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瓦檐下的滴水悬冰柱到了午后还没有化开，随着夜幕的再次降临，第二天晨起时，你会发现那些冰棱子更粗更长。

    下晚学了，黄腾龙和黄腾浩正在院子里拉弓引箭，以那些冰棱子为靶玩得不亦乐乎。

    小丫头们闲着没事站在一旁观望，笑声、鼓励声、欢呼声响彻牡丹院。

    颜如玉正坐在临着院子的暖炕上，手中拿着一张写了四个字的宣纸，望着对面花梨木雕翠竹蝙蝠琉璃碧纱橱上摆放的蝴蝶兰出神。

    被院外的欢笑声一吵，触景生情想起了黄腾飞，颜如玉的心情更加烦闷。

    “知春，把那些偷懒耍滑的贱蹄子给我叫进来。”颜如玉正憋着一股气没地儿撒呢。

    原先还在伸长脖子往外张望的知春应声“是”，提脚就往外走。

    不一会儿，知夏、知秋和知冬被带进来了，战战兢兢地站成一排。

    颜如玉小题大做，狠狠地教训了她们一顿。直到看到项嬷嬷进得屋来才放她们出去。

    自从惊驾事件发生后，颜如玉的心情就跌落了谷底，甚至比黄腾飞的死还让她感到难受。

    黄少轩站出来为她顶罪令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她在黄少轩心里是最重要的，黄少轩最爱的人还是她颜如玉。

    可一会儿功夫，黄少轩就牵着莫妍的手不放，甚至大白天的和她在兰香院鬼混，让颜如玉从满满的幸福高峰上跌落崖底摔得粉身碎骨。

    就连一直护着自己的弟弟颜如海也突然转了风向，以读书为由搬到新宅子里住，过来看望自己时，偶然和来请安的莫妍打了个照面就急冲冲地走了。

    “查得怎么样了？”颜如玉重新坐回炕边，抬起头来问。

    项嬷嬷添油加醋地把从雪青那儿打听来的颜如海和莫妍初次见面的事告诉颜如玉，末了不忘抹黑莫妍两句，“您说我们舅少爷不谙世事，那纯得就像一张雪白的生宣纸，哪经得住莫妍那个妖媚狐狸精的勾※引？要不是被她迷住了，亲外甥被毒杀，舅少爷哪能胳膊肘儿往外拐？”

    项嬷嬷说的天经地义，仿佛黄腾飞的死与颜如玉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颜如玉不愿再提起黄腾飞的事。她现在最关心的两个人是黄少轩和颜如海，偏偏这两个人都栽在莫妍手里，怎不让颜如玉恨得咬牙切齿？

    “莫妍，你就是我在这个空间的克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颜如玉暗想，她把桌上的宣纸用力揉成一团，重新拿起一张摊开摆在矮桌上。

    项嬷嬷一边为颜如玉研墨，一边继续说到：“夫人，我有一种直觉：莫姨娘和林贵妃原先是认识的。”

    颜如玉提起狼毫笔在空中一顿，随即又放下了。疑惑地说：“这怎么可能？林贵妃何等尊贵！如果不是至亲怎么可能出手相助？再说就算莫妍请得动她，时辰上也不能掐算得这么准吧？”

    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倒是有这样的情节，可那是编剧编出来的，现实生活中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如果真有，而且就发生在莫妍身上，那这个对手也太可怕了。难不成是自己太过轻敌了？

    “兴许是老奴的一种错觉，不过，这莫姨娘还真是一只不死的猫，带着九条命呢！”项嬷嬷感叹道。

    “九条命？我就想看看第十次她还活得了吗？”颜如玉冷笑。

    她再次提起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写完后在火炉上烤干，让项嬷嬷亲自送到洪府。

    两天后的梅林酒楼楼上一雅间，颜如玉饶有兴致地一边品茶一边等着莫玉的到来，项嬷嬷像一条护主的老狗忠心地站在一旁服侍。

    约摸一盏茶功夫，雅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莫玉披着一件彩绣明黄地凤戏牡丹斗篷只身一人鬼鬼祟祟地进来后，立即合上门上好门栓。这才摘下风帽警惕地坐在颜如玉对面。

