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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章 海宁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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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那秦相爷将主考学士们锁在贡院,每日食水补给,水火轮回。那些学士们也头大如斗,摩挲着那百余卷子,虽说内容不一,却各有趣味,一时竟定夺不下。

    其中一翰林几日未换洗,实是忍受不得,跳脚怨道:“先前三甲恁得容易,今年竟都不相上下,真个恼人”。

    旁边那个道:“若说立意不佳,都是主和论点,黜不了哪个;若说缺乏典故,都囊括必考典籍,寻不到缺处;若说文笔韵味,都言之有物,挑不到破绽,真真个分不出高低来”。

    第三个翰林还要说甚,却被那主考学士打断,咳嗽一声,道:“各位文兄,暂且瞧瞧这一片来”。众人俯身看去,等品完文,各自捻须摩唇,纷纷点头道:“果真有味”。

    有个新进的文官挤不进圈子,没瞧到文章,听得众人评价,便捞过去看。只见那文章虽说锦绣,却也没个出彩,正要疑问,却被人拽住,用个物什塞住嘴,问道:“此篇怎样?”

    那小文官只觉嘴里一阵酸甜,竟似那酸梅杏脯,便道:“确实不错”,刚刚说完,就被那主考学士打断,道:“既然在场文兄皆属意,便点他为探花罢”。那小文官还要说甚,却见众同僚喜笑颜开,各自回家歇息去了,只留着自家呆怔在地。

    那小文官咽下嘴中之物,偷偷解开那封条,瞧那新探花名姓,啧啧叹息一回,倒也散了。

    那秦相见三甲评出,便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让三鼎甲等进士游街。那些围观的闲汉婆姨等了好几日,终于见得文曲星宿面目,那个不欢欣鼓舞,还有那等张着口袋提溜绳索,等着榜下捉婿的哩。

    等到那仪仗行来,便有人指点那状元榜眼,歆羡那宫花御马。等到两人过后,见到探花,周围皆一静,喑哑片刻后,竟有男女扑上前去,争相给那探花投掷花果。

    各位看官,这科举三甲,三年才得三人,自是不同。那历次得了状元的,有十八岁的翘楚,也有八十整的老朽,相貌不一,容色参差,竟难得个美男。那榜眼也是平常,只有探花必要三人中俊彦者,才能当得这个名哩。

    那街边看客瞧了若干年探花,都没这个俊俏,又是一副文弱样儿,披身锦袍,直勾得女娘们欢叫。那新探花听得声响,竟腼腆微笑,越发激起一片娇呼,连满脸胡渣的汉子也挤上来贪看。

    陈状元见自家风头被抢,沉脸不语;那榜眼也是个中人之姿,也木着脸。话说若要俏,先要笑,这两人皱着眉,被那新探花一比,越发暗淡起来。

    等仪仗行到南县,人越发拥堵,王家酒楼听得动静,也挤在楼上看。姚蕊娘眼尖,大叫:“那探花竟是冯衙内,越发生得标志哩”。

    这冯探花本与王姑母连了干亲,众人听得,只有高兴的。只有还在秀才上蹉跎的李盛听得,竟一头扎进房里,嚎啕大哭起来。

    王姑母见儿子这等模样,又怕他被那虫蚁勾走,忙拍门安慰。王嫣娘见得,叹了口气,叫人去院里寻那虫蚁的窝,再烧几个。张小九却忙着与仪仗礼官搭讪,请那前三甲提字哩。

    话说王姑母听儿子哭得凄惨,叹道:“我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却当水汁子往外撒,别人嘴里不说破,心里笑话哩”。

    李盛呜咽道:“先前府庠里,那冯瑜与我并称,如今竟是天上地下,臊得实在没脸”,又道:“一个举人蹉跎六年,都中不得,等那冯探花封侯拜相,我怎攀比得上”。

    王姑母道:“不是我说狠心话,你这科举不读也罢。那冯衙内吟诗清谈,随手中个探花;你日夜苦读,连个乡试都攀不上。如今你还年轻,回头容易,若是三四十,学身酸腐气,又被嫣娘养着,连说亲都不好哩”。

    李盛流泪道:“那梁灏八十岁都中状元哩,我熬下去总得个进士,到时给娘挣个封诰,可不比那等商贾强”。

    王姑母叹道:“我儿,我不盼你中那金榜,只愿你平平安安,娶房妻生个儿,一辈子也就过得了。那甚么王侯将相的,几人能当得?就算你也八十中状元,我早化为黄土,哪里有福去受那诰命,还不如每日多吃颗果子哩”。

    李盛听得,只是流泪不语,王姑母长叹一声,自家颤巍巍摸回房里,坐在榻上抹了把泪。

    聂意娘瞥见,悄声与张小九道:“这李家母子甚是可怜,何不把那绿果子与他吃”,张小九苦笑道:“那绿吉吉吃了也无甚用,物以稀为贵,那果子滚得遍地都是,怎还是一人中了探花?若是其余吃果子的全暴毙而亡,李盛吃果子才有可能中探花哩”。

