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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0章:你是不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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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余璐彻底闭上嘴巴,程拾才低笑了一声。

    由着房间太安静,这道笑声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余璐的耳中,她眉头一紧,扬起下巴,狠狠地瞪了程拾一眼。

    “你笑什么?”

    程拾始终保持着微笑,对于余璐说的话,没有半点动怒的样子。

    片刻,才回。

    “没什么。”

    眼看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快六个月了,程拾行动上多多少少有点受牵绊,她单手扶着腰,有些费劲地蹲下了身,把那份亲子鉴定捡了起来。但她并没有打开看,在余璐眼前扬了扬。

    “我一点儿看的兴趣都没有,你拿回去吧。”

    见余璐不动,她直接丢了过去。

    余璐肩头一僵,下意识地往一旁闪了闪,只是这份鉴定并没有甩在脸上,而是落在了手边。

    这些小细节,全数落进了程拾眼中。她笑眯眯的说。

    “你不用躲,我和你不同,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高人一等。你更不用急着证明什么,如果爸认定了你就是他的女儿,这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总之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你说是吗?”

    程拾站得双腿有些发沉,身子稍稍一侧,坐在了余璐身边。

    余璐哼哼一笑,不想和程拾并肩坐在一个地方,很快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锋锐如刀,刻薄的落在她的脸上。

    程拾毫不在意,懒散地往后扬了扬,双手撑在床面上,淡淡地说。

    “至于我妈怎么照顾你,关心你,护着你,我其实不在乎的。你也看得出来,我和我妈之间的感情不深,的确不及你。”

    “程拾,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故作清高,好像真的云淡风轻似得,我不吃你这套。你要真的无所谓,何必这样费尽心思哄骗我爸?你既然不想看,那我也不勉强你,你就继续活在你的幻想中吧。反正你什么也没有,我要再剥夺你这点爱好,岂不是太残忍了?”

    余璐嘴上永远不愿吃亏,说完之后也不再这个房间多停顿一秒,步伐颇快地离开了。

    但走了没几步,又折了回来。

    此刻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虚假的笑容。

    “那妹妹就休息一会儿,我下去帮杨姨,你想和排骨汤是吗?我给你煲。”

    程拾一脸不明所以,直到她从门缝外看见了端着托盘的女佣。

    余璐大约不想破坏自己树立的温柔体贴的形象,轻轻地掩上了门。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程拾猛地从床上撑了起来,拉开门,“你进来一下。”

    女佣顿了顿才转过身,“少夫人,您叫我吗?”

    程拾点了点头,等女佣进来,她虚指了一下床单,“帮我把它换掉,不用洗了,直接丢掉。”

    女佣虽然心底疑惑,但不敢多问,放下手中的托盘,就照做了。

    温永华早早就回了别墅。裴宁知如程拾所想没个人影。

    这餐饭吃得还算和谐,要是余璐没有时不时地给她夹菜,她大约会吃更多。

    才放下手中的餐具,程拾的手机就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她脸色不自觉一白。

    “怎么了?小拾。”

    温永华看着她脸色不对劲,关切地问了一句。

    “妈,我爸找我。”

    温永华刚想问她是哪个爸爸,可动了动唇,又抿紧了。

    程拾也没有多解释,对于这通电话,她不敢怠慢半分,快速地接了起来,并暗暗地把音量调到了最低。

    她还没来得及张开双唇,那头先一步出了声。

    “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车子就停在门口,我等你。”

    顾三爷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只是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很清晰的风声。

    “好。”

    挂断电话,程拾就上楼换了一身笨重的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妈,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让杨姨陪你一起吧?”

    看着温永华侧开脸唤杨姨,程拾急急地开口拦住了。

    本来没什么事儿,她带个佣人在身边,顾三爷反而会多心。

    “妈,不用那么麻烦的。我爸就是想让我回趟家,今天的事情发生的也很突然,他养了我十年,大概很多话想跟我说,杨姨在,也不是太方便。”

    温永华也没再多劝,目光就紧紧地跟着她,直到大门被关上。

    开车的这个司机程拾很熟悉,和顾三爷年纪差不多,从前她上学,都是这个司机接送。

    当年顾三爷出国,把他一起带去了,所以他们也很久没见过面。

    “赵叔。”

    坐进车前,程拾很礼貌地与他打了声招呼。

    赵叔还是老样子,整张脸不冷不热的。仅仅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都是一片死寂,程拾僵硬地侧过脸,只能看着窗外的风景打发时间。

    她也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很早就在脑海中组织好应对的语言了。且顾三爷先前承诺过,会尊重她的选择。说白了,他们之间的确分亲非故,这么多年,她也只是个被顾时律随手捡回来的拖油瓶,存不存在,对他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车子在路面上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她才发觉这条路压根不是去别墅的,并渐渐地驶出了市区。这条路十分昏暗,像是没有尽头,两旁的路灯大多都坏了,除了他们,再没有一辆车。

    她背脊一寒,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赵叔,这不像回去的路。我爸让您带我去哪儿?”

