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呆呆地立在镜前，看着镜内这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竟有些发怔。一旁的红鸾则眸中含笑，细心的替她整理着衣裙。

    逶迤拖地的火红绣凤嫁衣，非但未磨灭她的纯真，反而增添了许多成熟的气息，甚是迷人。凤冠霞帔，衬得气质更显雍容。

    镜中之人真是自己吗？这一切皆是真的吗？雀儿只觉得自己恍如置身梦中，一切竟来得如此之快，不过十几日的时间，自己竟开始试起嫁衣来了！且最让她不可思议的，是两天后她就要嫁给印文冶了。

    “我们雀儿真是个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呢！”红鸾将雀儿头上的凤冠正了正，金色的凤凰微微颤动，展翅欲飞。

    雀儿略有些羞涩地垂下了眸子，回道，“红鸾姐姐，你怎么会有一件如此漂亮的嫁衣？而且刚好合我身呢！”

    红鸾眼中的柔和目光此时夹杂了些许羡慕和激动，“从我知道你和文冶的关系开始，就想着要为你亲手缝一件嫁衣，你毕竟是我看着长大，如今要嫁人了，我理应要替你张罗这些。”

    雀儿闻言，眉梢眼角皆是满满的感激，转过身一把攀住红鸾的脖子，颤声说道，“红鸾姐姐，谢谢你！这世上你对我最好了，时时都想着给我最好的东西，雀儿此生能遇见你，是雀儿的福气！”

    红鸾将雀儿扶起，凝视着她的脸，眼中满是怜爱和宠溺。

    “只要雀儿幸福，红鸾姐姐就会开心！将来嫁做人妇，切不可再继续顽皮了，过个一两年你约莫也要有孩子了，我真担心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如何能照顾好另一个孩子。所幸文冶是个稳重细心之人，有他照顾你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雀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挣开了红鸾的手，将身体转到一边，低声道，“谁要生孩子了……”

    红鸾掩嘴轻笑，“我们雀儿又害羞了，果真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从前可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哟！”

    “红鸾姐姐，你也笑我！”雀儿的脸越发红了，嗔了红鸾一眼，快步走到了房内的木桌旁。

    “好了好了，红鸾姐姐不笑了！这原本就是好事，怎么还不让人讲了呢！”

    红鸾缓步走到雀儿身旁，执起她的手放于右手掌心，轻轻握住。左手伸出，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雀儿对上她的眼眸，依旧泛着些潮红的脸上也满含幸福的笑意。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雀儿回了句，“进来！”

    话音刚落，门被从外缓缓推开，一袭白色随即映入眼帘。渊默缓缓步入房内，在看到一袭火红嫁衣的雀儿时，似有些发怔地呆立在原地。

    红鸾抬眸看到渊默的表情时，眼里闪过一丝疑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略略欠身向渊默行了一礼，渊默似乎并未注意到，眼神依旧停留在雀儿身上。

    “帝尊，雀儿穿这身嫁衣可好看？”

    红鸾笑意深深，将雀儿拉近到渊默跟前，渊默这才回过神来，转眸看了红鸾一眼，只略略颔首。

    “好看！红鸾仙子的绣工在这九天之上本就是一绝……”

    语气淡然，却依旧让红鸾的心漏跳了一拍。

    红鸾略稳心神，朝着渊默再行一礼，回道，“多谢帝尊谬赞，是我们雀儿天生丽质，所以才衬的这衣服更显雍容！”

    “红鸾姐姐，你就别夸我了，夸的雀儿都不好意思了！”

    雀儿轻笑，继而又看向渊默，问道，“渊默，你果真觉得雀儿穿着好看么？”

    语毕，雀儿双手平举，在渊默面前转了一圈，原本垂在身侧的霞帔此时在空中飞舞，衬得雀儿像极了一只在空中展翅高飞的朱雀。

    渊默轻轻颔首，嘴角似笑非笑。

    “两日后你就要大婚，我特意请了褚宸上仙的妻子金怡仙子给你教授凡间大婚的礼仪，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又闹出什么笑话！”

    雀儿撇撇嘴，有些不满地道，“渊默，怎么连你也来打趣我，我哪有你们说的那般差啊！”

    “帝尊并未说你差，只不过是担心你从未了解过凡间的大婚习俗，到时候会手忙脚乱！”

    红鸾笑着向雀儿解释。

    “哦，果然还是红鸾姐姐了解渊默，我虽在渊默身边呆了十八年，可还是经常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红鸾姐姐……”