    “如今那些体验者见果子无用,定要生事,那万官人前月又放了狠话,几样凑在一起,竟没个太平日。昨日听得海宁竟起了民乱,若是波及到临安,才叫祸事哩”。

    原来那海宁郑万户府,郑三婿见岳家愚的愚,钝的钝,竟起了那不良之心。又兼先前拉拢的一些流亡之辈,竟细嚼慢咽吃空了万户府。没过几年,那郑万户中风在床,郑千户瘸腿瞎眼,郑二姐嫁的远,身边只有郑三姐。

    那郑三姐也是个蠢人,见官人架空娘家,掌权行令,不以为忧反以为喜。那郑三婿搜刮地皮,卖官鬻爵,闹得民众皆怨,又往家里抬进好几个花魁小娘,郑三姐才心急起来。

    那三姐本是家里娇养长成,哪敌得过行户青楼里挣命的,没几月就气得吐血。那郑三婿见得,将那责备之语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那些小娘们见得,面上称个夫人,背后净是闹鬼,那郑三姐折磨得只留条命儿,竟生不如死。

    眼见再无人阻拦,那郑三婿便掌了万户府,将海宁榨个干净,吃佃肉喝兵血,还用那金银打点上官。小民士兵实是受不住,又上告无门,眼见家里因缴税欠银要还几十年债,郑家阎罗殿门口夜夜有人自刭,一天夜里竟全县造起反来。

    那郑三婿本是贫寒出身,手中一点银都不漏,敲骨吸髓,逼得海宁小民竖了反旗。郑三婿听得外头兵戈交击,竟与心腹携细软溜走。那些暴民乱兵杀至,寻不到郑三婿,竟泄怒郑家,那郑万户全家竟成血水肉酱,呜呼哀哉。

    那等暴民分了赃物,又惧官兵来战,竟连夜攻了周边乡县,直霸了城墙护河才止。等官府晓得,那暴民乱兵早已落定脚。

    郑秀剑晓得,含泪祭奠家人,病倒在床。小九嫣娘见得,只每日照看,还说那官家未曾发旨,永安侯府的世子赵裕竟领了家将,奔去海宁杀敌了。

    那隐在侯府的黄、麻、鴏、白、雕、鱼、鹞七鹰暗卫见得,啧啧称奇。那老大黄鹰道:“这世子既晓得官家疑他,还径自往是非地奔,可不是傻么”。

    老二麻鹰道:“他也是兵行险着,若不跳出侯府,怎得发展势力?这次胜了,就算官家不喜,也能封官得赏;若是败了,也是年少热血,得不了大罪。官家手段重些,倒显得不仁义”。

    老七鹞鹰叫道:“那郑家也是晦气,好好个御封县男,竟闹得天怒人怨,逼得人反。朝里本愁那北面的金朝,又压制那淮西兵变的叛将,如今再添上这起,真个焦头烂额”。

    “他郑家军功起家,又受了郑仙姑庇佑,才得了今日。只是那郑三婿逃了,其余郑家血脉倒丢了性命,可见这仙姑也是个不灵的”。

    老大黄鹰道:“管他灵不灵,咱们跟着那世子,再做打算”。其余六鹰听得,都尾随那世子去了海宁。谁知那世子用火器□□攻开城后,竟蛰伏不出,身边又有了异人,名唤芙蓉真仙的,将七鹰用捆金绳绑住,锁在暗室里。

    那官家等不到七鹰暗卫消息,又疑那赵裕与海宁暴民沆瀣一气,便唤来秦桧商议。那秦桧刚刚倾轧万俟卨,自家得意,又听得是官家心头恨赵裕屯兵海宁,便让将军张俊领兵去探。

    那秦桧忙碌一日,回府向老妻王氏叹道:“真个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万俟卨还是我提的御史,竟暗里反水,如今这张俊,罗汝楫几人,也不知是否忠心”。

    那王氏夫人道:“人心易变,若是先前,说不得能拧成一团,就算当佞臣铸白铁,也有个伴。如今这等境地,只得自家留心”。

    那秦桧听了“佞臣”两字,也不恼,反而笑道:“夫人差矣,佞不佞的,只要糊住史官之嘴,又有谁肯说道”。

    “前几日街面有人扔我杂物,还唱甚么‘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夫人可是听得了?我实是不通,杀那岳鹏举的不止我秦会之,怎都刀刃对我?那金楚还需我调停哩,狡兔未尽,走狗怎烹?”

    王氏叹口气,道:“如今可不止金楚,民间也多了异人哩。先前那万俟卨拿岳飞沉冤得雪做大旗,自家吞噬南县商贾,竟当起了金狗买办,如今被你破了,多少人恨你哩”。

    秦桧道:“他一人破千家商贾,献媚金人,欲夺相位,还拿岳鹏举当幌子,真个泼皮贼种。他卖着大楚,用沉冤之名洗白自家,我实是瞧不上。等海宁事毕后,就到他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儒林外史》:点了一本戏,是梁灏八十岁中状元的故事。顾老相公为这戏,心里还不大喜欢,落后戏文内唱到梁灏的学生却是十七八岁就中了状元,顾老相公知道是替他儿子发兆,方才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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