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拉那边已经开战了。”

    看到安特雷似乎有些走神，副官咳嗽了两声。

    “我没事，继续说。”安特雷挥挥手，驱散了萦绕在心头的思绪。

    “昌西公爵下令，苏斯美要塞已经安全移动到了德卡……”

    “这群笨蛋！”安特雷抑制不住怒火，拳头终于重重地捶到了桌面上，“他们早就已经盯上了德卡，把要塞移动到那里根本无济于事！”

    “老兄，你别这样激动嘛……”坐在对面的迪利莱因冲他讪笑着挥挥手，“苏斯美要塞的守备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毕竟你我都在那里呆过——”

    “我担心的是要塞的外壳根本防不住反物质武器的攻击……”

    安特雷还在郁闷地碎碎念，会客厅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笔挺的灰头发年轻人，眉眼同迪利多少有些相像——巴特拉姆莱因，迪利莱因的兄长，帝国最炙手可热的少壮派军官，同时也是海瑟薇公主的未婚夫。

    安特雷和迪利立刻起身，行礼。

    “别客气，坐吧，都是自己人。”巴特拉姆挥手示意，顺便将外衣交到仆人的手里，“迪利，我怎么听人说你最近又惹祸了？”

    迪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没啊……就是在酒吧和人拌了两句嘴……”

    “拌嘴？”兄长没好气地挑了挑眉毛，“我亲爱的弟弟，但愿你不是为了酒吧小姐和别人争风吃醋。”

    迪利顿时涨红了脸，将脑袋别到一边去了。

    有家人的存在真好啊……安特雷看着迪利的表情，默默地想，他是一个私生子，母亲很少管他，未曾谋面的父亲除了托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上军校外，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但是如果没有这笔钱，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毫不起眼的小小平民……安特雷的思绪再次被巴特拉姆的声音打断，面前的桌面上方浮现出全息投影，随从和仆人们也都悄悄退了出去。

    “这是德卡附近的防御布置，我只能从昌西手里要到这个了。”巴特拉姆无奈地说，轻轻一挥手指，庞大的银灰色金属要塞位于德卡行星和卫星的引力区中间。

    “如果你是他们，你会怎么办？”他看着安特雷，问。

    “优先干掉要塞，尤其是在目前守备不足的情况下。”安特雷毫不犹豫地回答。

    听到他的答案，迪利不由得嗤笑一声：“老兄，据我所知天琴人只有三支舰队投入战斗，而且其中一支马上要玩完了。”

    “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击毁过他们一艘战舰，哪怕是在罗斯亚尔——那艘船是他们自己引爆的。”顿了顿，安特雷又说，“我知道昌西那家伙想抢头功，一直被亚丹亲王压着很是不甘心，可是他从来没有和天琴人交手过！”

    “从来没有交手过……”巴特拉姆拖着下巴沉吟着，“也许……是亚丹亲王故意让昌西公爵抢这个所谓的头功，因为他知道昌西根本赢不了……”

    “不但赢不了，还有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安特雷补充了一句。

    “这帮贵族，明争暗斗害死人啊！”迪利嘟哝着，拈起桌上精致果盘里的一块小点心往嘴里一丢。

    “其实我更担心以后。”巴特拉姆长叹一声，往沙发上一靠，“贵族们会在战况不利的情况下把我们推上前台，而我们要的东西，皇室未必能给得起。”

    迪利冲自己的兄长挤挤眼：“你不是已经和公主陛下订婚了么？”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而且席勒亚丹也想娶她。”

    听到这个名字，安特雷不安地啧了一声：“虽然只是次子，但是亚丹亲王的很多谋划都是他制定的，而且和僧侣团也走得很近。”

    “所以我讨厌他。”迪利嘟嘟嘴，“之前在宴会上碰到过，他的那双眼睛……简直就像鬼一样阴森。”

    “就算他是鬼，但只要他还是亚丹亲王的儿子，我们就不得不和他打交道。”巴特拉姆说，“毕竟亚丹亲王是罗兰大人最重要的盟友。”

    就算是盟友，也未必能坚守罗兰大人的遗愿啊……安特雷打断思绪，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全息投影上：德卡那边的任何情况昌西公爵是绝对不会透露给他们的，他只能从目前得到的情报中推断——天琴人这次派来了三支舰队，也就是45艘战舰，数量还不到德卡守备军的三分之一，可是每一艘战舰的速度性能和火力均远在帝国的战舰之上，而被围困在席拉的舰队仅仅只是其中的15艘，至于另外30艘战舰……

    第七舰队只是一个诱饵，更何况，它是一支王牌精锐舰队，就算是德卡和苏斯美要塞的舰队全部出动，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来。

    想到这里，安特雷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以昌西公爵的智商，搞不好德卡和苏斯美要塞的舰队真的全部出动了……

    一个苏斯美要塞对于帝国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德卡，宇宙中唯一出产氦3结晶体的星球，一直以来都是昌西家族的私产，就算天琴人拿下了德卡，同样一时半会儿吃不下……

    到底是谁算计着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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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中断。

