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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回 皇后娘娘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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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问最近七日城里什么地方最最热闹?

    定然是城里最长的花楼一条街的尽头,新修的一座霓湄楼。

    若问最近七日城里最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是谁?

    定然是那霓湄楼主人朱湄。

    路人甲:“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路人乙:“你不知道?前些天皇后娘娘懿旨下来把那个朱湄夸得天花乱坠,还赐了块亲笔题写的金匾,就挂在楼里。现在许多人都去那霓湄楼里看热闹。”

    本宫站在霓湄楼下,季越在左,姬墨尧在右,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深感朱湄是个人才。

    其实当日的情况是这样的——

    当时,皇上一定要本宫拟道懿旨昭告天下,无非就是用些比较婉转的语言,跟天下人说,白大学士半辈子为了皇家当牛做马,劳心劳力,我们皇家十分有人性,通情达理,知道白大学士与女儿心结难解,一家人不能团圆,,不能享受天伦之乐,十分可惜,所以想要帮帮忙。帮正忙还是帮倒忙这不用本宫去管。这没什么难。

    但是,人对于“第一次”三个字总是与生俱来的执着,本宫的第一道懿旨,断然不能是这一道。因为这样功利,很没意思。本宫不是个喜欢牺牲自己的人。遂抓了季公公在书房里捣鼓了半天,拟出来另外一份懿旨。

    内容是这样的:奉天承运,皇后诏曰,今有船家女朱湄,虽沦落风尘,浮萍漂泊,却出淤泥而不染,蕙质兰心,聪明过人,救本宫于危难之间,施恩不求回报,本宫深感佳人之巾帼节气,实乃大周之奇女子。特赐本宫亲笔题词“天下第一女诸葛”金匾一块,黄金百两,绫罗十箱,望天下女子无论身在何处皆自尊自强,不失自我。

    朱湄就是那个教本宫扑倒如意郎君的船娘。

    季越一边想破头,一边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本宫。

    平心而论,本宫虽然不是个舍小我为大我的人,但也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朱湄在本宫人生最迷茫的时候帮过本宫,那包迷药的效果尽管没有与预期一样,但至今也算是经久不散,功德圆满。

    季越怎么也想不明白本宫如何与一个乌篷船里的风尘女子有了瓜葛,但他大约是怕世人对本宫说三道四,挖空心思要让朽木可雕,树立当今皇后高大端庄的形象,懿旨拟得十分辛苦。

    试想本宫寒门出生,莫名其妙当了皇后,民间非议甚多,若因为褒奖一个风尘女子再度引起喧哗,本宫那大儿子定然会借机做文章,季越好不容易将本宫送到一国之母的宝座,蓄势待发,若是因为皇后有失国母风范而遭天下人反对,他肯定觉得亏大发。

    所以他护着本宫这枚棋子,本宫不觉得欠他什么。

    朱湄接了本宫的懿旨,一点不含糊,用本宫赏赐的钱立马在花楼一条街的烟雨堤尽头买下了一座楼,一番装修后成了霓湄楼。本宫和所有人一样,以为朱湄要把本职发扬光大,让霓湄楼成为天下第一花楼,谁料自命**的那些嫖客们屁颠屁颠过去,却全都被拒之门外。

    因为,这霓湄楼只招待女客。

    “这位小夫人,缘何在我楼外徘徊不进?”本宫还在感叹朱湄的特立独行,头顶上响起爽朗的女声,如雨后清溪过石。

    本宫抬头,见朱湄倚在二楼正中敞开的大窗户边,她的笑容挂在嘴角,白日里看她,又是多时不见,感觉与印象里的有点不一样。她看到本宫,明媚慧黠的眸子里起了丝丝涟漪,料想是微微有些惊讶。

    不过这姐们聪明的确是比本宫聪明那么一丢丢,给本宫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眼已经亲自迎门而出。

    “夫人里面上座。”她知道本宫是谁,没说破。

    门口有俩看门的大汉,挺为难的样子。本宫回头一看,公公和小儿子一左一右护法紧跟着。听说霓湄楼里不让男人进去。朱湄瞧着本宫,全凭本宫做主的意思。本宫想了想,有些话不能让季越知道,故道:“赵小葱,你和你……额,内谁,去隔壁楼里喝杯茶,本……本姑娘要和朱老板谈点事儿。”

    姬墨尧和季公公同时挑眉,有那么一瞬间,本宫深以为他们是真亲戚,这挑眉的动作那简直如出一辙。

    咦,他们是什么亲戚来着?

