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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卷 《沾花仕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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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师弟,我这《沾花仕女图》如何?”

    顾云好不容易推开挤过来的阿奴,扒拉出头来,吸了口气,回应道:“《沾花仕女图》?”

    陆离看他模样,只是会心一笑。这时,阿奴又凑到顾云身前,在他耳畔哈口香气,说道:“顾公子难道不知道吗?主人的《沾花仕女图》可是播州的名图,图成之时,整个云海峰冬日花开,春意盎然,峰顶枯木逢春,有四季倒转的异象。这图上绘下我们姐妹一十二人,个个形态各具,惟妙惟肖,富于灵性,早已成画道‘下笔活物’之技的代表之作!”

    听到画中人自己在耳畔讲述画卷,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顾云听着阿奴说话,再看她娇媚神态,活脱脱温香美人之色,哪里有半点虚假。他再往一旁看去,只见那余下的十一个仕女或弹琴或歌舞,风姿独具,一派动人之景荡漾其间。

    “陆师兄,你这《沾花仕女图》果真厉害!”顾云由衷赞叹道。

    “那是自然!”这时,阿奴为顾云斟满酒,顺势倒在他身上,糯声轻唤道:“主人画技出神入化,神乎其技。我们十二姐妹,以这画卷而生,图卷便是我们的家。主人说,等他修到画境第三重,山河入画的境界时,便为我们姐妹在画卷上画下屋宇楼台,山川河流,让这画卷成一方小世界,容我们姐妹生活其中,成就画中仙子!”

    阿奴越说越是高兴,眼中也闪出憧憬的神色。她说到这里,亭台上一众仕女都纷纷附和而言,一时间,亭中莺莺燕燕,欢声笑语,真是羡煞旁人。

    “山河入画,画中仙子……那是何等风采!”顾云见她们期盼的模样,心中也被她们的憧憬感动,喃喃道:“何时我也能辟出一方世界,快活逍遥?”

    这时,陆离好似听到了顾云的轻语。他轻抿嘴角,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顾师弟,你可知我为了画这画卷,花费多少功夫?”

    “嗯?”顾云听到陆离之语,望着他问道。

    陆离把桌上之酒饮尽,对着阿奴摇了摇空杯,笑着示意她斟酒。阿奴连忙起身斟酒,陆离又是猛地一仰头,将酒饮尽,对着顾云说道:“顾师弟,画道如书道,修行之路漫漫,求索之难亦是难以想象。”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会,又接着说道:“这《沾花仕女图》本名《簪花仕女图》,乃是唐时半圣周昉所作。原图本是惊国的名图,但是因为妖蛮入侵,被损毁大半。我昔年游历天下时,有幸得到图卷一角,得以窥探画道精髓,画道修为也终于突破徘徊已久的一重境,达到二重境‘下笔活物’的境界。”

    陆离又紧接着说道:“我因这名图得道,心中感念不已。便立下宏愿,要以这图卷残角为本,重新复现惊国名图原貌!我以图卷仅存的仕女阿奴为本,再绘出另外十一位仕女,自此图卷得成。只是陆离所作之图,仅是播州之作,不敢冒下前圣惊国之名,便将图改名为《沾花仕女图》。”

    “原来这就是这图卷的由来。”顾云轻轻点了点头,对陆离说道:“陆师兄以画技圆下所发宏愿,真是令人心生敬意!”

    顾云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然而陆离听到顾云之语,却是摇了摇头,轻叹口气,说道:“顾师弟有知不知。我虽然将这画卷仕女补全,但是画技不精,只是徒具其貌而已。”

    说完,他指了指满亭中的十一个仕女,又唤过阿奴站在另一侧,对顾云说道:“顾师弟,你仔细看着这些仕女与阿奴可有不同?”

    顾云闻言,细细审视过去。他临池已久,临池观帖的眼力也是非同寻常。被陆离这么一说,顾云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不同。

    “这……”顾云刚想说出口,而陆离却像是心领神会一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顾师弟没有看错。这画卷十二仕女,只是阿奴一人能称得上真正具有生机而已。”

    这时,原本俏立一旁地阿奴轻轻挪到陆离身侧,将酒水捧上,悄声说道:“主人切莫伤心,阿奴知道主人为我们姐妹已是付尽了心血……”

    说着说着,阿奴已是潸然欲泣。

    顾云瞧她对陆离模样,却是异常恭敬,倒是和对自己的娇媚之色迥然不同。听她对陆离说话的话气,倒像是子女对父母说话的语气一般。

    陆离轻轻摆了手,不让阿奴再说下去,只是将酒水仰头吞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想我当年何等自负,初入画道二重境,便真以为能下笔活物,有造物之能。我自以为把画卷补齐,便能重现名图原貌,但是所画的十一仕女,虽然看似活灵活现,有若真人,但实际上,仍是差了一筹,空有模样,却是毫无生机。”

    说到这里,陆离指了指阿奴,对顾云接着说道:“阿奴并非我所画,她其实正是《簪花仕女图》残角所留下的唯一仕女。”

    “原来如此。”

    他也发现这阿奴形容殊绝,气质、神态无一不是绝佳,那其余的十一仕女,美则美矣,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像是提线操纵的木偶一般,略有滞涩,远不如阿奴富于灵性。

    “主人,阿奴虽是周圣所画,但形神尽有,独缺灵智。阿奴绝不会忘记,是主人九死一生中将画卷残片从妖蛮手中夺下,又为了阿奴,历尽千难万险,从东海水妖重重包围中,夺下海妖圣墓中所生的生魂草,引入墨液,又以‘画龙点晴’的画道奇能,为阿奴点醒灵眸,终于得以生身为人!”

    阿奴说话间,已是梨花带雨,眼泪都止不住地流下。

    这时陆离不忍看她伤心,轻轻摆手道:“我那时也是一心求索画道。只是这一番功夫下来,阿奴虽然真正有了生机,其她诸女却是仍然无所突破。想我那时也是年轻气盛,为求把她们画得更像,更富生气,便跑到教坊司待了两年,每日观察揣摩那些买艺不卖身的名妓,还有受父兄连累充入坊中的官家小姐模样,虽是略有所悟,但始终是不得其门。”

    说完,陆离指了指一旁翩翩而舞、弹琴俏立的仕女说道:“若说神态无法追慕也是常情,只是可惜便是身姿体态都无法完全毕肖而似,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是啊,主人平生最牵绊纠结的莫过于此。若是有人能帮主人解下这个困惑,便是让阿奴做什么都心甘情愿!”阿奴听到陆离言语,心情愈加激动,胸前也是起伏激荡,让人心笙摇荡。

    “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么?”顾云嘴里轻笑呢喃,他缓缓望去,将那一众仕女收入眼中。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什么一般,猛地回头望向陆离,说道:“我虽然不能帮你赋予她们生机,但让她们更加毕妙毕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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