    沈鸽看了一眼cic的控制台，然后冲韩橙摇摇头：无人机已经全完了，火炮也是。

    电磁炸弹在飞船周围不断爆炸，吓得茜露露钻到了通讯台下面。

    “炸不毁的啦！”佳娜冲她大声嚷嚷，“只不过——”

    只不过所有电子设备暂时无法使用。虽然曙光3号有一套备用系统，但是目前，韩橙并不打算用。

    敌人已经以为曙光3号被击伤迫降——实际上，曙光3号的确被几轮攻击击伤迫降，可是迫降之前韩橙开启了飞船新搭载的光学迷彩，敌人可以推测出曙光3号的迫降地点，可是无法从雷达上扫描到它；为了获取飞船上的曲速率发动机，又不能将其彻底击毁——只能狂轰滥炸。

    “不知道舰队长那边怎么样了。”沈鸽嘟哝着，从椅子扶手的暗格里再次取出能量棒，刚想随手扔包装袋，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置身于有重力的行星上。

    “还剩下10分钟。”

    韩橙一边说一边看着之前的战斗画面：白炽色的巨大发光体，正将汹涌澎湃的电浆喷向四面八方，仿佛一只愤怒的巨型海胆。

    死光武器。

    之前只存在于情报中只言片语的屠杀机器，没想到居然被造出来了。

    “能把星球上所有人屠杀光的，也只有这东西了吧……”因为距离舷窗最近，杜夏贤可是对远处那个白色的大家伙有着最为深刻的体会，“好在它的移动速度慢，飞不起来……”

    “可是只要挨上一下，咱们的飞船也就玩完了……”闻小可沮丧地抱着脑袋——作为领航员和侦查员的他，已经看到了不下百艘飞船的残骸，有的还是新出厂没多久的型号。

    “挨几下都没关系，只要咱们的飞船趴在地上别飞起来。”耳机里传来姚老爷子的声音，夹杂着沙沙的噪音，“嘛，只要把着陆支架改造一下，让它们插到泥土下面。”

    “发动机的情况怎么样了？”韩橙问。

    “飞起来的话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要想突围的话嘛……”

    “您老直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不得了！”这是欧阳天焦躁的嚷嚷。

    “确切地说，还剩下7分36秒。”韩橙看了一眼时间，“就算我们无法完成击毁旗舰的任务，也要坚持到时间结束。”

    “可是时间结束之后怎么办？”闻小可没心没肺地问了一句。

    “两种情况，要么主力舰队来救咱们，要么咱们自己想办法回去。”这回，没心没肺的人是姚老爷子，“最差的情况是把飞船炸毁，绝对不能把发动机留给他们。”

    “您老说实话干什么！”杜夏贤气愤地嚷嚷着。

    “说实话？我说的都是战斗经验！”姚老爷子的火气也冒上来了，“你们一个个悠哉悠哉的，仗着飞船性能好什么也不怕——要知道老爷子我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们的飞船水平连现在的一半都不如！换到现在我们所有人早就死了！”

    “老爷子，我想用一下您的松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韩橙冷不丁地冒出了这句话。

    “松鼠？”姚老爷子也吓了一跳，“你要俺们家的小灰灰干什么？”

    “恢复通讯。”韩橙一边说一边将数据下载到一个小小的微型通讯中断里，“松鼠目标小，而且，非常机灵。”

    姚老爷子不由得炸毛：“可是它是我老伴送给我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如果您不把松鼠交过来，等回去了我就向舰队长报告您老偷偷带宠物上船。”沈鸽坏笑着在一旁帮腔。

    欧阳天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对对，交出来交出来！”

    姚老爷子无奈，只得带着自己的宝贝宠物来到舰桥。这是一只灰色的松鼠，有着一条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不等季雪馨和佳娜摸它脑袋，它便冲两个女生竖起背毛凌厉地威胁起来。

    看起来脾气和主人一样糟糕。

    韩橙将微型通讯终端戴在了松鼠的脖子上，然后姚老爷子眼泪汪汪地亲手将自己的宝贝宠物放进圆球形状的胶囊盒中，通过无人机的发射平台发射出去。时间在一秒一秒地倒数，突然，刺眼的紫色光柱从天而降，将不断逼近的死光武器强行摁到了地壳下面。

    又是数十道光柱，包围在曙光3号周围的武器和飞船全部击毁，通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恢复。

    “喂喂……你们大家都还好吗？”是拂晓号舰长萨文悦的声音。

    “好……”茜露露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很抱歉我们没有办法支援你们，因为我们也被包围了。”

    听萨文悦这样说，沈鸽不由得大叫一声：“啥？”

    “谁让咱们第七舰队太出名了，让敌人不惜德卡和苏斯美的全部兵力也要把咱们全歼，不过这样也好啊，那边的守备力量全空了。”吹了一声口哨，萨文悦又说，“橙子，不是我说你啊，怎么这时候才给我信号。”

    “无人机已经没有了，只能拿松鼠凑数。”韩橙面无表情地说，着手启动了曙光3号的备用电路系统。

    “松鼠？！”

    “你把它想象成小型机器人也无所谓。”

