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一个早晨，刘楚正在练武术。但他练习的方法比较特殊——他把左腿抬起来，直直地别在脑袋后面。其实这个姿势大概随随便便一个舞蹈演员都能做，问题是与此同时他还得用两根脚趾夹着自己的下巴。

    支小寒一推门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之后背手围着刘楚转了一圈，伸手捅了捅他的咯吱窝。

    看见支小寒今天心情好了点儿，刘楚就笑起来说：“别闹啊，我练祖传神功呢！”

    支小寒好奇：“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一见有这么好的机会吹牛逼，刘楚懒散的性子又上来了。他一边打个哈欠一边把腿放下来，咳了一声，道：“我跟你讲，我也是神功有了小成，我这才——”

    说完之后就觉得自己身体不听使唤了，牙齿差点把舌头尖儿咬断。然后丢下支小寒径直走去墙边对着墙上的青石砖砰砰砰地磕了十下。

    接着听见猫在他脑袋里阴森森地说了一句：“专心！”

    刘楚捂着脑门，赶紧呲牙咧嘴地又把退给撂上去了。

    支小寒再次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刘楚愁眉苦脸地摆摆手：“姐姐您甭跟我说话了，我刚才是在运行小周天我一分心我就走火入魔了我！”

    支小寒赶紧捂住了嘴，觉得刘楚大概说的是真的，赶忙走开了。等她到了店里，偷偷抬起腿自己试了试，结果抻得她眉头一皱，心说看起来刘楚还真是有两下子……

    她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开了门，扫地。等地扫完了，正打算收拾收拾那几只寄养的宠物的时候，一个拎着红色猫砂盆的大汉一推门，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

    支小寒一看，这不就是万山洪嘛。

    老万今天表情可不大对劲儿，其实照理说他平时得十点钟才起。可今早出了一件大事，他睡不踏实了。

    他进了门就问：“我说，刘大师呢？”

    支小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刘楚。她心想这几天可真是……热闹极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找上刘楚来了。

    她往门后一指：“院儿里呢。你找他干嘛？”

    万山洪急吼吼地跑过去，跟她说：“小姑娘别管这些事儿！”

    支小寒被他噎得直想翻白眼儿。

    这位社会大哥挑开门帘就看见了刘楚，赶紧像见了主心骨儿一样扑过去——但再一看刘楚那架势，又把脚步收住、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了。

    此刻刘楚把胳膊拧成了麻花把两条腿也拧成了麻花，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他很怀疑他现在练的不是什么虎拳而是易筋经。其实他也看见了万山洪，但没敢动。刚才往墙上磕的那十下简直就相当于喵星人笑骂了他一声“小淘气”，他要是再敢作，搞不好身上就得丢个什么零件儿。

    他不动万山洪竟然也不动——也不晓得之前那位“气功大师”怎么就把他调教得猪油蒙了心。这么相持了一阵子，万山洪不知道哪根儿筋出了问题，索性别别扭扭地学着刘楚的样子，也盘腿坐下了。

    然后……

    把那红色猫砂盆扣到脑袋上。

    刘楚差点憋出一口老血，心里要笑疯了但是还不敢出声儿。两个人就这么像神经病似地坐了一会儿，刘楚听见喵星人在他脑袋里头问：“这个地球人是做什么的？”

    刘楚一惊，心说我的妈呀伟大的喵星先遣官竟然还有问我的时候？！

    又听见喵星人跟太后老佛爷似地哼一声：“进来说话！”

    他赶紧站起身，蹬蹬蹬跑进屋子里。

    万山洪头上顶着他的信息盆儿干瞪眼，不知道咋办。但琢磨了一阵子，忽然得意地、“心领神会”地一笑，继续不出声、坐在那里了。

    话说刘楚进了屋，猫高高地蹲在桌子上，简短道：“说。”

    刘楚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问我他的职业？这人没职业啊，算是半个黑社会。手底下跟了一群人，帮人看看场子，或者自己手里有点小买卖——”

    猫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说重点！”

    刘楚纳闷地愣了一会儿。但或许是喵星人强化他身体的时候把他的脑筋也弄灵活了，他的心里一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家伙是外星人啊！！

    哪怕科技再先进、到了地球上先了解了点儿东西，但问题是，这就好比一个人在网上看古代的资料——你能知道当时是哪位皇帝、什么官制、什么服饰、多少人口。但是更加具体的细节，以及风俗人情……你是没法儿知道的！

