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衣服，两个人在商场休息区里坐下休息，林以城喝着咖啡，颜雨面前放了一杯白水。

    颜雨脱下身上的大衣，把刚买的羽绒服批在肩上，她再把另外一件放到林以城面前，说："这一件衣服，送给你的助理，秦翠小姐。"

    林以城看着她，呷了一口咖啡，脑袋里还想着那件女童棉衣和她刚刚说的女儿，她怎么说要把这件衣服给秦翠？

    颜雨又指着他手里的咖啡杯，说："少喝咖啡，少加班，少熬夜……"

    林以城又喝下一口咖啡，才开始品味着颜雨这两句话的深意，他回答："我习惯了喝咖啡，我的助理秦翠小姐泡的咖啡最合我的胃口。这件衣服如果要送给她，还真是不错！"

    颜雨说："是嘛。"

    此刻，林以城不想问她怎么知道秦翠，为什么她要借着买衣服给秦翠买一件，他只是很想先问问她的女儿，可是他都不知道怎么问，因为他会想起她离开那晚留给他的话，那让他纠结痛苦的话：以城——如果你不爱我，孩子是你的也没意思；如果你爱我，孩子是别人的又怎样……

    那话让他一直很痛苦，让他没有勇气去找她问清楚，也让他没有勇气去发现跟那个孩子有关的消息！

    林以城又听到颜雨在说："北京这么冷，你不想回上海去吗……我想，爸爸妈妈也肯定希望你回上海去。"

    她离开了，说走就走，上海让他那么痛苦，他才逃到北京来的！现在她还喊他回上海？回上海做什么？要他跟李婧宜结婚后，再把李婧宜带回他和她曾经的三楼去住吗……她真的太残忍了！林以城看着颜雨，问："你就没有其它需要跟我说的吗？"

    颜雨听到了，林以城在问她，还有没有其它要跟他说的？现在林以城就坐在她的面前，他们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有！她是有很多需要说的！她要说，要说她这几年来都觉得对他很愧疚，要说她很想让女儿跟他相认……

    她最需要说的就是他们的女儿，无非！说无非生下来七斤八两，说无非夏天不长痱子，说无非换牙时流口水，说无非学走路没有跌倒，说无非很爱笑，说无非三岁了还不会喊"爸爸"……

    说无非！

    可是，如果他还在意她有孩子的话，他怎么从来没有找过她？

    快四年了，这几年里，她还想着要无非跟他相认，可他从来没有找过她，没有，他都没有想过她或是她的孩子！

    她还是他不想想起的人！

    是的，他肯定恨她，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恨死了她！看来，她那晚离开真是对了……刚刚她还兴致所至让他给无非买了衣服！看，他不是知道她有女儿也没问什么吗？

    "说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这样，颜雨把话咽了回去，她突然觉得很悲哀，她是他不该想起的人，他真的恨她！

    "我要结婚了。"林以城哪知道颜雨的心里在琢磨那些东西！

    他说出这话，想到的都不是他的结婚对象李婧宜，他想到的是颜雨的女儿，看着那装着女童棉衣的袋子，他真的想象不出一个三岁的女娃娃穿上那件可爱活泼的小棉衣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他说他要结婚了，要结婚了，也就是还没有结——如果那是他的孩子，她该现在告诉他！

    "我知道。"颜雨也想到了女儿，他要结婚就结吧，只要他不要连她的女儿一起恨就好！

    她的女儿，想到她可怜的小无非，颜雨的眼睛开始泛红，她接着一口喝下满满一杯水，看着窗外，那水哽得喉咙真疼……雪下得真大，芝加哥也是这样的天气吗，无非会不会冷？她都还不知道她的爸爸不知道她！

    "我还不想回上海——"林以城又说。

    知道，她知道，她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上海，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回上海——上海虽温暖却让他有伤，北京虽冷却对他有爱。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颜雨镇定了心里的暗涌，才问林以城："你现在，幸福吗？"

    他幸福，怎么会不幸福呢？现在，有一个爱他的女人天天痴缠着他，就像他以前缠着陈颜语一样！她昨晚都还祝他幸福了的，林以城笑着回答她："现在，我很幸福——你呢？"

    他说他现在很幸福！可是他们的女儿怎么办？无非怎么办？颜雨的眼泪都滴了下来。

    她掉眼泪了——她的眼泪是因为他吗？林以城问颜雨："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我很好，很好！"颜雨站起来，飞快地抓起童装衣服袋，抖着声音说，"那件衣服，你一定要给秦助理！我还有事，先走了！"

    颜雨飞快地跑走了。

    林以城很错愕，根据刚才的情况他也没摸出什么头脑：印象中的陈颜语绝不会如此慌乱，陈颜语也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失态地跑掉，她今天连自己的大衣还留在座位上都不知道。

    林以城拿起颜雨的大衣，提着桌上的袋子，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可是，这大街上，哪还有她的影子！

    林以城回到公司，把新买的衣服送给秦翠，再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又从抽屉里拿出那个首饰盒，那个装着颜雨珍珠项链的盒子。他知道，这条项链对她很重要，他把这个盒子跟颜雨的大衣装在一起，准备下午早点下班回酒店时，再把它们送还给颜雨。

    当林以城下班回到酒店，再去敲昨晚颜雨住的那间房门时，哪还有人来开门！林以城找到前台，前台服务员说那间房客下午已经退房了，并且还让他们帮忙叫车把她送到了机场。

    回到自己房间，林以城在床上坐了下来，想，颜雨怎么又走了——她在北京的项目不是还没做完吗——走，是她的专长吗？他都还没问清楚她的女儿的事呢！

    她又走了——难道因为他们在商场里的谈话有什么不对吗？是她要祝他幸福的，他说他幸福错了吗？

    习惯性地，林以城拿出装着颜雨珍珠项链的盒子，打开，把那串项链拿在手上，想起它曾经戴在她手腕上的样子……他平静的心忽地再起波澜。

    林以城再拿出口袋里颜雨的大衣，看着看着，他笑了，这笑，真有几分苦涩——如果秦翠穿上她的大衣，光看背影，肯定都分不出来谁是谁了！比照颜雨的身形购买的羽绒服送给秦翠，大小刚刚好——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秦翠和颜雨是多么的像，她们的背影太像了，他竟让一个和颜雨如此像的背影陪着他工作了快八年！

    是呀！当初他把刚毕业的秦翠留在林氏给他做助理，不就因为她像她吗？上北京来是为了逃避关于她的所有，但他还让跟她相似的秦翠跟来，不就因为秦翠说了她没说的话吗？

    这一来一去就是八年，他习惯了喝秦翠送来的咖啡，一开始那味道并不是很可口，后来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八年里，他看着秦翠的背影，心里想的还是她！不管是那个纯洁的高中女孩也好，还是那个复杂的阴暗女子也好，他都把秦翠的背影当成是她，当成是她在陪着他！

    ……

    林以城呆坐在床上，看着那件大衣和首饰盒子，失神——他对她的心，她可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