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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庭雨初霁风瑟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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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闺房里,画儿喜着将匣子放进橱柜里道:“小小姐,那公子真是个好人。”蒹葭气的坐到床上,拿起书本嗔道:“不过是个纨绔公子罢了,值得你这么夸他!?”画儿喜说:“但他的确是好心啊,送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小小姐。”蒹葭道:“这些胡乱东西有什么好,你若看着好,直拿去就是,不必在我眼前夸他。”画儿看她怨了,轻声嘀咕道:“这是公子送给小小姐的,我怎敢要。”遂又不好讨气,专心的放匣子,蒹葭见她懒得多说,复拿了书本看,搅得一天也不曾入目。

    翌日,天色阴沉沉的,蒹葭坐在梨楣窗户前突而胸闷气短,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细想想,又说不上有什么大事能发生在在她身上。

    一直到了傍晚,黄灿灿的云彩压低四空,空气干燥,草木焉耷,压的人直透不过气,画儿跌跌撞撞跑来,急着喘息道:“小小姐,六姨娘回来了,六姨娘回来了……”

    蒹葭见她一惊一乍,淡淡道:“姨娘回来就是,你这么着急作甚?”画儿脸色难看,又道:“不是,小小姐,六姨娘现在府外等你,好像说什么敏瑟姑姑孩子没了,要找你去卫王府问话呢?”蒹葭惊得从木椅上站起,切问道:“什么!?你是说敏瑟姨的孩子没了?”画儿瞪大眼睛直直点头,蒹葭又道:“那敏瑟姨现在人可还好?”画儿急着晃脑,上气不接下气道:“就是不知道呢,说是大夫在小小姐送的丝帕里查出了麝香,急着召小姐去呢。”蒹葭不敢怠慢,一面朝外头跑,一面想不通自己的丝帕里如何会藏有麝香,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敏瑟姨的安危,只要命保住了,其它的道可以一一再查,她箭步似的奔向园子外。

    此时祁呈手拿着礼物并着琏子又想往着蒹葭园里寻淘气,却见她眉色匆匆的跑出来,眼里又急着几许泪光,不耐他叫住,就见蒹葭和画儿跑出了他的视野。

    祁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琏子一旁摇头也不知所然。

    刘府大门外,六姨娘站在马轿旁急候,见着蒹葭来了,连忙拖了蒹葭上车并将画儿辞退回去,蒹葭坐上马轿,六姨娘立即吩咐了启辰。

    车内六姨娘捂住她的小手,一脸憔悴,关切的问道:“葭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你送给敏瑟姨娘的手帕上会有麝香!?”

    蒹葭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大夫弄错了,敏瑟姨现在怎么样,不会有性命危险吧!”

    六姨娘回:“敏瑟的命倒是保住了,只是现在身子虚弱,你四叔叔正等着要问你话呢,你再现在仔细想想,会不会是哪个环节弄错了,你没注意将帕子染了麝香?”

    蒹葭急说:“我从哪里来的麝香啊,况且我每日绣好后就放它进橱柜里了,也不曾叫任何人碰过,怎么会这样呢?”

    六姨娘劝她道:“你别紧张,姨娘相信不是你放的,这事你四叔叔会查清的,只是你再仔细想想这帕子谁还碰过。”

    蒹葭定心回忆,道:“除了这一个月,就只剩那日我把盒子交给了画儿,让她第二日把盒子交给姨娘……唉……那怎么会是画儿更不可能是姨娘!姨娘,会不会你们去兰若寺的路上发生了什么,让帕子惹了麝香啊?”

    六姨娘听了蒹葭前半句话后便细细思考,琢磨道:“那盒子是画儿那丫头给我的,事后我直接给了敏瑟,难道……”

    蒹葭急道:“不会的,怎么会是画儿,她生性善良,哪里干的出这事。”

    六姨娘又附耳劝说:“葭儿,在未查出真相之前,谁都是怀疑的对象,就像你四叔叔会指责你一样,不过一会要是他说你什么,你只顾听着,你千万不要顶撞他,知道吗?”

    蒹葭想起不过多久,她最爱的四叔便会像审犯人一样审视她,不免寒透了心,只委屈点点头,应了一声。

    六姨娘将蒹葭带进了卫王府,便有小厮领了卫霁的令来宣蒹葭,蒹葭辞过六姨娘,随小厮进了正堂。

    一入正堂,阴深之气便就袭来,四周空无一人,鸦雀无声,只有卫霁双手附于身后,背对而立。蒹葭本就娇小,此刻仰头望他,出不得一丝气息,她小心翼翼喊道:“四叔叔……”

    卫霁闻声转头,剑眉星目,像夜空的深邃,清风绝尘,如青山的挺拔。多久未见的四叔叔了,他虽眉色略带疲惫,但为和却依旧温暖,那眉间的不惊,不是更该怪她吗?

