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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哥舒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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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张维瑾的一种潜意识,他心中已经视李亨为皇帝了,因此李亨圣旨一到,他便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杨慎矜朗声道:“闻襄州忠义之臣张维瑾欲归正统,朕深为欣慰,为表彰其忠义,特封为襄阳郡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再加封礼部尚书,实封襄阳千户,钦此!”

    李亨为收买这个张维瑾可谓下了血本了,当年安禄山被封郡王时,都还没有尚书和开府仪同三司之职,现在全部给了张维瑾,实在是因为形势太紧急,若再不拿下荆州,江南之军就将全军覆没了。

    张维瑾心中大喜,重重磕了三个头道:“臣张维瑾领旨!”

    杨慎矜连忙把他扶起,又把密旨给了他,呵呵笑道:“郡王殿下,这下咱们可就同殿为臣了,我要先恭喜你了。”

    杨慎矜的一句郡王殿下,叫得张维瑾心花怒放,他捋着大胡子笑道:“杨侍郎太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上对我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嗯!圣上是有任务交给你。”

    “说吧!圣上若想要李瑁的脑袋,我这就给你取来。”

    杨慎矜摇摇头笑道:“李瑁的人头不急。”

    “不要李瑁的脑袋,那圣上想要什么?”

    杨慎矜凑身上前,压低声音道:“圣上想先要哥舒翰的脑袋。”

    ......

    杨慎矜被带下去休息了,张维瑾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虽然他已经接受了李亨的册封,已经贵为郡王,但他并不傻,他知道李亨只是在利用自己,封他为郡王,李亨未必心甘情愿,现在他们是有求于自己,才这么低声下气,可如果一旦利用完了,又会怎样对他?李亨可是连自己儿子和孙子都不肯放过的人,会放过他吗?

    而且南唐迟早会被北唐所灭,这一点,张维瑾心里更加有数,他怀疑自己投降南唐,是否明智?

    这时,他的堂弟张忠走了进来,他见兄长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道:“大哥是不是担心李亨变卦?”

    张维瑾点点头,“我不仅仅是担心李亨反悔,还担心南唐迟早被北唐所灭。”

    “那大哥为什么不投靠北唐呢?”

    “投靠北唐,我能得什么?李庆安根本不把荆襄放在眼中,他手下人才济济,我最多当个将军,说不定还只得一个中郎将,如果从文,最多也是襄州太守,只有投降李亨,我才有封郡王的希望,我心里有数。”

    张忠是个街头混混出身,这种人做大事是没本事的,但他们却十分狡诈,更加务实,更会算计和保护自己的利益,他想了想道:“大哥,我觉得你也不用担心,只有你手中有军队,李亨不敢轻易动你,将来北唐灭了南唐,咱们张家再投降李庆安,一样可享富贵,大哥说对不对?”

    张忠的想法虽然简单,却说到了点子上,一下子提醒了张维瑾,他眯起小眼睛狡黠地笑了起来,就是这个道理。

    他又看了看桌上的几封信,这是杨慎矜给他的,是当初李庆安给哥舒翰药酒时的两人之间的几封往来信件,这些信件留在了哥舒翰的成都家中,被李亨抄哥舒翰家时得到。

    信中的内容很普通,只是叙叙旧情之类,李庆安关心一下哥舒翰的病情,但这些信件的本身就是很大的问题。

    李亨既然要张维瑾干掉哥舒翰,自然要把这些证据交给张维瑾,张维瑾想起哥舒翰逼李瑁杀自己,他不由暗暗一咬牙,也好!无毒不丈夫,既然哥舒翰三番五次要害自己,那就休怪他心狠手辣了。

    “好吧!你替我好好招待杨慎矜,告诉他,我现在就去见李瑁。”

    张维瑾简单收拾一下,便匆匆出门了。

    ......

    李瑁这些天也是颇为烦恼,他比李亨晚三天知道李庆安出兵进攻江南的消息,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紧张,李庆安在夺取江南后,会不会调过头攻打荆襄?

