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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吾至吾见吾征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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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酒水,这个欢迎舞会简直是乏善可陈!”希亚仰头将杯里的酒一口喝尽,挑剔的暗自评价,“人太多,音乐太烂,笑脸太假!”

    其实她有点过于苛刻,对于城堡的主人来说,他们的表现已经够好了。

    一眼几乎看不到头的大厅,中央是舞池,巨大的橡木桌摆在四周,围成不相连的u字形,丰盛的食物摆满桌面,醇厚的美酒装在银质的酒杯里,垒成一座座小酒塔,矗立在木桌中央方便来去的客人取用。

    宽敞的舞池里,美丽的姑娘和英俊的小伙子们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踏着悠扬的风笛节拍,成双成对翩翩起舞。鲜艳的裙裾飘荡旋转,如同盛开的花朵一样,将气氛烘托得分外热烈。

    瑟兰迪尔斜倚在大厅主位上,脸上带着若有如无的浅笑扫视全场,眼神却很漠然,在他旁边是半侧着头躬身说笑的铃兰堡主。

    在铃兰这种带着半自助特色的轻松宴会里,是不需要侍卫来烘托王权威严的,另外,瑟兰也并不是一个刻板虚弱的王者,他不需要侍卫和侍女们时时刻刻随侍在侧加以保护,所以随行几人有福了,得以畅享宴会的欢乐。

    不过希亚并不感兴趣。

    生性不善交际的她,在人越多的地方,就越觉得自己突兀和孤独,那些热闹和快乐与她都隔了一层无形的膜。她能听见看见却无法融入和感动。

    于很多东西她其实无动于衷。

    比如此刻,她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正要去换下一杯,一个蓝色眼睛的英俊小伙子,坐到她身边,主动将一杯酒递到她手边:

    “让美丽的姑娘独自饮酒是一种失礼。”

    “谢谢,”希亚接过酒杯,随口道谢。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舞池里。

    她对那种三进一退、手拉手不停旋转的舞蹈感到好奇。默默假设,要是有人不小心撒了手,他的舞伴会不会象撞球一样在舞池里带倒一大片?

    想到那个混乱的场面,希亚坏心眼的微笑起来。

    “其实跳这种舞很容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旁边的小伙子居然还在,“我敢保证,在铃兰没有比我更好的老师。”

    希亚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这个需要。

    小伙子并没因为希亚的冷淡而就此离开,他反而凑得更近了,眼神黏在希亚的脸上,语气充满了煽动:“为什么不呢?你看,他们玩得多开心。”

    对于搭讪希亚惯常是没什么耐心的,直接放下酒杯走人。

    小伙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看希亚的眼神变冷,他赶紧放开,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无心冒犯。别介意!”

    “胡安,对客人动手动脚可不是铃兰堡的传统。”铃兰不知从哪冒出来,她笑容甜蜜,语气也很温柔,言辞却非常不客气。

    然后她警告的瞪了胡安一眼,转向希亚笑道:“请你原谅,我哥哥平常什么都好,就是喝完酒之后看到美丽姑娘,脑子会变得不太清楚。”

    胡安不置可否的笑笑,痞气十足。

    脑子不清楚是病,得治。

    “再碰我,你的手未必能保住。”希亚自觉跟这些人类没什么好沟通的,丢下一句警告想利落转身离开。

    她的态度激怒了某人。

    “哦?是吗?”胡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伸手一推:

    桌上的银杯酒塔,应声而倒,血红的酒水汩汩倾泻而下,酒杯跌落在石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叮呤当啷的脆响,压过了音乐,压过人群的欢声笑语。

    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紧接着是无数锵啷声从人群中响起,那是刀剑出鞘的声音,悠长的金属颤音,在高挑空旷的空间内交错盘旋,余韵不绝。

    大厅的圆形拱顶,也滑开了无数小孔,里面依稀有箭矢的冷光在闪烁。

    希亚发现自己忽然就置于长剑的包围之中。

    凝望四周,这样的包围圈,还有好几处,前来的精灵们没有一人被遗漏。

    希亚下意识的望向远处,发现瑟兰迪尔依旧坐在大厅主位上,支着下巴默默凝视着这一切,纹丝不动,眼神不明。

    他身边的吉安领主早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拿着长剑的彪悍武士。

    “你怎么这么急?”铃兰不满的斥责胡安,“他们还没有喝多少酒!”

    “就几个人而已,加了料的酒多喝点少喝点又有什么关系?”胡安不耐烦的一挥手,“你把那些用来点缀宴会的花瓶们都带出去,记得封口,其它的没你什么事。”

    铃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满,撩起裙摆,跳到椅子上,将手伸到半空有力拍击了两下,吆喝道:“想活命的,注意不要妨碍到你身边拿剑的同伴。听我指令!”

