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长辈拜过年后，莫家姐妹带着大舅舅家的表哥表弟回家了，大表哥十六，小表弟跟莫婷同岁，月份小了好多。四个孩子笑嘻嘻地回到莫家，莫晚晚很乖巧地端出坚果盘子、糖盘和水果盘，四个人边吃东西边看电视。

    由于年岁相差不大，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莫婷在心里吃吃笑，上辈子，她和妹妹在大表哥身后可跟了好几年，跟男孩一样的玩泥巴、爬树、下水摸螺丝、掏螃蟹，什么没做过啊，现在想想都觉得开心。

    “大表哥，你初三了，决定考哪个高中啊？”

    大表哥把头一偏，憨憨地说：“我不准备上高中啊，我准备考中专，然后出来工作。”

    果然是这样，莫婷轻叹了口气，上辈子表哥就是做的这个选择，因为考虑到家里的经济情况，大表哥选择考中专，以便能尽快出来工作。莫婷知道这时候的中专出来后，还是包分配的，可两三年后就不包了。上辈子大表哥出来工作了一年，那个厂就倒闭了，表哥也只能自己找工作了。貌似当初表哥上学，为了迁户口，还花了七八千块钱。

    当时的人们都觉得能把户口迁到大城市里是个好事，花再多的钱也舍得。有一次，莫婷问表哥后悔不后悔，因为她记得表哥从小至大的成绩都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当初的成绩完全够上个好高中的，就是为了早日给父母减轻负担才选择了中专。表哥当时的表情很复杂，没说后悔还是不后悔，只是说，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莫婷越想越不得劲，这辈子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表哥还走以前的老路。

    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表情尽量严肃地开口：“哥。”

    “嗯”表哥边看电视边应声。

    “你不能考中专。”

    表哥讶异地转头看着莫婷，道：“为什么？中专挺好啊，毕业也包分配，然后哥就有个铁饭碗了不是？”

    莫婷没形象地翻个白眼，屁的铁饭碗，工厂都倒闭了，上哪铁去，就不说这个了，往后再过十年左右，倒了多少工厂啊，有多少下岗工人痛苦失业蹲家里哭啊。

    “我干爸说了，必须得上大学，什么中专，职高，以后都是没前途的，再过两年都不会再包分配了的，还是得念高中，读大学！”干爸啊干爸，麻烦您再出来抗下大旗吧。

    远在市里陈家老宅的陈浩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谁在念叨他？

    大表哥坐直了身子，盯着莫婷看了一会，才问道：“消息准确？”

    “准确”莫婷用力点头。

    其实大表哥早信了，陈家是很有些门路的，他们对莫婷也是很宠爱，那么这消息就十之八九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再去读中专那就是傻了，这么好的成绩，不上高中，去读个两年中专，出来工作再没着落，那他这么些年的寒窗苦读可都白费了。

    思前想后了一会，他告诉莫婷他决定不读中专了，上高中吧，不过他笑了下，道：“哥肯定考不上市里重点高中，不过县重点高中是肯定没问题的。”

    莫婷吐了口气，终于说服了。上辈子的表哥其实混得不算差，工作稳定，家庭也很美满。但那是他边工作边自考，很是认真了几年，考了好几种证书，如此辛苦才换来的安稳生活。在这之前，他可是换了好几个工作，吃了不少没文凭的苦头。

    “姐，陈叔叔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事的，我怎么不知道？”

    莫婷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她恶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真是猪队友啊。眼看表哥盯向自己那炯炯目光，她赶忙掐了妹妹一把，恶狠狠地说：“你个忘性大的，就知道玩，什么事情都能忘！”

    “嗷~~”莫晚晚狼嚎了一声，委屈地揉了揉腰，这羽绒服也不是很好，一掐就掐到腰了。不过她在心里怀疑，真是她忘性大把这事给忘了？不该啊，她才多大的人就忘性这么大了？

    “哐当哐当”墙院的铁门被敲响起来，莫婷一思量就知道是周桃来了，自家人都是有钥匙的，舅舅舅妈这会都在外公外婆那里尽孝呢。

    打开门，果然见一身穿长毛呢子大衣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外面，莫婷牙疼不已，这厮怎么又长高了，目测一六几了吧，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身高，简直是伤心不已。

    “婷婷!这么迟才来开门，你都不欢迎我了。”

    “没有的事，瞎说什么”莫婷抚额，真心想咆哮，你一比我高那么多的大姑娘冲我这矮个子撒娇，真的合适么？！

    周桃蹦蹦跳跳地进门，在莫婷面前转了两圈，嚷道：“看我的衣服，好看么，好看么？”

