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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三章 小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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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李永是郎宁公主李乐君的兄长,两人都是王德妃所生。依照宮制,后妃之衔排在前列者为皇后、贵妃、淑妃、德妃、贤妃,从宪宗皇帝之后,基本上便不再加封皇后,后宫向来由贵妃掌管。

    文宗皇帝即位八年来,倒似乎没有把精力放在后宫,他不仅放还宫女,削减嫔妃,甚至连子嗣也不过四五人,而皇子更只有鲁王李永一人。只可惜深知文宗皇帝没有其他太子人选的李永自信将来无虞,向来没把心思放在学习和德行上。

    国子监门口,终于找到机会来此见一面大众女神崔博士的太子李永可谓做足了准备,他不仅沐浴焚香,梳洗打扮了一番,更是把最能象征自己身份的蟒袍和玉佩也穿戴了出来,但仅仅如此他觉得还不够,是以又命令自己的先生给他合力创作了一首既能表明自己身份、前途和志向又能睥睨天下士子的诗词,而这才是他今天敢于挑战李荣光的本钱。他可不知道面前这个似乎还没他年长的半大孩子就是当下风头正劲的逍遥王,可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觉得一个年级如此轻轻的王爷有多威风。

    李荣光正在迟疑要不要与太子李永撕开面子,毕竟文宗皇帝对他不错,郎宁公主看似总是找他麻烦,但品行也并不坏,帮他在大成班逃了好多次课。

    但是崔渺云一开始就讨厌太子李永,那种厌恶已经上升到不发泄不快的地步,所以又把李荣光的胳膊往自己胸前蹭了蹭,柔声说道:“王爷,您要不就随便应付一下咱就走吧?”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李荣光欲哭无泪,狠狠地瞪了这妖精一眼,这火也是能随便玩的?只不过正生气的时候猛地想起当初好直和尚给他说起的那个关于“观棋”与“下棋”的比喻,顿时醍醐灌顶,原来,清河崔氏正是这样一个观棋之人。

    鱼幼薇在后面小声提醒李荣光注意分寸,李荣光并不回头看她,但心里却也散了那股倔气。

    心情渐好的李荣光本想就此离开,哪知太子李永却不依不饶,非要李荣光显露一下才华。

    李荣光不置可否,但目光中的戾气却渐渐聚了起来,他反手搂住崔渺云的胳膊,手肘不时触碰着她,崔渺云知道这小男人想要挽回面子,可众目睽睽之下还真不好散了气势,只得由着他放肆,只是身体却越来越不自在。

    “既如此,小子便不再推辞,太子殿下尽管拿出你的佳作便是。”李荣光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这话。

    “小子,本宫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在乎你是什么人,但看得出来你颇有才情,也曾经在斗诗的场合赢过多次,可你说这话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会输?”太子李永虽然不羁,但却并不是见色眼开的奸邪之人,看到崔渺云与李荣光亲近,他虽然难受的要死,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士子文人之间斗诗,很是正常,倘若再加上一个争美的名头,那便显得天公地道,谁也没有阻挡的理由。

    太子李永很明显对自己那首诗很有自信,说那句话的时候并不像是讽刺,只是李荣光却淡淡回了他一句:“输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你就这么拱手把崔美人让给本宫了?”李永倒似乎是自己已经赢了一般。

    “殿下何出此言,输赢是我的事,可与旁人无关,崔博士天纵之资,凡夫俗子又岂能相配。”李荣光似乎毫无点文人的尊严和傲骨,耍赖说道。

    “你……”太子李永有些气愤,但转念一想,这话也对,若连他李永都配不上,其他人自然不能相配,想到此处大笑着说道:“本宫是个雅量之人,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就准备对题吧!”

    “洗耳恭听!”

    李荣光轻轻对他一拱,请他出题目。身后的崔博士、鱼幼薇和温庭筠三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子,想知道崇文馆的先生究竟教出了什么样的学生,又作出了什么样的绝世之作。

    太子李永清了清嗓子,轻移着步子,挥动着手臂,一句一句地吟道:

    “何事明时泣玉频,长安不见杏园春。

    凤凰诏下虽沾命,鹦鹉才高却累身。

    且尽绿醽销积恨,莫辞黄绶拂行尘。

    王侯若比帝王路,犹隔千山与万津。”

    太子吟完之后,李荣光几人果然愣住了。如今的李荣光虽然谈不上才比天高,但至少在诗词品鉴上有些功底。太子李永这首诗是谁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首诗很巧妙,巧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单从字里行间来看这诗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可要与李白、杜甫、白居易甚至李商隐、杜牧比都还有不及之处,但这首诗巧妙地将帝王礼制融了进去,要做出一首超越这诗的佳作,难免会存在逾制和僭越的问题。

    能有什么比帝王更高呢?

    鱼幼薇偷偷推了下温庭筠,希望他能提点提点,但是温庭筠面色尴尬,丑陋的面貌更显难看,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崔渺云也是眉头紧蹙,这诗并算不上多么的高明,但是短时间内要思虑出一首面面俱到的诗词胜过它,还真有些难度。她回头看了看李荣光严肃的面容,知道这次可能真得难为他了,心中不免对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有些后悔。崔渺云偷偷碰了碰李荣光,想知道他有没有想出什么奇妙的创意,李荣光仍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并没有给予她回应。

    太子李永看到众人为难,哈哈大笑道:“做人要谦虚谨慎,不能太招摇,不能太张狂,本宫身居高位这么久了,都不曾如此不识抬举,你算什么东西。”太子李永得势,他身后的书童玩伴顿时大加赞美,他更是不可一世,吩咐其中一位书童前去崇文馆叫两位侍读先生来目睹他的风采,那书童领命而去,李荣光的目光却不仅严肃,更露出一丝鄙夷。有一个问题他不能不斟酌,一旦他胜过太子李永,太子在宫里的地位势必会受到影响,最起码一个“不学无术”的名声是逃不掉了。

    “这次就算小子输了,太子殿下大可高高兴兴离去就是。”李荣光一拱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晚了,等我两位先生到了,本宫再好好教你怎么做人。”太子李永指着李荣光的鼻子,得理不饶人,身后的书童也是把国子监的大门堵得死死的。

    这话一出,李荣光突然就怒了,你一个屁都不懂的二代有什么资格教他做人?

    少顷,两位先生到来,太子指手画脚说道:“本宫那首诗,这个国子监第一人都没……”

    “慢着,谁说我作不出了?”李荣光突然说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斗诗斗不过就斗不过,可不是随便作一首凑数就成。

    “竖好你的耳朵听着。”李荣光厉声说了一句,这才舒了一口气,轻轻吟道:

    “长江东流去,来者方不息。白日没西山,晨光还奕奕。春花瘁复荣。秋草黄已碧。造化无停机,循环岂终极?人生天壤间,少壮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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