    姑娘们象群吓呆了的鹌鹑一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跟着她的指令,悄无声息的退出剑拔弩张的大厅。

    两扇沉重的木门被悄无声息的阖上。

    舞池上方几处松油吊灯和支在橡木桌上的烛台,可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空间的照明。厅内的光线,霎时昏暗了下来。

    昏暗的视觉感受,会给人以的错觉,会引发人类心中的阴暗的欲望,很多事泯灭人性的杀戮与背叛,都是在昏暗处进行。

    森冷的长剑组成收割生命的包围圈,慢慢收紧再收紧。

    所有人都觉得这几只精灵已经是砧板上的鱼、屠案上的肉,要怎么炮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自觉胜券在握的胡安拿着剑,挑起希亚的下颌,剑尖在她咽喉上划来划去。

    希亚望了他一眼,沉默而不屑的别开头。

    胡安将剑往下挪到她的胸口,极具侮辱意味的戳刺拍击:“都说桀骜的妞在床上最够劲,希望你待会不要令我失望。”

    希亚忽然转头冲着他狞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胡安本想说什么,一股更强烈的气流声把他的言语忽地截断,周围有经验的战士哆嗦了一下:

    那是箭鸣!是箭矢急速切开空气的啸声!

    在战场上这种代表死神的声音掠过,就会有人被收割生命。

    他们回过头,只见胡安脸上得意的神情凝滞了,长剑从他手里坠落,整个人僵直往前倾覆。

    一支精钢打造的小箭从斜下方准确地洞穿他喉咙,又从他脑后疾飞而出,扎到他身后人的脑门上。那人软绵绵地跪下,两手颤巍巍的抬起,想去摸箭矢,接着颓然倒下。

    出其不意的一箭得手,希亚拉着胡安倒下的尸体作掩护,踢开胡安身后人的尸体,往地上一滚,不顾形象的钻到了橡木桌下。

    无数长剑随之砍到橡木桌缘上,“咄”“咄”“咄”之声连响,留下深深的斩痕。

    希亚顺手扔出一个冒着滚滚浓烟的圆球。

    强烈的呛咳声随之响起。

    “烟有毒!往后退!”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其它几位精灵立刻抓住此天赐良机,祭出各自的手段。

    塔拉从靴筒中抽出一双闪着蓝光的短刃,轻盈的一个回旋。周围指向她的长剑就如脆嫩的细枝般纷纷折断成两截。(武士范!)

    费蒙身形原地一晃,包围圈中忽然就失去了他的踪影,再现身,他面前是一圈被割喉的尸体。(刺客系!)

    另外几位,身前弹开闪耀着魔法花纹的光盾,举着不知从哪儿抽出的法杖,高声吟诵咒语。

    空旷的大厅中,不仅刮起了暴风雪,还下起了陨石雨,在这种大范围无差别攻击之下,密集一方最是吃亏,无数铃兰武士被冻僵或砸死。

    简直是场惨不忍睹的单方面杀戮!

    放箭,放箭!有人在屋顶上气急败坏的喊。

    一轮箭矢如飞蝗般射下,结果全是误伤己方。

    一位精灵法师在伙伴的护卫下,朝屋顶挥动法杖,唱诵咒语。

    随着他的唱诵,穹顶之上立马结起了蓝色的霜花,无数尖锐的冰尖柱拔地而起,上面标本般穿刺着一只只持弓的尸体。

    有幸逃生的弓箭手被这凄惨的景象吓坏了,连滚带爬的离开这个冰柱地狱。就算摔断腿也在所不惜。

    大厅里吼声连连,兵器座椅乒乓作响,魔法爆炸此起彼伏,只有一处地方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底下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了,高踞在主位上的瑟兰迪尔仍然没怎么动。

    他只在希亚射死胡安的时候,换了个姿势,接着又神色漠然的端坐在椅上,俯视全场,胸有成竹得仿佛在欣赏一出戏剧。

    淡然的君王有一种无形的威严,拿着剑对着他的武士们失了首领,不知是应该动手呢,还是应该转身走人。

    面面相觑之下,终于有人一咬牙,将剑尖往前一递,怒吼道:“让精灵们住手!”

    瑟兰迪尔慢慢转过头,看向他们,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冷得似冰:“你们也想要参加狂欢么?”

    武士们只觉得心脏忽然紧缩,无以复加的恐惧像是半空里扑下的魔鬼,源自生物本能对危险的直觉,让他们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瑟兰迪尔优雅的站起身,看也不看他们,只轻轻的一挥手:“那你们就去吧!”

    为首的武士敏捷地提高长剑掩护自己的要害,一边向后急退。

    但是已经晚了,他感觉到喉咙间冰冷的疼痛,听见低微的嘶嘶声,仿佛毒蛇在吐着信子,随即他看见鲜血从自己和同伴们颈间迸射出来,在空气中凝成了好大一团血色浓雾。

    血雾正中,本应是瑟兰迪尔站立的地方,却已空无一人。

    血雾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他觉得自己在一个怎么都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他向着地上栽落时还在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连一剑都没有挥出。

    瑟兰迪尔意态闲雅的一步步从混乱的大厅中穿过,凡所过之处,敌人象风中的芦苇般纷纷倒伏,大团大团的血雾在他身后氤氲成背景。却象有无形屏障隔绝般,没沾上他的袍角哪怕一滴。

    随着他的路线,法师跟随到他身后、费蒙跟随到他身后、塔拉跟随到他身后,

    当他走到希亚藏身的桌旁时,停了停,居然亲自伸出手,推开了巨大的橡木桌。

    精疲力竭的希亚躺在地上望着他,觉得大王酷毙帅透来得真是及时:再晚一会她就要在药酒的作用下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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