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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 小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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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转回头来,正是方才带她过来的那个男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夕研有些疑惑“在等我么?”既然在等我,那为何不同我进去,反而在外边站着?

    后边的那句话没问出去便被她吞回去了。

    那地方是女客住的禅房,虽以闲置,但他终究不好进去,何况,方才明明是她把人家丢在外边,如今却反先了质问他,实在不大好。

    这么想着,夕研又有些愧疚了,他好心带她过来,她却一声不吭直接把人甩了,还让别人等了那么久,不过,他要是有急事完全可以先走的啊,何必在此处白等。

    他没有回夕研的话,夕研以为他是等得不耐烦了,便道:“你为何要等我?”

    他瞟了她一眼,看来她真是不记得了,这也难怪,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沉默了一小会,才缓缓地道:“想等便等了。”

    夕研不解其意,沉默了一会,见他一时没有说话,想了想,便道:“我该回去了?你要往哪儿去?”

    夕研以为,既然他出现在山林里,想来是有别的事,只不过,她耽误了他。

    没料,他却答:“我送你罢。”

    夕研想说不用,但他以往前走,她只会跟在后边。

    这里的路倒是没有方才的难走,虽然往这里来的人不多,但总归是有路的。

    夕研随着他沿着小道走,一边看向路边的景色,那景色同她梦里的差别不大,看得她心神不宁。

    再走六丈,该看到一个小佛堂了。

    夕研想着,果然,再走六丈,便见到一处小佛堂的一角立在丛林中。

    夕研停下脚步,看了看那处小佛堂。

    前边的男子也停下来,转头问道:“怎了?”

    夕研仍盯着那小佛堂,道:“我想去上柱香。”说完,她便往那儿去。

    她记得这座佛堂里边供着一尊文殊菩萨。

    她不是傻子,不会这么久还没反应过来,她会这么失神落魄并不全是夕云的缘故。

    没错,她的确是对夕云出手了,可她做的事,并无大错。

    虽然,她故意让轻霞坐在马车上,可若夕云不窥视她的车子,又怎会闹起事来。

    马车是她的,她让自己的丫头在上边等着有什么不对?

    而且,不管夕云到底是不是她的庶妹,她随意对自己的丫头喊打喊杀都是没理,她的丫头教训一下看不顺眼的人又怎样,她们不仅是为她们自己教训夕云,还是为她教训夕云。

    若夕研真把马车让出去了,那这马车成了谁的了,这家成了谁的了。

    便是夕云真是父亲的女儿,但终究也不是府里的主子。

    这么明目张胆窥视她的东西,她不让人教训一番,那她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而且,夕云质问她的话原本就是扯谈。

    她是周府的大小姐,院子自然是她的,是父亲专门为她建的,夕云一个来历不明的,凭什么认定院子是她的。

    而夕研又何必为这种话内疚,院子是她的,她为何要让出去,她的东西,她不让夕云用又如何,她肯让夕云用,那是夕云的福气,她不肯,也没有什么不对。

    什么叫拿回自己的东西。东西是夕研的,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了。

    夕云被父亲打又与夕研何干,她的确是在一旁煽风点火,可若不是夕云心术不正,又怎会一诈便出来。

    再说,她让夕云和迎柳她们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的事。

    的确,她是想教训夕云一顿,可迎柳她们两人是有分寸的。

    之前因为有夕研的暗示,而且轻霞又是个冲动的,所以,她能把夕云拉下马车。

    可让她们两单独去对付夕云,她们可没这个胆子,顶多是让夕云消停一点,她的丫头,不会连个庶女也教训不了。

    若她没猜错,她这回失神,定同佛庙相干。

    当时,她是因为站在大殿前,才会如此。

    如今,没搞清楚缘故,她不敢贸然再去大殿,不如来这小佛堂探探究竟。

    殿内的佛坛并不大,上边只侍了尊文殊菩萨。

    此次的香火自是不能同大殿比,不过总归是有人参拜,佛坛里插了不少香,只是此时无人参拜,殿里空荡荡的。

    那文殊菩萨有些破旧,夕研看了几眼,便上了香,跪在浦团上,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其实她有很多想求的,可细细想起来,她又觉得没什么可求的。

    她记得,当初做那黄粱梦时,曾来了个自称是她自身的孤魂野鬼。

    而她这性情大变,是她的缘故,还是那孤魂野鬼的缘由?

    她现在还是她吗?还是已成了个孤魂野鬼?

    文殊菩萨,慈悲为怀。

    慈悲为本,方为本门。

    如今,她还说得出慈悲这个词么?

    可是,慈悲多祸害,方便出下流。

    既然他人对不起我,我又何必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想到这,她心底涌起一股戾气。

    笃,笃,笃……

    一声声慢悠悠的,厚实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幽幽的经文诵读音。

    夕研听了一会,便认出这是大悲咒。

    佛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她心中也苦,梦里,她浑浑噩噩过了半辈子,又日日操心,过了半辈子,这是生的苦。老来仍不得安宁,这是老的苦。她百病缠身,这是病的苦。不甘而去,这是死的苦。被他人抛弃,为复仇劳碌了一辈子,致死也散不了那怨气,此是怨憎会。亲人避而不见,终先离去,此为爱别离。终究求不得所求,复仇无望,报仇无门,此为求不得。

    她苦就苦在,是否要重走这么一条路。

    过了好一会儿,那经文声才停下来。

    夕研睁开眼,见他盘腿坐在浦团上,一手拿着念珠,一手拿着槌。

    夕研等了好一会儿,见他确实不再念经后,便出声问:“若面前是一片苦海,渡或不渡?”

    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开口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夕研愣了一下,接着沉吟,也是,她何必左右摇摆不定。

    命由己造,既然苦海在前,她换条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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