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大太阳挂在极其深阔的天空上，放出温和的光线，把温暖公正地送到卡彭大陆的每一个半兽人身上。

    一行人走在平原和山麓的边缘，大声地谈笑歌唱，声音颤落了草叶上新鲜的露珠，林间毛茸茸的小动物们探头张望，充满了清晨的活力。

    这一天是如此美好，它的开局却是一堆形状不明半生不熟的耳兽肉。

    半兽人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在左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生火抓兔拔毛完毕，她刚想建议两句，整个流程只剩下进食了。

    左郁无言地看着自己手里这一坨不明物体。该说她竟然有一丝亲切感吗？粘连着烧焦皮毛的带着模糊血丝的肉块盛在肥厚的大绿叶子里，这不正是她初见诺斯时，他打算弄出来的东西么？

    只不过那时她及时地喊住了诺斯，这才没有真正见识到半兽人的伙食水平。原来……她以前对情况估计得还是太乐观了。

    左郁小心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她刚刚分到的早餐，一点带着淡淡腥味的汁水从浅褐色的肉块下面渗出来，温度隔着大叶子传递到她的掌心，比她的体温略高。这肉的完整性太强，一只大耳朵还在边上支楞着，她甚至觉得那兔子的脉搏正在她的手底下跳动，它也随时会跳起来咬人似的。

    “快吃吧，吃完我们还得往森林里进一点呢。”看左郁光瞧不动，沃妮嚼着耳兽的软骨过来催促她。这顿早饭也是沃妮帮她张罗的，当然，账算到了诺斯头上。

    左郁点点头，半只耳兽对她而言本来就是挺艰巨的任务了，她得尽快完成。

    然而能不能吃下去并不是单纯凭意志力可以解决的问题。左郁张了几次嘴，只惹了一肚子反胃的感觉，最后沮丧地放下叶子，可怜兮兮地看沃妮，“我可以带上它，过一会儿再吃吗？”

    “随便你。”沃妮耸耸肩，表示理解。从其他部落来的嘛，说不准就有什么其他的讲究。

    左郁松口气，把肉用更多的叶子裹好收进自己的兽皮袋里，打算中午再生火的时候回一下锅。不说弄到全熟吧六七分熟总是要的，现在的三分熟她真的下不去嘴。

    不过这会儿离这个世界的中午可还有六七个小时呢，什么都不吃她肯定扛不住。于是在大家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嘴巴沾油的时候，左郁在四周游荡着寻找一些可食用的果实草茎之类的填肚子，看起来就有些不合群了。

    壮汉汉森双腿大张坐在巨石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兽皮已经全部堆到了胯部，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出来了。他动作粗野地扯着肉，眼神随着左郁因蹲下而露出更多面积的白皙大腿移动，嘴里喷着肉末哼笑一声：“跟长耳朵的东西一个德行，诺斯也就配找这样的残废。”

    这话一出，大家的咀嚼声暂停了一下，然后接着响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不过眼神都已经飘向了左郁，等着看她的应对。

    对决时旁人不许搀和，这都是常识。

    至于被捎带着提上的“长耳朵”派恩，他只是停下了进食，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左郁听见诺斯的名字，停下动作回过头来，眼神在人群里绕了一圈之后定在汉森身上。这句话里她也只听懂了诺斯的名字，不过从极度轻蔑的语气上很好判断这不是什么好话。那个壮汉刚才就跟派恩有点不大对劲，估计和诺斯也是有摩擦的，要不也不会突然出言嘲讽，嘲讽的点估计还在她自己身上。

    跟人打架？明摆着打不过人家。跟人急眼理论？一是话都还说不利索，二是一生气就落了下风，虽然的确是有点生气。

    不过，现代人自然有现代的法子。聊天时最嘲讽的是什么？莫过于一句“呵呵”再加上个系统笑脸了吧。

    左郁依据这个方针，一面维持着皮笑肉不笑静静地盯着那壮汉的眼睛，一面把刚采下来的菌类擦了擦，塞进嘴里嚼，慢慢嚼，嚼得好像她嚼的是谁的肉似的。

    四目相对，火花四射。不管壮汉怎么凶狠地瞪视，或是又放了什么狠话，她就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一直笑，笑容的幅度甚至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以系统笑脸应万变。

    随着对视时间的加长，左郁眼见着壮汉的表情从恫吓小动物状变成被她盯得有点发毛，眼神有点游移，心里暗笑，咽下嘴里的东西，最后冲他可怕地灿然一笑，转过身蹲回去，接着刨早餐。

    假装吃肉的围观群众压低了声音嘀咕：“怎么突然觉得周围有点冷呢？”“是啊是啊。”“她笑起来比不笑可厉害多了！”“我看有点像老罗吉生气的时候哎。”“为什么我的尾巴毛立起来了……”

    汉森坐在众人圈里，自然是能听见这些嘀咕的，大家低声本来也只不过是意思一下。这些话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其中含义无异于一个个巴掌抽打在他的脸上，啪啪作响。

    强烈的羞恼感令汉森面色涨红，拳头捏紧，全身肌肉坟起。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一丝危险和不确定，但点迟疑这无疑让他在这个下马威里把自己绊了个跟头。

    看来，他需要用鲜血来证明一下他的地位了。

    汉森咯咯地咬着牙，右手把耳兽的大腿骨一把捏成了碎末。他嚯地站起来，打算去给这个搞不清情况的女性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汉森，你坐下。”沃妮看他的头发已经竖直了，是动了真格的，忙跟着站起来拽住他的胳膊。这人见谁都要冲上去打架，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放开。”汉森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语气已经十分不善。见沃妮还抓着他的大臂，他猛地一甩手，就把虽然高挑但远不如他壮实的沃妮凌空摔到了人群的另一边。

    一片惊呼声传来，那边的几人七手八脚地把沃妮接住，总算没让她直接摔到地上。不过沃妮的右膝盖直直地磕到了石头上，一时站不起来了。

    左郁因为身后的骚动又回过头来，看到这幅情景，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