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铃铃铃”下课铃响了，孙老师夹着教案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身后还传来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兴奋声，童年真好，不是么！想起自己班上各色性格脾气的男娃女娃们，孙老师勾起嘴角，不管成绩怎么样，每个孩子都是那么纯真善良，对老师也特敬重，哪怕只是喊他们起来回答一个问题，都能从孩子们的眼中看到开心，愉悦！

    孙老师脚步一顿，眉头轻皱，他想起了班上的一个特例，那个叫做‘莫婷’的小女孩，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了。

    今年他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大专毕业，本来在这个小镇上也算得上挺有文化的老师了，可这所纺织厂子弟小学一共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却只有一个班！数千人的工厂，有多少孩子需要上学，可厂办每个年级只办一个班，一个班只收三十个学生，多了不要，而且里面的老师都是大专毕业，连个高中生都没有。可想而知，要想进这所学校读书有多难！新生入学除了必须父母是双职工外，每个孩子还必须经过非常严格的考试。一个厂办的职工子弟小学能办成这个样子，也很奇葩了，多少孩子被拒之门外啊，还好，附近还有两所村办小学，不至于让那些孩子没有学上！

    而他刚毕业就被作为校长的舅舅给挖到这里来，直接任了一年级的班主任。

    一开学，批改入学考试卷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叫‘莫婷’的女孩，数学语文都是满分，而且卷面整洁的不像话，字迹清秀遒劲，最重要的是，这份入学考卷对于一年级新生来说是非常难的，很多聪明的孩子都没考过七十分！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很关注莫婷，好奇什么样的家长对孩子如此上心，大家一致认为她在幼儿园期间肯定受过严格的训练。联系了孩子父母，据说幼儿园也是在厂办幼儿园读的，那就难怪了。

    厂办幼儿园是为员工设立的，因为很多工人的孩子没人带，所以厂领导一致通过建幼儿园和小学，只不过，厂办幼儿园不需要考试，每学期也都要交学费，学费还不算便宜。很多人家老人有空闲的都不会将孩子送去，即使这样，被送进去的孩子仍有不少！据说大中小班，每个设了三个班，里面的老师都是些高中毕业的女孩子。

    幼儿园里什么都教，语文、数学、唱歌、跳舞、画画，都会简单的教一点，里面的设施也很好，孩子玩的滑梯、木马、跷跷板都有，每个孩子还有一个小床加两套被褥，早上送去会再睡一会，睡到九点，起来吃菜粥或者饼干，然后开始上各种课，中午吃过午饭也要午睡，然后起来吃下午茶，再上一节课等父母去接。

    可以说，一个古镇上的厂办幼儿园能办成这样，非常非常不错了，那些县里市里的幼儿园还不一定有这里的好。

    莫婷要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上了三年幼儿园，父母再严格些，自身再聪敏些，那她这么优秀也情有可原。可让他们错愕的是，他们从幼儿园老师那了解到，这个叫‘莫婷’的孩子，从中班开始就没怎么去上过学，虽然学费每学期都按时交，可逃课的时候居多。

    第一次见这个孩子，作为一个老师，他是很满意的，这孩子穿着整洁，神态大方，整个人很沉静，是小女孩那种乖乖样子，再加上成绩又好，是个老师都会满意。可就是这个孩子，让她做班长，不愿意；让她做学习文员，不愿意……总之什么都不愿意做。

    莫婷如果在这，肯定直翻白眼，姐吃饱撑着的，当这些干部。什么？你说姐没荣誉感？姐要那东西做什么，能吃么？姐什么远大理想都没有，姐要的就是攻下自己老公，然后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啊！

    想到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学生，孙老师揉了揉眉头，这个孩子现在每天都会背一大包东西进学校。是的，除了书包，还会背个大包，里面放着各种铅笔、本子、橡皮和文具盒以及女孩戴的头花等。学校七点四十上课，她七点十分就到厂区门口了，就在厂区门口摆个小摊，卖那些东西。下午三点四十放学，她放学后也会准时去厂门口摆摊。

    作为老师，他很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家庭会养出这样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财迷呢！这个岁数的小孩除了上学不都在疯玩么！找她家长谈了几次，奇葩家长竟然随孩子，丝毫不去阻止。偏偏这孩子每次考试成绩都是镇上六所小学中的第一名，让学校领导想训又舍不得训。如今一年级上学期都快结束了，那孩子除了下雨天不出来，其余每天都会到厂门口摆摊。