    “好看，好看”莫婷被她转的头晕，赶忙回答她，也是真的好看。今年好像挺流行这种呢子大衣的，好多人或买或定做这种衣服穿。其他人穿这身她不知道是什么效果，可周桃穿着确实不错，衣服款式比较简单，没有那些故意弄出来的花里胡哨，加上周桃高挑的身材，稚嫩的脸庞，穿出了一股青春气息。

    周桃先是咧嘴笑，然后就撅起嘴巴了。莫婷觉得莫名其妙，这刚还好好的，怎么立马就变脸了？

    “你的比我的好看。”

    “噗嗤”几声笑传过来，两人回头一看，本来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三个都跑出来了。都是一个庄子上的人，都熟悉的很，周桃很快就融进了几个人中。

    “不行不行，你俩这衣服好，穿着多舒服啊，那么轻便，我也要让我爸爸给我弄两件来穿穿。来给我揪两下，竟然比我穿的好看！”周桃说着就起身装着去掐莫婷。

    莫婷边躲边笑，道：“合着，我就该穿的没你好看啊？！”

    “那也不是。”周桃这孩子还是很单纯的，并没那么多歪歪道道的小心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莫婷继续逗她。

    周桃一时无语，不晓得说什么，好半天才道：“不行，我也要羽绒服，我现在就打电话回家。”说完跑到电话旁就拨起了家里的电话。

    几个人俱都无语的很。而接到女儿电话的周家夫妻也很无语，这大过年的，女儿一通电话打回来要羽绒服？就不能回来再说，非浪费人家电话费？羽绒服他们倒是知道，好像挺贵的，虽说不是负担不起，可到底觉得没那必要啊，棉袄、呢子什么的不是穿得挺好的？

    笑笑闹闹很快到了中午十二点半，莫妈妈这才回家来煮饭，菜都是现成的，热一下就行，凉盘昨晚就切好了，总之，大年初一是不动刀的。

    几个孩子连周桃都没回去，留在莫家吃额顿午饭，下午没事做，几个人把扑克拿出来玩。莫晚晚很自觉地让位给周桃，谁让斗地主或者升级都只能四个人玩呢。

    就这样大年初一很快过去了，初二是回莫家老宅的日子，一家四口照例早早地就到了那里。一顿忙活后，一大家子围坐在一个圆桌旁，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饭后莫妈妈和莫小婶收拾碗筷，其余人开始打扑克，莫婷和晚晚围观。

    “大年三十晚上，隔壁打起来了”莫爷爷神秘兮兮地开口道。

    “哦，为了什么？”莫爸爸可有可无地边看手中的牌，边听着老爹讲，于他来说，隔壁那两不靠谱的货色，他实在是提不起劲去关注。

    “大广把家里电视砸了”莫小叔淡淡地说。

    “嗯？”这下莫爸爸终于惊讶了，他抽搐着嘴角看着弟弟问：“怎么回事？”说着还瞄了自己女儿一眼，这就是你教育的结果？

    眼看他哥也没什么心思打牌了，莫小叔淡淡地收起手中的牌，淡淡地说：“他们家不是分家了吗？二叔家就一台电视，被二哥二嫂搬房里去了，二叔二婶连春节晚会都没得看。莫广这孙子心疼爷爷奶奶，要把电视搬出去，他爸妈不准，那孩子就把电视砸了，就这么简单。”

    莫奎抽了抽嘴角，言语不能。莫婷额头青筋鼓了又鼓，她硬是用手按下去了，这熊孩子，能耐了，会砸东西了。

    “没有了？”莫婷追问。

    “哪能啊！”莫小叔笑了起来，“二嫂看到电视被砸了，白着脸尖叫了起来，舍不得打儿子，就骂男人，骂公婆，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二哥是个惧内的，二叔二婶又太老实，就听二嫂在那骂，全村都听得见她那尖利嗓子。”可不得骂吗？二嫂平时多爱占人便宜，多抠啊，这好好的彩电就这么被砸了，能不心疼？不骂就怪了。

    “莫广也是个横的，这么多年过来，我以为他小时候的火爆脾气都被婷婷给按捺没了，没想到，这爆发起来这么厉害。你们是不知道，他那小脸一直绷着，绷得那个紧啊，整个人暗沉沉的，就像，哦，就像要下雷暴雨前的那个天一样黑沉。”莫小叔点点头，表示叔他很满意，这个侄儿这次做的不错。

    莫奶奶白了小儿子一眼，道：“可再怎么也不能砸东西啊，电视那家伙多金贵的东西，大广也舍得砸！”老人家表示要砸你也砸便宜东西啊。

    “莫广还说，现在二哥二嫂怎么对他爷爷奶奶的，等他爸妈老了，他就怎么对待他们。二哥二嫂又气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莫小叔说着就又笑起来。整个村子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叫好呢！

    莫家四口面面相觑，心里却都暗爽了一下，郁积在心里多时的气闷终于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