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黄阁老没有想到，小皇帝对白仁馨的不喜，并非白仁馨的“狂妄自大”，而是因为叶云天。

    小皇帝抿嘴笑笑，说道：“你应该谢白小姐，是她的医术高明，才救了你。”

    说着，他黑幽的瞳仁中隐了隐光，看向白仁馨：“白小姐医术高明，治好了黄阁老的顽疾，朕要怎么谢你才好呢？”

    戏谑的语气，却不是玩笑的话语，传入了无忧宫众人的耳内。

    玉妃抬头看了看皇帝，又默默地低头。

    本来是想借外祖的顽疾刁难一下这个白姓的小姐，好让白元敬乃至宫中众人知道，江南王此番进宫并非简单的朝圣。

    但事情发展的……

    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了。

    没想到白仁馨真的治好了外祖的病。

    也没想到从来对女人不屑一顾、不看一眼的叶云天竟然会这么在乎一个女人。

    在乎到肯为她改变自己的习惯，自己的风格。

    在乎到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从而致使陛下也改变了初衷。

    瞧着陛下现在的意思，不是想要借机除了白仁馨，而是借她做一做文章了。

    “这样吧，黄家怎么谢你，还是要看阁老的意思，朕这儿就封你做帝都医女，官上一品，在后宫行走，为朕的嫔妃看病，怎么样？”

    小皇帝歪着头，笑眯眯地对着白仁馨说道，像是在开玩笑，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阴冷而危险的。

    叶云天，你不是喜欢这个女人么？

    我偏要留这个女人在我身边，让你无法正大光明地带她回江南。

    无忧宫里的太医们纷纷抽气。柳儿“啊”的一声张大了嘴巴，用帕子掩住了口。

    天哪！

    一品医女！

    本朝何时有过这样的先例！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白仁馨要超过她老子二品的官，成为太医院最高的一层！

    这小皇帝是想做什么？！

    太医们面色陡变，黄阁老却突然默不作声。他行走官场几十年，朝夕间就能嗅到政治上的敏感气息。

    皇帝，怕不只是因为白仁馨小姐这个随性的态度而不高兴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给她冠上了头衔和品级，于白仁馨来说，怕不是一件好事。

    鹤发之下，明目之上，黄阁老白眉皱起，这是为什么？

    看来是要抽个时间和北儿好好好聊一聊了，这两年他卧病在床，已经不知道朝中风云变幻成了什么样子。而帝都之中，又发生了多少事他不知道。不提这些，光是黄家如今是什么形势，他怕也难以左右了。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见自己的外孙女——如今高贵为皇帝玉妃的陈玉儿幽声说道：“如此甚好，也方便了后宫姐妹看病。”

    “不如陛下再在宫里设个晚宴，让臣妾好好谢一谢仁馨小姐。”

    此时此刻，玉妃脸上的笑容恰如温柔可爱的白兔，若不是白仁馨之前见过她鸡蛋里挑骨头的嘴脸，一定会被她骗到的。

    但白仁馨不是一个无脑之人。

    虽然她对什么帝都医女没有概念。但是一品这个品级，她还是有感觉的，在21世纪现代社会里，古装剧她也没少看。“一品大员”这个词也常常听到。

    一品？那估计应该是省部级了吧！

    没想到她在21世纪连个公务员都不是，来到南齐却有幸捞个官做做。

    听上去……蛮过瘾的呢！

    白仁馨抿嘴，笑了笑。

    但她开口，却是吐出了两个字来：“不了。”

    “帝都医女这么高的帽子，民女实在是戴不起，民女救了黄阁老也是为民女自己积福，玉妃娘娘不用这么客气。”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白仁馨可不相信，单单就因为她医好了黄阁老，就能挟功邀赏。

    那么高的官，意味着那么大的责任。皇帝不是说了吗：常常在宫中行走，为他后宫的嫔妃看病。

    逗她呢！

    一个玉妃就够她受的了，后宫三千，再来几个这样的主儿，她可受不了！

    白仁馨摇头拒绝。

    小皇帝戏谑的笑意一下子凝固在了嘴角边，妖异的光在眼瞳里闪了闪。

    黄阁老的眼里却是跃上了一丝笑意：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小女子，看上去阅历不多，脑筋却是清楚的。

    不枉费他先前因为感恩而想要助她脱险。

    “这可怎么好啊！”

    见白仁馨拒绝，玉妃立马拔高了声音，尖细地回荡在无忧宫宫内外。

    这一句她可是声情并茂，好似白仁馨不应下这个帝都医女，她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引得黄北黄南也转了视线看了这么妹妹几眼，若不是黄北先前得了玉妃的暗示：一定要留下白仁馨，他肯定会觉得自己妹妹的举动异常无比。

    黄阁老也看了看自己这个外孙女。

    当初送玉儿进宫，为的自然是黄、陈两家能在危机一线之时有个保住族脉的机会。

    然而现在看来，这步棋似乎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如今的玉儿，似乎和那小皇帝，才是一条心。

    黄阁老想着，拿手捻了捻胡须。

    玉妃自岿然不动，微笑着，眼里还闪着点儿泪花，她看着白仁馨，跟说话剧一样继续声情并茂地说道：“外祖是我的至亲，自幼疼我爱我抚育我培养我，没有外祖，就没有玉儿的今日。他亦是陛下的良臣，为南齐操劳了三朝。他生病这么久，陛下与我都是日日伤神，事情萦绕心头难以放下……今日有幸得了白小姐的医治，才去了陛下和我心头的一大难题。若白小姐不肯应下我的答谢，玉儿……玉儿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想了想，玉妃垂下眼来，扫视了一眼小皇帝，还加了一句：“若是白小姐不肯应下，那玉儿还请陛下一道圣旨……”

    本来就是皇帝的意思，她还说请圣旨，真是笑话。

    黄阁老想着，眼神转向了白仁馨。

    丫头，看来这次你不应下也要应下了。

    白仁馨亦然是有点纳闷，搞不懂为什么非要给她一个帝都医女。

    但是，圣旨这两个字，她是听得懂的。

    就算她拒绝了，小皇帝一句话，她还是要乖乖的接旨。

    算了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让她不知怎么被皇帝知晓了，召见到宫中来医治黄阁老呢？

    白仁馨摆摆手，看着玉妃说道：“玉妃娘娘不用客气了，也不用那么麻烦了，仁馨应下便是了。”

    话音一定，无忧宫里的众人神色再一次各不相同。

    小皇帝那戏谑的笑意又开始弥漫起来，而玉妃，则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似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

    至于黄阁老，他捻着胡须笑着，看面上，确是为白仁馨捞到了个一品大员的官做而高兴。

    黄北不动声色地陪着笑了笑，黄南和一干太医们却是已经上前，纷纷恭喜起了白仁馨了。

    如今太医院里是白家一家的天下，还有哪个太医不赶紧凑上来巴结巴结？

    ……

    午后，白仁馨被封帝都医女的圣旨就到了白府。

    当然，除去白府，还有一个地方。

    朝野。

    几乎人人都直到了白家大小姐做上了南齐的第一个女医官了。

    消息传到那幽静荫凉的古宅里的时候，那向来面容沉静的叶云天的唇角抿紧，眼神忽闪了闪。

    北辰风，你忍不住了。

    这么快向着白仁馨下手，为的，还不是我么？

    那么，我们不如就好好来一场勾心斗角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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