    他看着瑟瑟发抖的蒹葭,心生怜悯,道:“葭儿不必紧张,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一个多月来,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抚慰她颤抖的灵魂。蒹葭心内一软,眼角溢出了几颗泪,原来此时此刻四叔叔还是在乎着她的,只听卫霁示意道:“坐吧。”

    蒹葭听从,坐在宾客正位,卫霁又道:“我让你来只是需你告诉我事情经过……你当初为什么想着要在敏瑟姨去庙堂的时候送她荷包?”

    蒹葭抠抠裙裾,手心底全是汗,五味陈杂又结结巴巴:“我……我……”

    卫霁看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想是吓着了,柔声劝道:“说吧,不管你说什么,四叔叔都原谅你。”

    蒹葭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直视卫霁的眼睛,她暗自鼓鼓气低声说道:“那丝帕我绣了一月,只想着等敏瑟姨有宝宝时就送给她,恰好那日六姨娘来告诉我说,她会同敏瑟姨给孩子求个平安配,那时我便知道敏瑟姨有了宝宝,所以就急着让画儿把我那放在楠木盒里的丝帕递给六姨娘,她好给我带去,绣的一个月里,我没有让任何人碰过那丝帕,每当我绣好后,就将它锁进橱子里,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不可能会……”

    卫霁突然发问,那声音冰凉的像手心里的一滴雨,心口上的一汩血,他锁紧额眉质问道:“你为什么不亲自送来?”

    蒹葭指尖陷入肉息,那血染红了她的稚嫩的手掌,她犹犹豫豫,不敢高声:“我……我……正自病中,无法亲自前来,希望四叔叔原谅。”

    卫霁直直盯着低头的蒹葭,关问道:“什么病,可还严重?”

    “已经痊愈了,四叔叔不必挂心。”也许他只是简单的问候一句,并未挂心。

    “记得以前你也不是常常生病,怎么这几个月来倒是经常患病?”

    蒹葭瑟瑟干呵两声:“不过是小感冒罢了,不碍事。”

    半晌后,蒹葭听不到四叔的声音,半抬着头,便见青月袍子就在眼前,镶着褐色纹边的鞋,独身屹立的他,淡淡的清香偷绕蒹葭的鼻梁,不觉心口一恸。

    她和他这么近,她不敢抬头。

    忽而蒹葭听见一抹淡淡的声音传来,似盛夏里的忧伤,似骄阳中的泪滴:“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蒹葭感到那起伏不平的心跳被她死死的克制,她道:“敏瑟姨是因为我的丝帕才会这样的,我对不起四叔叔。”

    卫霁厉声道:“那不关你的事,你抬起头来。”他不忍心看到一朵微笑的花朵因为他而枯萎。

    蒹葭不敢违背,缓缓的抬头,她看见他如水的眼波,深深的痛意与疲惫,疲惫是给她的,痛应该就是留给敏瑟姨的吧。蒹葭好久没这样看着四叔叔了,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很讨厌她,恨她让自己痛失爱子。

    他淡淡道:“你脸色不好。”

    蒹葭道:“许是颠簸了这么久,热的罢。”她不自在的摸摸脸颊。

    卫霁顿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来附在蒹葭的额头上,蒹葭见势,连忙后退两步,她不想让他感知到她瑟瑟发抖的身躯。

    卫霁问:“怎么了?”

    “四叔叔还是问我木匣子的事吧。”蒹葭赶紧转移话题,她怕他一附手,她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真的没事?”夹杂着一丝忧虑。

    蒹葭摇摇头:“恩,我没事的。”她还是觉得这份问候太过浅薄,至少他给敏瑟姨的更多。

    “罢了,你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会派人查清楚还你清白给我孩子赔命的。”卫霁淡淡说道,是看清后的坦然。

    蒹葭静静点头应和,“你”,“我”之间的距离就成了你是你,我为我,她低声又道:“我能去看看敏瑟姨吗?”

    卫霁深深的望着她,点点头:“恩,跟我走罢。”

    蒹葭跟在其后,伟岸的身躯,飘逸的白袍在前,这就是他给自己的审问吗?为什么她却觉得比从前的任何一次谈话更温暖,他还是从前的他?温文尔雅,清逸绝尘的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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