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嬷嬷只是立在屋檐下，一面说道：“不用，太夫人正吩咐着呢，九姑娘呢？太夫人那里催着喊去呢！”

    绿萝闻言，忙掀了帘子出来迎，先上前来给殷嬷嬷行礼，恭敬地说道：“嬷嬷这样的天气，好歹也到我屋子里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不是，况我们姑娘身体不适，现下正是雨大路滑的时候，怕是去不成太夫人那儿了，还得劳烦你老回去禀了太夫人。”

    蔻儿听了绿萝的话之后，少不得跟着说了几句“姑娘生病，睡了”这样的话。

    殷嬷嬷先听了绿萝的话，原本心里就有些疑神疑鬼的，再听了蔻儿的帮腔之后，心想这两个丫鬟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倒气了起来，也不和绿萝回礼了，只道：“绿萝姑娘客气了，我倒有心去，却没这样的工夫。今儿九姑娘若是不立刻前去拜见她老人家，我这老命也是休了的！”

    殷嬷嬷碍着南若烛的身份，不好直言太夫人让她们来抓南若烛之事。

    红笺听殷嬷嬷的语气却是一惊，身子微颤，方想起此刻内院各处早已经落钥了，此时太夫人差殷嬷嬷来唤南若烛一定是大事儿，她听得绿萝和蔻儿直劝不住殷嬷嬷，于是和南若烛悄声说了，就连忙赶出来拉了殷嬷嬷。

    红笺一面笑一面说道：“什么事儿也值得嬷嬷着急上火了，嬷嬷是太夫人跟前的老人儿了，别人还敢给你脸色不成，今儿不管嬷嬷怎么说，即使不喝杯热酒，总是要去我屋子里喝碗热茶的，姑娘厨房里新做的菜式，才赏的我，趁着热乎劲儿，嬷嬷快去跟我尝了好不好吃。”她说着就把殷嬷嬷拉走了。

    蔻儿和绿萝见她们走了，这才笑叹道：“也亏得她有这样的本领。”

    绿萝正色道：“太夫人遣了殷嬷嬷亲自来请只怕事儿不简单，咱们……”话音未落一群媳妇子婆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绿萝和蔻儿都被这阵势唬了一跳。

    那些人就已经进屋将穿着单衣的南若烛从填漆床上拉了出来，推推搡搡地扯着她朝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绿萝也顾不得别的，忙疾步跟了过去，临行前还不忘吩咐蔻儿好好守着姑娘的屋子。

    帘栊响处，南若烛已被媳妇子婆子簇拥着进了太夫人的屋子。

    太夫人一见到南若烛那张面孔，方才压下的怒火也全都爆发了出来，气急之下抓起小盖钟就往南若烛头上砸去，南若烛尚且处于半惊半梦状态，未及躲避。

    一盖钟的热茶都洒在她的发上，散发着灼灼地热气。

    南若烛不知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划了一下她的头顶，只觉得一阵刺痛感袭上心头，就有液体顺着她的面颊流淌下来，她迷迷糊糊的，已经分不清那是茶还是血！

    绿萝此时恰好进了屋子，见此情状，吓得惊呼了一声，忙冲着太夫人跪了下来，满屋子的人也都呆了呆。

    “跪下——”

    太夫人疾言厉色地对南若烛喝道。

    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那群媳妇子婆子们推到太夫人跟前跪倒。

    绿萝见南若烛脸色苍白，神智有些不清，担心地一直盯着她看，生怕她就这样倒下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打了碧玉？”

    太夫人厉声问着，盯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寒意，有些咄咄逼人。

    南若烛被带来时没来得及披上一件厚衣服，一路匆匆走来，寒风冷雨直往她身上胡乱地刮打着。

    她跪在那里，精神不济，面无表情，却冷得直打哆嗦。

    “我问你话呢！”