    “喂，我们家小灰灰不是机器人！”姚老爷子在一旁大声嚷嚷。

    “嘛，不和你们聊了，我还得支援舰队长大人，回头见，祝你们好运。”说罢，萨文悦结束了同曙光3号的通讯。

    “我说舰长……你到底弄了什么在松鼠身上……”得到指令，杜夏贤开始发动飞船发动机。

    “战场数据。”韩橙飞快地浏览着拂晓号刚刚同步过来的战场信息：死光武器不止这一个，剩下的还在这颗星球的其它地方晃荡；敌人的旗舰也隐藏在了席拉的地下基地内，虽然被拂晓号轰过一次，可是为了不把星球毁掉，那一炮根本不管用……

    “导弹还有多少？”他问。

    “还剩下4枚。”季雪馨飞快地说。

    够用……韩橙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去看时间：还剩下3分27秒。

    不管是死光武器也好，敌人的旗舰也好，只要能摧毁其中的一样……

    “所有导弹采用贴地飞行模式，ai自动导航。”

    “明白！”季雪馨飞快地将收到的数据输入电脑，“舰长，输入已经完成，随时准备发射！”

    “舰长，敌人打过来了！”闻小可在叫唤，“一共3个批次，18艘船！”

    “不要管他们。季雪馨，发射导弹；光学迷彩解除，起飞！”

    “明白！”

    “明白！”

    解除了光学迷彩的曙光3号冲破了一片火网，导弹发射出去的同时加速向高空冲去——要冲破包围网同主力舰队汇合么？不，不是的，它陡地下坠了，拖曳出明亮轨迹的同时，向敌方的大本营疾驰而去。

    帝国的舰队被曙光3号弄了个措手不及，待到炮火导弹齐追的时候，曙光3号已经进入了超光速临界飞行状态。

    别说是超光速临界飞行，就算是亚光速，在大气层和重力环境下飞行也是及其危险的。可是韩橙同样明白，飞船高速飞行所携带的势能，其威力不亚于拂晓号的主炮。

    哪怕和敌方的旗舰擦肩而过，他都有把握将其击毁。

    宇航服抗过载充气装置已经启动了，但是韩橙仍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强行压到了脊柱上，其他人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姚老爷子也早早地跑回了轮机室。我们会死么？有那么一瞬间韩橙的脑海里划过这个问题，可是转瞬之间，就被隆隆的炮火声所打碎。

    无所谓生或者死，他只是纯粹地完成任务，别无他求。

    倒数的时间正在飞速地接近零，敌人的大本营同样出现在眼前。裹挟着巨大势能的曙光3号犹如一团咆哮的风暴直直地冲来，甚至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笔直的沟痕，就算迎面硬挨了两炮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帝国的旗舰终于从地底升空了，庞大的舰身犹如一睹高大的金属墙。

    时间归零，帝国的旗舰上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规整的圆形大洞，紧接着，它背后的群山之中传来一连串的爆炸——直到一头扎入坚硬的岩石，高速飞行的曙光3号才彻底停了下来。

    到此为止了吧……

    韩橙咳嗽着，耳朵里一片纷乱的耳鸣，他艰难地动动手指，全息画面上，敌人的旗舰被贯穿，可是并没有损伤到要害，所有炮口正整齐地对准这里……

    “你小子，干得不错……”姚老爷子同样疲惫的声音传进耳朵。

    “发动机怎么样了。”韩橙问，发现自己的嘴里弥漫着血腥味道。

    “全毁了。”姚老爷子叹气说，“炸了吧，哪怕一根螺丝也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说的也是呢……韩橙苦笑了一下，突然他感觉以前自己就做过同样的事情——

    作为舰长，亲手炸毁自己的飞船。

    头好痛……

    “我说，他们也该撤了吧……”副舰长沈鸽同样一脸痛苦，“我们增援来了。”

    “他们是在拿我们当人质。”全息图切换，韩橙收到了旗舰同步而来的整个战场态势，“第八和第九舰队已经占领了德卡，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么，炸吧。”沈鸽轻轻捶了捶控制台，“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我们不能给所有人拖后腿啊……”

    “舰队长那边说有人过来谈判……”茜露露犹豫着，然后将画面信号传到韩橙那里，“舰长，这艘飞船是——”

    看到画面的一瞬间，韩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灰色的外形轮廓，和曙光3号一模一样的热纹和识别信号……这到底是飞船的重生，还是坠毁的本来就是幻影？不仅仅是天琴人，帝国那边似乎也动摇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不知道，也许两个都是假的也说不定！”

    “那么就统统击毁！”

    “可是——”

    ……

    敌人的惊诧和混乱韩橙无从知晓，他只是和舰员们一起，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舰队纷纷撤退，以及，那艘和曙光3号一模一样的飞船降落。

    就连发动机尾焰的温度也完全一样，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完美克隆体。

    医疗救护队从那艘飞船里急匆匆地跑出，将曙光3号上的人一一抬了出来。被抬到登机口时，一个苗条的女性身影走到了韩橙的担架旁，摘下头盔，洒落出一头瀑布般的淡紫色长发。

    “你好，我是曙光4号的舰长，兰樰。”

    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