    颜如玉也斜了她一眼，很是不屑。整得好像前世电视剧里演的地下党接头，紧张兮兮的。

    她把玩着手上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讽刺道：“我听说莫妍的陪嫁银楼取名为‘玉缘银楼’，这个‘玉’字就是莫玉的‘玉’呢。也不知道你姐姐莫妍如果知道了你这么恨她、防她、害她，她会怎么想？哈哈哈……”

    莫玉紧张地站起来往纸糊的细棱格窗边走去，竖起耳朵往外听，没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响，才定了定神回过头来怒视颜如玉。“没错，她是让我寝食不安，但是你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吧？颜如玉，如果你继续拿话刺我，我现在就走。”

    莫玉还真扭头往门边走。

    颜如玉从袖袋中拿出一个暗黄色的牛皮信封，正是莫玉让谨儿送给颜如玉的那个。她不紧不慢地笑着说：“是吗？那你走啊？腿长在你身上，我又如何阻止得了？只不过，你的这封信在我这里，如果我哪天一不留神掉了，又恰巧让你姐姐莫妍拾了去，不知你姐姐认不认得你的字迹？”顿了顿接着说：“应该认得吧，听说你们姐妹情深，出阁前一起做女红，一起习字……”

    莫玉涨红了脸，挺着大肚子三步并作两步绕过黑檀木圆桌走到颜如玉跟前，伸手就想夺她手中的牛皮纸信封。

    站在一旁的项嬷嬷飞快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往边上一推，吼道：“一边呆着去。”

    项嬷嬷知她怀孕，也不敢太过用力。

    莫玉另一只手撑住桌沿稳住了身子，她细细一想，信里面总共就写了四个字：“如何合作”，假若信真到了莫妍手里又如何？难道莫妍还能拿着这四个字来质问自己不成？

    想到这些，莫玉心里有底了，她干脆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迎上颜如玉的目光，道：“颜如玉，我在信里根本没写什么，你大可光明正大地在莫妍面前挑拨离间，看看莫妍是信你，还是信我？”

    颜如玉身子往莫玉这边靠了靠，嘴角一勾，媚笑道：“果真什么也没写吗？那好啊！项嬷嬷，把那封信念给她听听。”

    项嬷嬷不安好心地接过颜如玉手中的信，高声念起来，“黄夫人：见字如晤！吾姐莫妍，不守妇道，已为人妾，还勾妹夫。郎君思变，凄惨不堪。吾姐狐媚，鸡犬不宁。还望夫人，精诚合作，共铲妖孽。落款：莫玉敬上。”

    项嬷嬷念完，不忘把宣纸举得高高的，让莫玉看到上面端正的字迹。

    莫玉顿时傻眼了，那高逸清宛的簪花小楷和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颜如玉，你卑鄙、无耻，既然模仿我的笔迹来陷害我。”

    颜如玉不怒反笑，她拍着巴掌道：“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你同我坐在一起，而且我们名字中都有一个玉字，只能说明我们是一路丘貉。不如先预祝我们：双玉合壁，攻无不克，如何？”

    “你，你……”莫玉气结，站起来指着厚颜无耻的颜如玉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玉很后悔和颜如玉合作，上辈子自己被她玩死，没想到这辈子还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唉，要怪只能怪自己，都是自找的。

    看到莫玉被自己给气的，颜如玉心情大好，连日来的阴霾如同被阳光一照，荡然无存。她寻思：要是莫妍也这般好玩弄，那生活该有多滋润？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颜如玉让项嬷嬷给莫玉添了杯茶，眉头一挑，道：“坐下吧！孕妇情绪不稳定是会影响胎儿的正常发育的。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莫妍，只要解决了她，我们日后大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自己首要的敌人是莫妍，至于颜如玉，确实可以老死不相往来。莫玉这时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调整思绪听话地坐下来。

    颜如玉压低声音把自己想好的主意细细说与她听，莫玉听得心惊肉跳，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点头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