    一声拍桌的巨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

    南若烛想回答太夫人的问题，嘴角微翕着，却使不上一丝力气来说话。

    她瘫软在地。

    太夫人的厉声问话又至，“她们都说碧玉伤风之前，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碧玉的人，碧玉伤风之后再也没出过她的屋子，她竟然因为面部中毒而在自己屋子里的柜子中丧命，丫鬟们都说，那日你曾和碧玉起了大争执，有人亲眼瞧见你扇了她一嘴巴子，你告诉我是也不是？”

    南若烛“咦”了一声，只觉得奇怪，也有些不敢相信，好好一个丫鬟，就这样没了！

    她细想了一下碧玉伤风之前她们俩的争执，她确实曾扇过碧玉一嘴巴子，她身子晃了晃，整个人更加呆滞了起来。

    碧玉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曾经打了碧玉一巴掌吗！南若烛的眼睛有些模糊，她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人和物。

    她不禁开始自责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坏透了的人，就在方才她还怀疑碧玉帮助别人毒害自己，她想起了此事，更是悲从心来，只呆呆的出神，忘记了言语。

    太夫人突然笑了起来，她笑得有些突兀，声音却让人直冒冷汗。

    “你仗着我对你的几分宠爱，以为我不会惩罚你了是吗！你如今这样忤逆，我怎么惩罚了你，就是你爹爹娘亲知晓了，也都不敢为你说半个字！”

    南若烛的心沉了沉。

    碧玉当初和绿萝、红笺一样，都是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她从小照顾着自己，和自己感情自是不用多说的，没想到她竟然被自己给害死了，虽然自己是无心的，可碧玉到底是没了！

    她想着嘴角就扯出了一丝无力地笑容。

    太夫人没看到她的那丝笑容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南若烛又一声不吭地只是跪着，太夫人的脸就被气得煞白，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心中的闷火就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南若烛说道：“殷嬷嬷、邓嬷嬷，给我把这个混帐东西按在凳上，杖责十二。”

    殷嬷嬷才回的屋子，咋一听此话，吓了一跳，邓嬷嬷也是一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急得忙向太夫人叩头为南若烛求情。

    太夫人对这两位老嬷嬷的哀求充耳不闻，又拍了一下小桌，声音响彻室内，“殷嬷嬷、邓嬷嬷，还不执行我的命令，是想让我亲自动手吗！”

    南若烛跪在地上，好像没听见太夫人的话一样，始终神情呆滞，似乎丢了灵魂的一副空躯壳。

    殷嬷嬷、邓嬷嬷得了令，没法推脱，只好遵命，站了起来，到南若烛身边，将她拖起按到凳上，又取了干净的帕子来堵住了她的口。

    如雨般细密的板子就这样一下两下地落了下来，也不消几下，板子和她身上的伤处都沾染上了鲜艳欲滴的血色。

    绿萝见到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脸上的泪痕犹在，却吓得浑身颤抖忘记了哭泣。

    南若烛早已神志不清了，全身抽搐着疼得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是谁打了一盆刺骨的凉水递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尚未解气，端了过去，走上前来，整盆凉水对着南若烛的头灌了下来，南若烛被淋得一个激灵，立刻醒了过来，模糊的神志也跟着清醒了几分，身子却还是在不停地战栗着。

    太夫人的怒气却仍未消尽，重新坐回罗汉床上。

    她横视着被婆子们拖到地上的南若烛，“你害死了自己的大丫鬟，她家里人闹起事情来，指不定要弄得满城风雨了，你也好歹替你两个王妃姊姊想想，你要是个晓事的，自己就该清楚怎么办，你要是真不懂事，我也没法子护着你了！”

    太夫人的语气很硬，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南若烛心里五味杂陈，她挣扎着爬到了太夫人跟前，身后血迹斑驳，许多丫鬟都不敢直视那样刺眼的鲜红。

    “祖母，孙儿错了，孙儿愿意以一命偿一命，以解日后家族之忧！”她说地诚恳，头也磕个不停。

    太夫人突然心头一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郑重地说道：“烛儿，祖母今番罚你也是为你好，祖母何尝不想护你周全，可是你这次闯的祸与往日不同，这次怎么说也涉及了一条人命，你可知道，因你这样，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整个家族都会遭灭顶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