    不过他的担忧很快就解除了,长安有官员写信告诉他,李庆安攻打江南只是因为长安物价暴涨,江南物资难以北运长安的缘故,河北安禄山未灭,李庆安不可能多线作战。

    可李瑁的担忧刚刚解除,又传来了李亨御驾亲征,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夷陵的消息,这让李瑁刚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随即下令哥舒翰进军枝江,准备迎战李亨大军,不料哥舒翰却上表说,枝江城小,难以防御南唐大军,还是应据守荆州才是上策,竟拒不遵令,驻守荆州不动。

    很快有荆州密报过来,说哥舒翰是因为他不肯杀张维瑾和赵奉章,心中怀恨,所以才按兵不动,这让李瑁十分恼火,但他又无可奈何,这时李瑁也意识到自己太依赖哥舒翰了,哥舒翰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李瑁没有心情听歌看舞,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研究地图,他心中十分忧虑,上一次李亨大军东进,是得到了李庆安的助兵,李亨才被迫撤回巴蜀,而这一次,李庆安自己都在打江南,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帮助他了,李瑁没有一点信心。

    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卫的禀报:“殿下,张将军来了,紧急求见殿下。”

    张维瑾来得正好,他也正想和他商议应对李亨之策,便道:“让他进来!”

    片刻,张维瑾走进书房,跪下行礼道:“臣张维瑾叩见殿下。”

    “张将军请起吧!”

    李瑁的王妃在长安,他在襄阳有两个宠爱的偏妃,都是张维瑾的妹妹,因此张维瑾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大舅子,也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张家虽然在襄阳有些横行霸道,但李瑁并不当回事,只要张维瑾能替他排忧解难,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李瑁叹了口气道:“张将军,局势对我不利,我忧心忡忡啊!”

    张维瑾却微微笑道:“殿下,我怎么觉得局势是对我们有利呢?”

    李瑁精神一振,连忙道:“此话怎么说?”

    “关键是殿下太看重李亨的实力了,事实上,高仙芝一倒,剑南军便不足为虑,席元庆和赵崇玼投降了李庆安,贾崇瓘被贬到南诏,剑南军的三员猛将都不存在了,还何惧之有?”

    张维瑾的话非常中听,确实是这么回事,李瑁心中的紧张情绪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他点点头笑道:“而且兵力上我们有十五万大军,李亨只有十二万军队,哥舒翰说得也有道理,荆襄军善水战,剑南军善山地战,应该在荆州一带与对方作战,这是扬长避短之策。”

    张维瑾摇了摇头,“殿下错了,若殿下听信了哥舒翰之言,必将死无葬身之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瑁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张维瑾说得太难听了,什么叫死无葬身,这让李瑁心中很不爽。

    “殿下,他不肯去枝江,就说李亨会打荆州,这是他一厢情愿,李亨的剑南军不善水战,为什么要去打荆州,难道他们不能直接打襄阳吗?那时哥舒翰会来救殿下吗?不会,绝不会,他会趁机率领水军东去,去投奔他的新主子。”

    “什么率军东去?什么投靠新主子?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殿下,我为何从寿州匆匆赶回来,就是臣得到了绝密情报,哥舒翰已和李庆安有了勾结,他要出卖殿下,将荆州水军送给李庆安。”

    李瑁大吃一惊,“你这话可有什么依据?”

    “有!臣有证据。”

    张维瑾将哥舒翰和李庆安之间的信件递给了李瑁,又道:“这是哥舒翰的亲兵偷出来的信件,他身受重伤,赶到寿州将这些信交给臣,还告诉我.....”