    本宫正琢磨着他们的亲戚关系,姬墨尧半冷着脸开口:“阿迷,隔壁是花楼。”

    花楼怎么了,料想你跟着寇远师父在六月城里没少进出过。

    朱湄插在本宫前面,说,“我楼里有雅间,二位还是里面坐一会儿吧。”

    两人二话不说,抢在本宫前面,走进去了。

    本宫瞧着他们的背影,有些生气,又不是真的生气。心底有一个地方,甚至生出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的念头。

    朱湄虽然对本宫还是当了皇后这件事情略有疑惑,但既然已成事实,她也懒得多管,只好奇问本宫,那个师父于本宫而言是什么人。

    本宫思忖许久,给她做了个比喻。

    如果你家的看门狗,有一天在你逗它的时候兴奋过头不留神咬了你一口,你会不会一怒之下把那狗杀掉?恩,被咬的那一瞬间,你或许是真的想挥刀要了它狗命,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它小时候多萌,还有每次看见你摇尾巴的狗腿样,甚至是咬了你之后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你就又心软了。最关键的是,把狗杀了,谁给你看门?!

    “皇后娘娘真是……深明大义。”

    “过奖过奖。”眼前忽地浮现季越凉凉的眼神。

    再说朱湄这楼,本宫参观了一圈恍然明白,霓湄楼那就是帮助广大妇女解决问题的地方。

    霓湄楼大堂排队挂号,左手上去是风姿阁,提供各种美容服务,右手上去则是凤吟阁,专门教导你各种床笫之秘辛,中间直通掌柜的雅间,只要你肯花钱,任何问题朱湄都能帮你想出应付的办法。

    本宫觉得,在七日城这种达官显贵满地江湖名门接踵的皇权中心之地,无论是闺秀还是女侠,总逃不出一个情字,于是朱湄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本宫眼馋,问她:“朱老板,你开楼的银子是本宫赏赐的,所以不应该算本宫入一份股,年终给一成分红吗?”朱湄嘴角上扬,白了本宫一眼,什么也没说。

    正说着话,下面一个女掌事匆匆敲门进来报告,说某个一品大官家的夫人要找朱湄谈心。本宫听罢,心里闪过一丝念头,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朱湄这楼里的女人非富即贵,等于是汇聚了全京城最是非的是非之地,倘若用的好……

    这般想下去,看朱湄的眼神大约变得寒颤了一点,朱湄皱眉,起身后退三步,毕恭毕敬:“娘娘,心里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朱老板有贵客,本宫就不多呆了,咱们来日方长。”

    本宫刚起身,身侧的朱湄出声:“娘娘,恕朱湄多言,朱湄伺候男人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有些眼力劲,娘娘这位师父器宇轩昂,一身正气,虽有对不起你一个人的地方,可不能否认实在是天下无双的公子,你……别浪费了啊。”

    “哦。”本宫下意识应了一声,回想一下方觉得不太对劲,什么叫,别浪费了啊!!!==

    朱湄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是夜,本宫听见有人在敲本宫的窗户,月光勾勒出那个人的身影,本宫一眼就认出来了。打开窗,迎面而来季越一句问:“宋小迷,那夜在京城郊外的驿站里,你为何会出现在为师房间里?”