    刘楚忽然就想哈哈大笑——这位也有这时候？合着自己刚才的说的那些话，它没大听懂？！

    他在内心感到一阵狂喜，觉得，或许，自己找到这家伙的死穴了——或许他可以试着，从那家伙的手里争取点什么来了。

    刘楚在心里偷乐，但觉得自己得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从长计议——他就赶紧收收心严肃道：“嗯……准确地说，就是，嗯，他是一个中小型的、非官方性质的、暴力集团的领导者，在平民当中有些影响力！”

    听完这话猫抬起白爪儿捋了捋胡子，高傲道：“记住跟我说话的方式，地球人！”

    刘楚赶紧装孙子：“是是是！”

    猫又琢磨了一会儿，言简意赅地下达指令：“笼络他，利用他——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命令刘楚就能理解了——人多好办事嘛。但是在他点头之前，他眼珠儿一转，觉得可以试试自己刚才的那个念头。

    刘楚就搓手道：“我说万能的先遣官阁下啊，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猫眯起眼：“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刘楚赶紧作正色状：“是这样子的。我知道您希望我尽快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好加入到波澜壮阔的星际战争当中。但据我观察呢，我们还要在地球上潜伏发展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作为您忠心耿耿的仆兵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当然是在您的英明领导之下——但是考虑到我们地球人的风俗习惯，比如说我正跟那位万山洪说话呢，忽然转身儿就走开，或者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都在进行训练，那么就会大大地影响我的社会交往进程——”

    “那样一来我会在人际沟通方面遭遇窘境，无法做到高效地、可靠地、有计划性地完成我们的最主要任务。所以如果要尽快地充实我们的力量，我就必须切实地、灵活地、坚定不移地深入到群众中去，同他们打成一片——所以说您得给我点儿适度的自由，不能让我看起来太脱离群众太另类。那样子，我们暴露的风险可就大大增加了！”

    猫看起来越来越迷糊。刘楚就在心里得意：小样儿，老子是看新闻联播长大的，这排比用得溜不溜？我忽悠死你！

    他说完话，猫蹲在桌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但这时候的刘楚可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因为于濛濛跟他说过了嘛，除了他这猫没别人可用了！

    又不能弄死他。也就是折磨折磨呗？他觉得哪怕再挨一顿虐，这样子试试也值——这种日子过得他要发疯，这几天就连去个厕所他都得掐着点儿啊！

    猫琢磨了几秒钟，开口道：“蠢货。你想要自由？那么我就给你自由——七天的时间。但七天之后你要接受一项测试。如果你通过了，就说明你这渣滓勉强配得上这自由，那么我再给你七天。如果你没有——”

    它危险地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说：“那么就由我来帮你。”

    刘楚心里突突一跳，觉得这家伙的最后一句话十分危险。可又没想到那位竟然真的那么轻易地答应了。这幸福来得太快，他有些发蒙。

    猫就翘起胡子撵他：“蠢货，别站着！去执行任务！”

    刘楚拍拍自己的脸，像梦游似地挑开门帘儿走出去。

    但他一看见万山洪，一下子就从梦游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了——

    那货正费劲地盘腿坐在院子里，光溜溜的大脑袋上顶着个红色猫砂盆，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刘楚险些被憋出内伤——一声大笑就在胸口徘徊，可是他必须得使劲儿忍着。要不然能不能跟他再套到近乎先不说，挨他一顿揍是肯定的。

    他就做了三次深呼吸，咳嗽好几声儿才勉强平静下来，奇道：“咦？万先生，你坐在这里干嘛？”

    万山洪老神在在地睁开眼睛，道：“感悟。”

    刘楚听了就觉得迷糊，心说这位社会大哥这是走什么路线，开始玩儿玄学了。他担心是不是这位的猫死在家里了受到打击来找茬儿，赶紧又问：“您……是家里出了点事儿？有话您起来说啊，坐这儿干嘛呀——我刚才是想起来屋里烧着水呢——”

    万山洪一喜，费劲儿地站起来拉住刘楚的手，道：“刘大师我这算是过了？”

    刘楚更迷糊了：“什么过了？”

    万山洪一脸虔诚，又有点小得意：“大师，我懂！刚才我进来，您在打坐练功——您那是真功夫啊——可不就是练给我看的？”

    “然后您一声儿不吭撂下我就进去了，就是考验我有没有耐心，对不对？您先别说——电视剧我也看过，我懂！高人不都这么个做派？”

    “我刚才吧，顶着这个信息盆儿，就坐在这院儿里接受宇宙能量，您别说，嘿！我这脑袋，就能感受到宇宙能量在往我这儿汇聚！我那头嗡嗡地热啊！直冒汗！您说这是不是就是气感？！”

    刘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傻逼——今天早晨气温二十五度，谁他吗顶个塑料盆坐大太阳底下脑袋不嗡嗡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