    赵叔没回答,心无旁骛地开着车,仿佛没听见她的问题一般。

    程拾越发局促不安,不着迹地摸出了手机,想拨通裴宁知的号码,可手指还没触上拨号键,赵叔毫无征兆地就空出了一只手,压住了她的手背,力道颇重。

    “小姐,你不相信顾董的为人吗?虽然他不善言辞,但对你确实很好。顾董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不用害怕。只是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他只要在b市,这天必定会去那里。”

    程拾半信半疑,但无法挣扎。

    她当真拨出了这串号码,只能不打自招地承认她不相信顾三爷。

    不敢再看手机,她也不清楚现在具体的时间,快到目的地,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更是莫名增添了一丝阴冷。

    最终。车子泊在了郊区的一个墓园前。

    赵叔亲自为程拾拉开了车门,还十分细心地递了把伞在她手心。

    “这个点也不会有别人了,你进去,应该很快能看见顾董。”

    下了车,程拾转身就跑。对于她的动作,赵叔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背着手,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跑了没几步,双眼习惯了黑暗,她才看清墓园的大门前,站了近十个保镖,视线均盯在她身上。

    “小姐,不要让顾董等太久。”

    赵叔的语气并不凶,但字里行间满满都是警告。

    程拾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顿住了脚步,咬紧牙关进了墓园。

    她从小胆子就小,怕黑怕鬼。

    墓园里有个很长的楼梯,她一步步往上走。搜索着顾三爷的身影,握着伞的掌心中,淌出了一片冷汗。

    “小拾,我在这里----”

    是顾三爷先看见了她。

    遁声走去,顾三爷一身黑衣,独自站在一块墓碑前,怀里捧着一束百合花。眼角似闪着微光,像是有眼泪,只是太黑,她看不真切。

    很快地,她也否决了这个猜想。

    堂堂顾三爷,哪会流眼泪,也许是遗传,顾家的人向来没什么感情可言,就算有,大多也是错觉。

    “来了。”

    “爸”

    程拾下意识地还是凑近了几分,把伞举在他们的头顶。怯怯地望了他一眼,她便低下了脑袋。

    “今天的新闻,我看了。小拾,这是你的决定吗?”

    “爸,的确是我告诉他这件事,但我没想过他会那么突然公布。”

    程拾如实回答,不敢有半点隐瞒。

    顾三爷的眸光太深太沉,她不敢多与他对视,这双眼睛,像是能把她盯穿。

    “哦,是吗。”

    顾三爷稍稍俯下身,将百合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墓碑前。

    程拾也不自觉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墓碑,墓碑上没有名字,没有出生或死亡的年约。仅有一张黑白相片。相片里的人颇为眼熟,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具体是哪里,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顾三爷再次站直身子,眸光望着远处的虚无,缓声道。

    “小拾,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告诉过你。你的选择,我都会支持。只是前提是通知我一声,但你并没有这么做。我问你。是不是这十年的岁月,始终比不上一纸鉴定?”

    他这些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并非她能猜透的。

    程拾缓缓抬起眼皮,望着顾三爷的侧脸,或许是下雨的关系,他整张脸都像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是那么悲伤。

    滚了滚喉咙,她解释道。

    “爸,我不是故意想隐瞒您。只是您也知道,我从小也没得到过什么母爱。亲情对我而言真的太重要了。也许就是那种,得不到的,就偏偏特别想要。我开始只想把孩子生下来,再决定”

    话说到一半,却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小拾,为什么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没有母爱,我给你的父爱,不够多吗?或许你觉得不够。我想我尽力而为了。你自打进了我顾家的门,我顾松林自认为不曾亏待你半分,只要是时律有的,我同样也给了你。”

    一语落下。程拾再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从来都以为你很懂事,但终究是我以为。你和那个人还真像,我说东,你偏偏喜欢往西走。那么执意,连一丁点感情都不谈。”

    程拾根本听不懂顾三爷口中的‘她’是谁,大约是躺在这座坟墓里的女人吧。她和顾三爷是什么关系,程拾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爸,我真的没有那样想。不是我觉得血缘多重要,只是只是我太想知道他是谁过得好不好,还在不在人世”

    说到后面。程拾自己都没了言语。

    她无法解释清楚。

    说到底,她就是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此,她付出了太多代价。

    要回头,哪能那么简单?