    本宫心里头咯噔一下。你瞧,他居然管本宫喊大名,这厮作为一太监,敢喊本宫的大名,本宫应当立即叫人以大不敬的罪名把他拖出去打一顿,那也没后面什么事儿。可他一喊本宫的大名,本宫条件反射胜过了随机应变,只觉大事不妙,结巴起来:“这,这事儿,你不是之前就,就问过了么?”眼神也不自觉飘向了季越两侧,找不着焦距。

    也是怪本宫心理素质太差,就这么一下,季越那张俊脸便露出了“我就知道那事儿没那么简单”的表情,伸长脖子逼近本宫三寸,嘴角挂起一抹醉人的笑意,又道:“那你说,朱湄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朱湄和本宫那是不能说的秘密,打死也不能说。料想季越那会儿误以为自己睡了本宫,打击太大所以没有往深处想,今个儿时过境迁,人脑子冷静下来,不难发现其中的蹊跷,关键是冒出来一个朱湄,又是风尘女子,和本宫的关系“暧、昧不明”,像师父这么聪明的,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串起来难免惹他怀疑。

    但若问本宫后不后悔下懿旨赏赐朱湄才让季越发现了事情的蛛丝马迹,本宫觉得并不后悔。一事儿归一事儿,本宫不过是心里头害怕季越教训本宫,因着他教训人的手段实在花样百出叫人受不了,然,认真算起来,男女之事上,吃亏的也不是他一大老爷们,是不是?

    季越在本宫胡思乱想的档口,脖子又伸长一寸,本宫手握着窗沿,腰一个劲往后仰。只听季越自个儿在那儿念叨:“我说当时怎么会中招,一屋子的秀女盼星星盼月亮地要进宫当皇妃,洁身自好还来不及,实在意想不到会有人往我房里吹迷香……我还以为是福禄王的人……万万没想到……若是你,还不如福禄王的人下手……”

    本宫师父平时对外人说话言简意赅,只有对自己人才废话颇多,本宫听着他喃喃自语的质问声,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儿:季越如此放不开那件事儿,当事人之一是他的笨徒弟算一个理由,却原来不是最主要的,顶顶要紧的原因是他释怀不了自己如此高绝的武功居然被小小的迷香给——迷!倒!了!大约在季越心里,总是萦绕着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师父,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都过去的事情还纠结个什么劲。再说这下药的人,尽管师父人不太厚道,到底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本宫虽然也不厚道……”本宫嫌弃地看了一眼季越,继续道,“隔壁就是如空大师,要下药也是给下他,怎么会看得上你呢?”

    说这话的时候,本宫有种流泪的冲动。

    再看季公公的两条眉毛,慢慢拧在了一起,肯定是觉得本宫的话十分有道理,非常有逻辑。当然,他不可能用正常的逻辑推算出一个偶然的意外。于是公公开始变得格外纠结,用犀利火辣的眼睛盯着本宫,想找出什么疏漏的地方发现事实的真相。

    “娘娘,皇上他……”恰在这时,黄花急匆匆出现在走廊上,话还没说完,蓦地看见本宫与季公公那不太雅观的姿势,肯定是吓了一大跳,忽而没有了声音。

    季越尴尬地一声咳嗽,离开窗沿,本宫比他从容许多,若无其事问黄花:“皇上他怎么了?”

    黄花这才回过神,跳脚着急道:“笑公公刚才跟奴婢说,皇上他嘴馋吃了一口海棠糕,没多时就开始咳血,叫娘娘您快去瞧瞧!”

    “人呢?!”这句不是本宫的问的,比本宫着急的大有人在。

    “御书房。”

    季越一下就没了人影。

    本宫站在原地望着他转身消失在门口,问黄花:“你可知道季公公平日里和谁走得比较近?”

    黄花一愣,摇摇头,满脸八卦和疑惑。本宫立即白了她一眼,猜她肯定脑补了许多本宫与季公公之间子虚乌有的画面。其实本宫就是想到从前季越教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季越对本宫了如指掌,本宫却对他知之甚少。

    “娘娘!”黄花突然叫道,兴奋地抓住本宫的衣袖摇摆,“奴婢想起来,季公公好像与赵将军关系不错,奴婢在宫里撞见过几回,他俩经常凑一块儿商量事情。哦哦,赵大将军还管季公公叫贤侄。似乎两人是亲戚来着!”

    恩?贤侄?

    赵大将军本宫见过,符合将军的一切形象与气质,和白大学士差不多岁数,听说年轻时这两人一文一武风华绝代,迷倒了全大周数不清的少女。“去查查赵大将军有多少侄儿,直系的旁系的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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