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徐扬稍稍整了整衣衫，悠然步入其中。

    房内四周挂着红色罗带，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在暗红色的烛光下添上一份暧昧。

    原本挺宽敞的屋子不知为何显得那般狭窄，仿佛是暗淡的烛光突然间汇聚在一处，洒在那端坐在床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着浅蓝长纱裙，长及曳地，瞧见徐扬走进来，细腻如脂的脸蛋上霎时间绽放出娇美笑容，抚媚而又不失温柔。

    “徐郎，你终于来了。”玉娘一手挽起长裙，缓缓站起身来，披在香肩的乌发如黑色瀑布垂落下来，柔美醉人。

    “玉娘。”徐扬尝试着唤了一声，见她缓步向自己走来，又道，“咱们是不是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玉娘蓦地停下步子，似是想起了不堪回首往事，长叹一声。她取了两只小酒杯倒满酒水，语气中隐含忧伤：“当初是奴家不对，是玉娘伤了徐相公的心。”

    她将两杯酒端在手中，沉吟半晌，霍然间一口气喝下其中一杯，秀丽的双眉因辛辣酒味紧紧皱在了一起。

    “徐郎，喝了这杯酒咱们就忘了往日的不愉快，你愿意吗？”玉娘将另一只酒杯递给徐扬。

    说实话，面对如此场景谁能不心动，这名为玉娘的女子容貌或许比不上宋云珊那般绝美倾城，可她那一颦一笑间的风情，举手投足间的抚媚，皆是浑然天成，毫无造作之处。仿佛就是熟透了的饱满果实，只要饮下了这杯酒便能人任君采撷。

    此时此刻，徐扬竟忘了来寻她的初衷，不自觉地伸出手接住了酒杯。

    然而就在接住酒杯的那一刹那，徐扬发觉眼前一幕是居然是如此熟悉，脑中充斥中满满的回忆，头疼欲裂。

    那是一个同样的黑色夜晚，同样是在春花楼的这间房里，同样是他徐扬和美艳不可方物的玉娘。

    “玉娘，我……我落榜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或许你就不是当举人老爷的命。”

    “我是想考上举人就帮你赎身，娶你过门的啊！”

    “谁说我要嫁给你了，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你当初不是说只要我中了举人就答应嫁给我吗？”

    “哼，举人又如何，更何况你如今还不是。便是中了，但你徐扬无权无财，又能走得多远，我玉娘怎么可能会嫁给你这种男人？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便是你这等人。”

    “你，你骗我！”

    “没有骗你，这世道就是如此，以往与你都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卖豆腐吧！”

    ……

    在这瞬间徐扬好似经历了漫长的煎熬，随后睁开双眼只觉一切都寂静了，再看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方才的惊艳与心动荡然无存，有的仅是一点莫名的悲愤。

    他掩藏好自己心思，不露声色地饮下酒水，然后笑道：“当然愿意，徐某可不是记仇之人。许久未见玉娘子，想不到是越长越迷人啊。”

    玉娘不曾发觉他的语气变化，娇笑道：“徐相公这行小嘴当真厉害，当初就是这般勾去了奴家的芳心。”

    “你那芳心想必装的是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吧！”徐扬心中冷笑，本不想多说，可他这性子向来是吃不得亏，邻牙俐齿从来不留情面，忍不住嘲讽道：“想来玉娘子最近是被滋润多了吧，难怪愈加丰美诱人。”

    玉娘面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不可察觉的厌恶，只霎那间又娇容带笑，嗔怒道：“徐相公还说不记仇，想必还牢牢记着当初之事吧？”

    徐扬打了个马虎眼，并没有正面回应，坐到椅子上兀自喝起了清茶，“烧酒太过辛辣，还是这茶水喝着心头舒服，你说是吗？”

    “徐郎说是便是，来，奴家给你倒茶水。”她移步至徐扬身前，玉手提起茶壶，为他倒起了清茶。

    一时间场面颇为尴尬，回忆起当初之事后徐扬对着女子只有厌恶，再无喜爱。眼下二人在房里独处，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水，可徐扬目光从始至终在望着窗外景色，没有正眼瞧过玉娘。

    春花楼依着湖水而建，玉娘为楼中头牌，所住之处自然是楼中上佳，透过窗户可以望见夜色下微微荡漾的湖水，甚是迷人。

    玉娘见徐扬始终不与她谈话，略微娇哼一声，螓首微微向左侧，一头青丝柔顺地垂挂至柳腰间，恰巧触碰到徐扬面庞。随后她弯下身子直视徐扬，凤眼中盈盈秋水、满含春情，见徐扬仍旧是一无所动，她娇声道：“徐郎！”

    还未等徐扬答话，她突然间“哎呦”一声，跌在了徐扬怀中。

    徐扬只觉得一阵醉人的女子香味扑入鼻中，怀中已是抱着艳丽佳人，透过薄薄的纱布可以感受到那滑若凝脂的肌肤、柔若无骨的身子。他下意识地颤了颤手，谁知玉娘好似领会了什么，娇躯化作一滩春水全部倒在了徐扬怀中。

    玉娘朝着他耳边吹了口气，腻声道：“徐郎还记恨奴家不？”

    感受到玉娘那气若幽兰的呼吸，徐扬宛若坠入了令人无法自拔的美梦，之前有关玉娘的种种成见似乎在这刹那消失不见，眼里唯有这深情脉脉望着自己的玉人。

    在他快迷失自我几乎被玉娘俘虏时，窗外一阵清风拂来，徐扬冷冷打了个寒颤，旋即从旖旎美梦回到现实，家有贤妻又何必寻花问柳，更何况是此等伤过自己心的女子！

    想到这里，他用力将怀中的玉娘退开，面无表情道：“姑娘还请自重。”

    玉娘被徐扬推倒在地，姣好的容颜上写满了委屈，眸中隐隐闪动着泪光，看那模样楚楚可人，又是另一番风情。

    可落在徐扬眼中这女子再如何我见犹怜，再他看来不过是虚伪作态，不值得丝毫同情。若是让他再做选择，还不如出去与李大海二人喝几杯花酒来得痛快。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冲进来一十四五岁少年，正是小耗子。

    小耗子急冲进来，胡乱张望着，找到徐扬后大喊：“徐大哥快走，你家娘子来寻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