个大食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

    “有朝廷的官员要向大食人出卖军事机密。”

    .......杨旺考虑了整整一夜,黄灿灿的金子终于使他决定铤而走险,把大唐最先进的造甲术和制弓术卖给大食人,按理,杨旺是长安‘五杨’之一的杨铦之子,家里应该不缺钱,但他却从不嫌自己钱多,尽管家中有万贯钱财,但大食人的黄金还是令他难以自抑。

    仅仅一个造纸术他便赚了二百两黄金,这还只是一半,另一半事成之后再给,但上午杨旺听到一个消息,圣上已经答应将造纸术传授给大食人,这就意味着他的另一半黄金将没有了,说不定大食人还要向他讨要已到手的这两百两黄金,这种可能姓相当大。

    为了保住手中的两百两黄金,为了能得到更多的财物,杨旺最终决定向大食人出售他们渴望得到的造甲和制弓两门技术。

    中午时分,他在西市附近的热海居找到了在这里吃饭的大食使团三副使之一的赛义夫,向他表达了自己可以弄到造甲和制弓两门技术,赛义夫大喜,当即表示愿以千两黄金买这两门技术,而且他若能弄到火雷配方,就再加两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贯钱,如果这笔买卖能做实的话,他杨旺就能拿到三千两黄金,三万贯钱,杨旺已经晕了,如果真能得到这三万贯钱,就算把他老子卖给大食人,他也绝不皱眉一下。

    只可惜隔墙有耳,他们的交易被他们身旁的陪酒胡姬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东主常进。

    其实大唐的保密意识并不强,早在隋末,因中原大乱,不少汉人逃去突厥避难,便将中原的制弓术传给了突厥人,使突厥人的制弓技术得到长足进步,而且在民间,唐朝官府并不禁弓箭,唐朝尚武成风,挎剑背弓走江湖者数不胜数,任何一个铁匠铺都能学到造刀造弓之术。

    但大食人要的不是普通的弓箭和刀剑,当赛义夫将从战场上缴获的唐军犀利的兵器图本给了杨旺后,杨旺便立刻明白过来,大食人要的是军弩和明光铠,这在民间可搞不到,只有官府才有,而且代表大唐最高水平的造弩术和制甲术图本只保存在卫尉寺、军器监和几大节度府中。

    下午,杨旺找到了卫尉寺的武器署令赵鑫,武器署负责收藏出征将士的兵器,署令只是一个八品芝麻小官,官职很小,但杨旺想到的东西,赵鑫却能搞到。

    赵鑫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官,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也不是科班出身,他是由吏转正为官,今年已经五十余岁,八品小官他已经做到顶了,不会再有升迁的机会。

    赵鑫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子成婚已经耗尽了他毕生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眼看小儿子又要成婚了,家中再也拿不出钱,就算借钱也没有人肯借给他了,不仅如此,债主们听说他小儿子要成婚,唯恐他去借高利贷,便三天两头跑来逼债,弄得他焦头烂额。

    赵鑫的两个成婚儿子都没有出息,都是给别人当伙计,赚点劳碌钱养家糊口,也帮不了他。

    小儿子不学好,整天浪荡在街上,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娘子多病,全家就靠赵鑫的俸禄过曰子。

    赵鑫月俸微薄,永业田也分给两个儿子了,每个月的俸禄都用来还债,他和老妻及小儿子的只靠职分田得的一点补贴度曰,另外损坏的兵器拿去销毁时,会遗留几件在库房,他便拿这几件兵器去卖掉,得一点小钱。

    每年赵鑫最盼望的就是年底分的禄米,这些禄米可以让他过一段好曰子,但令赵鑫沮丧万分的是,现在已经是天宝十一年的二月中旬,早该在两个月前发的天宝十年的禄米,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弄得小官吏们人心惶惶,据说朝廷府库空虚,又要打仗,根本就没有米发给他们,大家都心绪不宁,谁也没有心思处理政务了,尤其赵鑫压力更大,再过三天他就要给女方家送财礼了,可他家徒四壁,哪有钱送。

    下朝的钟声响了,官吏们纷纷关门闭窗,准备回家,赵鑫也收起钥匙,心事重重地准备出门。

    “老赵,喝一杯去!”守宫署令老孙在院中喊道。

    “他居然还有钱喝酒?”

    赵鑫眼睛一亮,连忙冲到门口喊道:“老孙,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没有!没有!我没有钱。”

    老孙吓得转身便逃,在院门口,险些撞在一个人身上,赵鑫垂头丧气,这些人个个惧他如虎,借个钱就这么难吗?

    这时,他见院中走来一人,长得颇为年轻,依稀有些眼熟,便道:“已经下朝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来人自然就是杨旺了,他已经转弯抹角打听到了赵鑫的窘境,这可是他的机会。

    “赵署令,在下是鸿胪寺典客署令杨旺,有点小事找赵署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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