    说到这里,张维瑾故意停住了话头,等李瑁把信看完,李瑁看完信便已经脸色铁青了,铁证如山,哥舒翰和李庆安早有勾结。

    “他告诉你什么?”李瑁恶狠狠问道。

    “他告诉臣,这次李庆安攻打江南,最大的弱项就是没有战船水军,所以李庆安写信给哥舒翰,让他带八万水军和战船东去助战,可惜那封信军士没有偷到,便被发现了,还被砍伤,他连夜逃出荆州,来找到微臣,说完这些事情后,他便重伤身死了。”

    张维瑾对李瑁的姓格了如指掌,李瑁本身就对哥舒翰十分猜忌,现在只要能圆这些信的来源,李瑁是不会追问报信士兵是谁这些细节,就像李瑁心中已经蓄满了对哥舒翰不满的火油,这些信就是点燃这盆火油的火星。

    果然,李瑁勃然大怒,将信狠狠摔地上,指着荆州方向大骂道:“哥舒翰!你忘恩负义,罪该万死。”

    张维瑾趁机又加了一把火,“殿下,哥舒翰忘恩负义不是一天了,他先是背叛先帝,投降李亨,后来又背叛李亨,重投先帝,先帝驾崩后,李亨登位,哥舒翰害怕李亨找他算旧帐,这才投靠殿下,可是他心中并没有把殿下当做是自己主公,我们下面人都能感觉到,他是两湖郡王,并非是荆王手下的大将.....”

    “够了!”

    李瑁恼火地打断了张维瑾的话,他气得背手在房内来回踱步,他也慢慢想通一些事情了,上一次他说李庆安会给他面子,他写了一封信给李庆安,李庆安果然出兵了,还不知道他的信是怎么写的。

    哥舒翰若不答应李庆安什么,李庆安肯出兵吗?

    不用说他也猜得到,哥舒翰一定是答应,李庆安若攻江南,他出水军相助,哼!真不知这荆襄军到底是谁在做主,是自己,还是他哥舒翰?

    想到这,李瑁杀机横生,他阴森森道:“内贼不除,外敌何御?我想容他,可他却不容我,很好,张将军可有什么办法,替我宰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有!微臣有一计,可杀哥舒翰。”

    ......

    五天后,哥舒翰率一千亲卫骑兵队抵达了距离襄州约百里的率道县,哥舒翰此行是接到李瑁的命令,令各地驻军大将立即赶回襄阳,商量应对剑南军之策。

    哥舒翰并没有怀疑,现在大敌当前,就算李瑁对他不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他,他很自负,现在除了自己外,李瑁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况且他还有一千精锐的骑兵队,这些都是跟他征战多年的陇右老兵,有他们在,李瑁敢拿自己怎么样?

    哥舒翰此去襄阳也要找李瑁把帐算清楚了,李瑁答应他彻查军中卖官之事,后来却毫无音信,李瑁或许想不了了之,但他哥舒翰不肯,如果不把这件事查清楚,他何以向手下交代。

    正好剑南军大军来袭,李瑁有求于自己了,这便是最好的机会,要他出兵也可以,但必须要给他一个说法。

    哥舒翰心中满怀悲愤,他顺着汉江一路疾奔,这天下午进入了率道县境内,前方五里外,一条河流拦住了去路。

    这里是汉江的一个重要渡口,叫疏口渡,汉江的一条支流疏河在此汇入汉江,哥舒翰并不需要渡过汉江,但他需要在这里渡过疏河,当然,他也可以绕道去三十里外的义清县渡河,但义清县是个小渡口,没有大型渡船,他的一千骑兵要渡河完毕,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他等不了,哥舒翰当即决定,就在疏口渡河。

    疏口渡口十分宽阔,就在疏河入江的口上,向东可以渡过汉江,向北则是渡过疏河,三四条大船停在渡口码头上,一条大船已经载满了渡客,正晃晃悠悠地向汉江对岸驶去。

    “大帅!”

    他的亲兵校尉奔回来禀报道:“我已经和船家谈好了,有两条大船可用,每条船每次可连人带马渡六十人过河去,大概天黑前,便能全部过河。”

    哥舒翰看了看天色,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天黑,还好,他便点点头令道:“那就用这两条船,命大伙按照顺序渡河!”