    雀儿看了看红鸾，又看了看渊默，一脸坏笑地道，“我看干脆你也快快嫁给渊默算了，这样等我走了，渊默就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呆在这潜渊殿了！”红鸾闻言，脸立即红了起来，连耳根都开始发烫。正欲叮嘱雀儿休再胡说，渊默有些愠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雀儿，再过两日你就快成亲，将来还要相夫教子，你应该学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既在这潜渊山一日，我就有责任教导你一日，今日你口出妄言，罚你将《女诫》抄十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话音刚落，就听到雀儿的一声哀嚎，“渊默，你真要如此狠心么？抄十遍？我抄到明日也抄不完啊……我错了，渊默，我认错可好？这书就不要抄了吧……”

    雀儿一把攀住渊默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撒娇道。

    渊默拿开雀儿的手，面色依旧冷峻，并未理会她的乞求。

    “帝尊，雀儿向来是有口无心，并非有意，还请帝尊不要生气，免去雀儿的惩罚吧！”

    红鸾连忙替雀儿求情，雀儿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一副更加可怜的模样。

    “红鸾你不必再为她求情，就因你平日里对她太过溺爱，所以她才会如此口无遮拦。今日这《女诫》一定要抄，如此她才会记住教训！”

    渊默沉着脸说完，立即拂袖而去。

    雀儿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红鸾，眼中满是愧疚，拉着她的手带着哭腔道，“红鸾姐姐，对不起！雀儿一时口出妄言，结果还你也被渊默训了……你别担心，十遍我抄的完的……”

    红鸾勉强向雀儿挤出了一个微笑，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慰，内心却似打翻五味瓶般。

    渊默一路疾步走到书房，重重地坐到桌前木椅之上，心绪纷乱。

    他竟又一次未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有些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是不是觉得异常烦躁，想要将眼前的东西都统统扫到地上？”

    渊默疑惑抬头，对面的青萝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丝颇含深意的笑。

    渊默深吸口气，淡淡问道，“青萝教主，你何时来的？”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只是你的心思都放在雀儿身上，所以并未注意到我！”

    “何事？”

    青萝并未立即答话，只拿起放在渊默面前的一本佛经翻看起来，半晌方才缓缓回道，“是这本佛经教你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割爱吗？你果真就这样让雀儿嫁给印文冶了？”

    青萝抬眸，渊默对上她冷峻中透着怀疑的目光，只觉手指有些冰凉。

    不待渊默回答，青萝复又说道，“渊默，我竟没想到你会如此胆小，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说出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给别人，从此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连试都不敢试就放弃，你有何资格做这人仙至尊？”

    渊默的眸色依旧平静，青萝不禁更加恼怒。

    “虚伪！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为何会看上你这般胆小又虚伪的仙！”

    “青萝，这本是本尊的私事，本不想与你解释，但是我也不想你因此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

    渊默轻叹口气，缓缓说道，“这天地之间本就如此，并非事事都那么刚好。正如本尊之于你，雀儿之于本尊。若雀儿此时并未喜欢上印文冶，那本尊必定会向她坦白，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本尊都能够接受。但如今她已心有所属，且二人早已心意相通，本尊又何必再去让她困扰？你可以在知道我喜欢雀儿之时对本尊说放手，本尊为何不可以？倘或有一天印文冶让雀儿伤心，那本尊会毫不犹豫再将雀儿夺回身边。但若雀儿在印文冶身边比在本尊身边更快乐，那本尊也可以做到忍痛放手……我想，这世间懂我之人，也唯有你了！”

    青萝抓在佛经上的双手越收越紧，原本平整的佛经片刻间便被抓成一团。

    “如若这是你想要的，那便罢了！只是希望日后你不要后悔，否则便对不起我当日的忍痛放弃……”

    “不会后悔！姻缘自由天定，即便如我只怕也不能违逆，望你能明白我的放弃，也理解我的不接受……”

    渊默静静凝视着青萝，青萝微怔，这是她第一次在渊默眼中看到如此柔和的眼神，她只觉心内微微一暖，所有的戾气和愠怒都在瞬间消逝无踪。

    “两位，你们说完了没啊，我可以进来了吗？”

    原本静谧的书房被门外青桓的声音打断，接着不待渊默回答，青桓便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书桌旁相对而坐的两人，不由细细打量，嘴角还噙着丝颇有深意的笑。

    “不好意思啊两位，打扰你们聊天了，要不你们继续，我就站这，不说话？”

    “帝尊，我的话已说完，告辞了！”

    青萝说着，便迅速从椅子上起身，对着青桓微颔首，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青萝教主，怎么我刚来你就走了啊？你别走啊，回来再聊聊？我不听也行啊……青萝教主，青萝美人……”

    青桓对着青萝的背影喊道，而青萝却并未理睬，只片刻便消失在青桓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