    “莫婷，我橡皮用完了，你那有吗？”班长杨冲跑过来询问。

    “有！”莫婷弯腰从桌肚里的包里翻出个新的橡皮递给他。别误会，这是要钱的，亏本买卖莫家丫头可不做。

    “我现在没钱，回去跟我妈要了，明天带给你好吗？”小男孩很腼腆的问。

    “可以，没关系，明天带来就行。”莫婷乐呵呵的回道，姐不怕你不给钱啊，大不了姐在校门口堵你呗！

    自从有了莫婷这个小叮当，班里的同学都觉得很方便，甚至别的年级的孩子也会找来买东西。有些孩子放学后还会围在莫婷的摊子旁帮忙，每每要家长过来喊才会不情不愿地回去。

    话说从头，在幼儿园大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莫婷缠着莫爸爸带她去了华宁县城，因为华宁县城里有一个进货市场，批发各种生活必须品以及办公用品。莫婷看中的就是文具用品以及头花绳子等。

    其实莫婷家的镇子上有个国营商店，名叫‘正大商店’，是一个一层的门面建筑，虽然只有一层，面积却不小，里面经营的东西各种各样，大到电视、洗衣机、电风扇、自行车，小到梳子，洗头膏，铅笔本子以及小螺丝都有得卖。镇子上的人生活上还是比较方便的。

    可再方便，从厂区过去，骑自行车也要十五分钟啊。这时候民风淳朴的莫婷直想嗷嗷叫！老百姓思路还没那么活络，做小生意的很少，厂区附近卖铅笔本子什么的，可真心没有啊。莫婷当时就拍着自己不够粗的大腿，就干这个。姐什么都会，彩票股票什么都不懂，倒卖点小东西还是可以的！

    等跟着爸爸到了县城，一问价格，莫婷的眼睛里就全是人民币了，晕晕乎乎的，兴奋的眼角都红了！好点的作业本六分钱，一般的四分钱就可以买到，而卖出的价格大概在一毛到一毛五之间，利润空间很大啊。铅笔，削笔小刀，扎头发的绳子，每一个利润都很丰厚，再再都让莫婷喜出望外！

    莫婷傻笑着拿着从自己老爸那借来的钱，批发了一大堆东西，仿佛看到一张张钞票前仆后继的往她怀里扎。莫奎看着自己女儿酡红的脸颊，兴奋的眼神，当时就无奈地扶额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纵容这孩子了。哪家孩子这么点大的时候就想着赚钱啊赚钱的，哦不，莫爸拍了拍自己脑袋，早在她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就给自己出谋划策过了。

    也许，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莫爸爸当时是又欣慰又骄傲啊！

    现在，莫婷已经七岁了，眼看着就要期末考试，考完就放寒假过年了。学校的老师都在紧张的替学生复习，好在跟其他学校的比拼中占个鳌头。唯有莫婷依然散散漫漫的做自己的事。

    又一次的课间活动，莫婷拒绝了好朋友的邀请，她现在对跳橡皮筋不感兴趣，硬装成个小孩她也嫌累，索性随着自己性子和心情了，心情好时还能出去玩会儿，大多时候是不去的。

    “周桃，你喊她做什么，人家有时间还要想着怎么赚钱呢，哪有时间跟我们一起玩！走了，走了，再不走，没时间玩了。”

    说这话的是个叫高亭的女孩，漂亮的眉眼，白皙的皮肤，穿得也很好，据说家庭条件很是不错。看着她眉宇间的不屑，莫婷扬了扬眉，没吱声。小屁孩么，没什么好计较的，自己也不是漂亮的花朵，会人见人爱，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会无缘无故的看你不顺眼，计较太多不值当。莫婷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唔，我果然够大气！

    “婷婷，你真的不玩跳皮筋吗？你都很久没跟我一起跳皮筋了！”周桃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

    莫婷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高亭又插上嘴了。

    “走了，周桃，理那个穷鬼干什么，她爸妈那么没用都养不起她了，还要她自己出去摆小摊，真丢人！”

    听到这话，莫婷不淡定了，她眯起眼睛，说她没关系，为什么要带上她父母？真是不可原谅！她看着周桃甩开高亭的手，走到自己这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小的交情，还是很牢固的。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高亭面前，轻声地问：“你知道蛔虫么？”

    莫婷边说，身子边往前倾，比高亭高出半个头的她从上往下俯视着人，压迫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