    哥舒翰的军队是渡河而不是渡江,只须一刻钟便可走一个来回,亲兵们纷纷下马,牵着马上了渡船,两条渡船都是三百石的大渡船,一前一后四个艄公撑船前行,如果是渡江则需要起帆,靠风力送船过对岸。

    很快,两条船便摇摇晃晃上水了,不多时,第一条船返回来了,第一批六十名骑兵已经平安过河了。

    这时,哥舒翰上船了,他身边跟着五十名亲兵,渡船吱吱嘎嘎离岸了,一切都很正常,哥舒翰站在船头眺望汉江,他心中沉甸甸的,充满了对他前途未来的焦虑,他已经五十余岁了,可他的前途依然是一片迷茫,李隆基早期重用他,可后来他昏庸不堪,哥舒翰觉得他就像一个疯子。

    李亨虽比李隆基清醒,但李亨心肠阴毒,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哥舒翰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剑南军。

    哥舒翰原以为李瑁礼贤下士、心地宽厚,会是一个明主,他也真心诚意地愿奉李瑁为主,但没想到李瑁一样的昏庸,一样的不堪扶持,竟然听信歼佞,放纵军中卖官,这让哥舒翰忍无可忍,也让他无比失望。

    望着茫茫的江面,哥舒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李庆安,李庆安是他的后辈,现在却能执掌天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走的是拥兵自立之路,这才是他们这些大军阀唯一可行之路啊!

    为李家卖命,就算忠心耿耿,最后还是会被李家像狗一样的杀掉,安思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还有高仙芝,那么忠心的人,要不是李庆安出手相助,他早就身败名裂而死了。

    直到今天,直到为李家卖命了近二十年,哥舒翰才终于悟出了这个道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为皇家卖命最终是难逃一死,只有拥兵自立为王,才有可能得到善终。

    其实安禄山也是同样看透了这一点,只是他占据了河北重地,对朝廷威胁太大,又野心勃勃,想取李家而代之,才会被朝廷不容。

    哥舒翰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这一次,李瑁还是不听他的劝告,执迷不悟,那他就把军队拉到广州去,自立为岭南五府经略使,山高路远,朝廷未必想征伐他,只要他承认朝廷,不干涉地方政务,六分自治,四分顺从,相信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了,就像李庆安在安西一样。

    想到这里,哥舒翰只觉胸中豁然开朗,眼前的迷雾散开了,一条清晰的康庄大道呈现在他面前,他心中激动不已,思归如箭,他甚至已经不想去襄阳了,罢了,不管什么李瑁了,现在就回去。

    哥舒翰回头刚要下令,却听见他的手下一片喝骂:“船家,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哥舒翰吃了一惊,他这才发现,渡船并不是去河对岸,而是驶进了汉江,他勃然大怒,拔剑指着一名艄公骂道:“立刻回去,不然我宰了你。”

    四名艄公叫天屈地,“军爷,你们不要过江吗?所以我们才往江对岸去。”

    “放屁!”

    哥舒翰已经发现不对了,几艘快船正向他这边极速驶来,船帆鼓满,如离弦之箭,他甚至已经隐隐看见船头有人手执弓弩。

    哥舒翰心中慌了,他是个旱鸭子,在陆地上他可以力敌万人,可在水中,他可能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哥舒翰拔剑向艄公砍去。

    四名艄公一声大喊,同时翻身跳入了江中,渡船顿时在江中团团打起转来,他的亲兵都是骑兵,不懂水姓,在船上乱做一团。

    就在这时,渡船开始进水了,从四个口子同时向内汹涌灌水,片刻,渡船便沉没一大半,他的五十名亲卫已经大半落水,在江面上消失了。

    哥舒翰执剑站在船头束手无策,眼看渡船将沉,他不由仰天大喊:“苍天啊!要灭我哥舒翰吗?”

    “哥舒老贼,苍天不灭你,我来杀你!”

    只见一艘快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船头之人,正是他的死对头,大将张维瑾。

    张维瑾手执弓箭,早已瞄准了哥舒翰,不等他反应,一箭射出,箭势强劲,可怜哥舒翰前后左右都是水,无处躲闪,这一箭正中右胸,射穿了哥舒翰的铠甲,他大叫一声,和甲坠入了汉江,只见江面上血光翻红,一名艄公已将哥舒翰的人头高高举起。

    “张将军,我已杀了哥舒翰!”

    张维瑾一阵仰天大笑,“哥舒翰老贼,你也有今天吗?”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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