    短暂的沉默后,顾三爷轻笑出声,文不对题地继续道。

    “你不懂事也没关系,不听我的话,也没关系。不过只是扫墓的时候,我再多带一束花过来。不碍事。”

    明明这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可这话落进程拾耳中,就变了个味。他一向对她冷淡,但和平常的那种不同。隐隐间,她竟察觉出了一股杀意,又爱又恨,来自于他的眼眸中。

    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

    伞也跟着她移开,顾三爷站在越发大的雨中,缓缓正过了身。正对着程拾。

    “你的孩子,预产期是几月?”

    说着,他伸出了手,压在了她的肚子上。

    他的声音太冷,脸色很沉,几乎和夜幕融为一体。冷漠的样子,让程拾陌生又害怕。

    她很想推开,有多远躲多远,只是这手触及到她之时,她整个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

    “告诉我。”

    “六月初。”

    闻言,顾三爷的笑意更深了些。

    “还有四个月,很快。”

    “爸,我”

    “爸,您大病初愈,这么晚了,您也该回去了。”

    程拾的声音被一道低沉却十分急促的男声所覆盖,紧接着,她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拽,力道之大。她踉跄了数步,伞也落在了墓边。这只手,攥得太紧,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

    她没力气挣脱。

    再抬头,她只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时律,你总是来得很是时候,我仅走了三年,你成长了不少。”

    “都是您教的。”

    顾时律呼吸十分紊乱,就算他尽可能地控制得很好,程拾还是听出来了。那好像是剧烈运动过之后才能发出的声音。

    程拾微微扬起下巴,错开顾时律,看向了顾三爷。

    顾三爷此时已经面朝墓碑,还深深地鞠了一躬,带着满满的歉意。

    她不明白这歉意从何而来,只知道顾三爷再抬头,脸上仍是那么薄凉。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我是老了,但还没那么快死。”

    顾时律肩头很明显地一滞,而后用很平静地声音回。

    “爸,您可以长命百岁的。”

    话落,顾三爷大笑了几声,雨水打湿了他的脸。

    程拾一直没注意,直到此刻,才发觉,顾三爷的头发早就白了一大半,不再像从前般,只是尽显老态。

    “我也想,只是我半只脚都迈进了棺材,很多事我也左右不了。但唯有一件。时律,我想我不用多说。”

    “您放心,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很清楚。”

    听着他们的对话,程拾的胸口愈发地闷,他们就像在打哑谜一般,她一句也听不懂。

    良久的无声之后,顾时律拉着她,就往反方向走去。

    “爸。您别太久,我先送小拾回去----”

    程拾全身僵硬,大脑更是一片混沌,不太敢移动,全凭着顾时律的力道往前挪着步子。

    她悄悄地侧过脸,顾三爷却是一言不发,只看着墓碑,目光不曾放在他们身上半秒。

    长梯下到一半,顾时律才松开了手,他速度极快地脱下了外套。直接甩在了程拾的脑袋上,半点温柔都没有。

    程拾惊魂未定,吓得一缩。

    “他让你过来,你就过来!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怒火,双眸在漆黑的夜中显得十分凌厉。

    程拾咬紧了下唇,隔着两节台阶的位置,定定地望着他。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死?”

    顾时律也尽量压低了声音。或是怕被顾三爷听见。

    “我不想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找我”

    “呵,你少给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程拾,就会装,你装得还真是好。你当年是不是就想用这种方法引起我的注意?如果我上套了呢?你还想干嘛?”

    程拾压根听不懂顾时律什么意思,只是出于自我防备地往后退。

    长梯是用大理石铺的,沾了雨水,就更是滑。

    她险些摔下去,好在反应得快,膝盖微微一曲,双手胡乱地悬空挥了几下,十分狼狈地站稳了。

    顾时律看着她,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磨着牙道。

    “你不想好好活着,还要害你肚子里的孩子跟你一起受罪。程拾,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说着,顾时律缓步靠近,手臂就这么一扬,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她没想过他会有这般举动,整个人都朝后仰去。

    她上来的时候,也没刻意地数这条长梯究竟有多少节。

    但她明白,如果真摔下去,不提肚子里的孩子,她都不一定能好好活着,不死也差不多残了。

    她试图抓住他,但他无情地落下了双手,垂在身子的两侧。

    一阵着呢猛烈的风从耳边刮过,程拾心如死灰地闭紧了双眼。

    她若真死在这里,也可以,她这么一瞬间也不怕了。只是她做鬼都不会放过顾时律!他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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