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我想向您反映一个问题。杨果果心头就是一热，居然大声喊了出来。听到这个声音，二号首长抬起头来，注意到是一个农村妇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隔二号首长不远的钟响、秦思民听见了，心头就是一惊。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女的要反映什么问题。有人附在秦思民耳旁说，她就是戴效章的妻子，叫杨果果。

    什么，她是戴效章的妻子？秦思民大惊。虽然戴效章的事不是他指使的，可戴效章的事他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教育局局长范德贵他们对戴效章采取的种种报复行动，他都是知道的，可以说是默认了。这个事一旦抖出来，岂不让二号首长大为生气？

    秦思民真想过去，拦住杨果果，不让她靠近二号首长，更不让她和二号首长反映什么问题。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因为，旁边除了有许多高级官员之外，还有随行的媒体记者，要是被他们拍了出去，岂不闹成笑话？

    因为有二号首长的首肯，随行的警卫不敢阻拦。于是，杨果果几步过去，走到了二号首长的面前，说附近塌陷，出现了许多大坑，村民们提心吊胆，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二号首长听了，说你反映的是个大事情，涉及群众的生命安全，你具体谈谈，是个什么情况，我想听听。

    见二号首长一脸亲切，杨果果慢慢放松紧张的情绪，说我们这里产煤，一些不法煤矿老板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到处挖煤，挖到了村民们居住的生活区。长久以来，没有得到根治，这样一来，我们的住房下面被挖空了，塌陷就成了常事。

    遭了，这个泼妇居然反映乌黑镇的塌陷情况！秦思民暗暗叫苦，脸色开始发白。可是，他只能干着急，不能有任何表示。

    二号首长的眉头开始紧锁，他若有所思看了看陪同的高官们，说你给我当向导，我想去看看。说完，他大步朝自己的专车走去。

    什么，首长居然要去看？杨果果一阵惊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惶恐中，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过来，说这位女同志，首长请你上车。

    哦，哦！杨果果一阵激动，跟着秘书上了首长的专车。这是一辆金杯车式样的车，首长就坐在进门处的那排座位上，当然，他的旁边是空着的，那些跟随的高官们都坐在其它排的座位上。

    杨果果站在车门口，不知道坐哪里好。

    首长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子，说你坐这里吧！

    怯怯地，杨果果坐了下去，一阵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从心头涌了上来，泪水竟不听话似地流了下来。

    二号首长一脸慈祥，说你叫什么名字，看样子，不像是在农村种田吧！

    杨果果点了点头，说我叫杨果果，是一个医生，因为家里房子的一侧出现了天坑，我妈要去回去，昨天晚上，我一家人不敢睡在家里，就睡在外面。

    哦！二号首长很严肃地说，这个问题出现了多久？地方正府怎么视而不见，不进行处理？

    这番话表面上是对杨果果说的，其实是说给坐在后面那些陪同的省里一号书记、省长听的。当然，钟响、秦思民还不够资格坐到这辆车上，也就没机会听二号首长的教导了。

    因为是走大路，去那里有一段距离。在路上，二号首长还问了杨果果一些个人的生活情况。好几次，杨果果想谈谈丈夫戴效章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她觉得，那是私事，找这么大的官反映私人情况没有必要。再说了，首长多忙，如果听了自己的牢骚，岂不耽搁他老人家的宝贵时间！

    终于，杨果果忍着痛苦，没有说。因为沿路有许多群众，二号首长不时地向窗外挥手示意。有时，他会拉起杨果果的手，一起向窗外挥手示意。首长的手很软，很暖和，杨果果觉得。

    坐在车里，秦思民急忙拨通袁白强的手机，说你赶快安排几个靠得住的民警化妆成老百姓，一有机会，就把那个该死的女人给我拦住，不让她再次靠近首长，明白吗？

    明白，请您放心，我马上办好！接到指示，袁白强马上着手安排。

    大约10多分钟后，二号首长的车到了黄旗村口。二号首长稳步下车，要杨果果在前面带路。

    半年来，乌黑镇频发塌陷，随处可见大坑，当地的老百姓戏称天坑。就在前面，有一个直径60米深约30米的大坑，而不远处就有好几座民房。二号首长想走近去看，保卫人员急忙排成一队，挡在他的前面，说太危险了，请首长不要靠近！

    确实，如果掉了里面去，深不见底，只怕性命难保。二号首长脸色严峻，指着大坑，对陪同的高官说，你们看看，老百姓就生活这样的环境里，叫他们如何安心生活？你们在抓经济的同时，也要关注民生民计啊！

    您批评得是，您批评得是！高官连连点头，诚惶诚恐。想当年，朱总理站在豆腐渣工程之称的九江防洪大堤上，对那些渎职的官员们大声呵斥，让多少政府官员汗颜，心生惭愧啊！没想到几年之后，这一幕又在一个小小的山村里重演！

    见二号首长在和官员们交流，杨果果没有紧紧跟上。等二号首长训完话，她想过去，却被几个人拦住，不许她过去。杨果果很奇怪，说你们别拦我，我要过去，想和首长说话。

    同志，我们是国安局的，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再靠近首长，要是因为你的随便，影响了首长的安全，你担当得起吗？一个为首的人很客气但很威严地向杨果果解释，不许她再次靠近二号首长。

    杨果果听了，觉得有道理，只得忍住。在那边，二号首长训完话，见杨果果不在，忙说我的那位向导呢？我的那位向导呢？

    听到二号首长的声音，杨果果一阵感动，真想过去和他道声别。可国安局的同志的话让她自省，急忙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出声。

    半个小时候，二号首长终于上了专车，挥手向村民们告别。村民们欢呼着，簇拥着二号首长的车，依依惜别。多么亲民的二号首长！因为不舍，有的村民甚至留下眼泪。

    慢慢地，专车加快了速度，渐渐地消失在人们视野中。跑到一个小土堆上，杨果果还想多看几眼二号首长的车。

    因为杨果果上了二号首长的车，一些乡亲涌向杨果果的老家，向她的父母道喜。杨母听了，连连摇头，说你们别说笑话，她一个姑娘家，又没当什么官，还能上二号首长的车？

    一个小伙子说，大娘，您还别不相信，果子姐就是我送去的，她坐首长的车我还用手机拍下了呢。说完，他拿出手机，翻到图片，打开来给杨母看。果然，女儿和连带微笑的二号首长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好像在交谈呢。

    啊，原来是真的！杨母一脸自豪，禁不住惊呼起来。

    有人说，大娘，您女儿真有本事，帮我们向首长反映了天坑的问题，这下我们有救了！

    听说果果向二号首长反映了问题，杨母不由紧张起来。恰好杨果果回了，杨母急忙拉过她说，果子，见首长是好事，可你不该乱讲话，你这样一说，领导们肯定不高兴了，万一追究你的责任，闹到你单位去，把工作都丢了，咋办啊！

    母亲的担心并非多余，老公就是向上级领导反映问题，得罪了人，弄得现在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这时，乡亲们三五成群到了，纷纷说，果果把二号首长带到了这里，看了天坑，问题一定会很快解决的。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没房屋住了。大伙说着笑着，非常高兴。后来，不知谁冒出一句话，说不对啊，杨果果这样做，是给政府惹麻烦，只怕会有危险，你可要小心啊！

    晚上7点左右，一名在政府工作的亲戚来了，当着杨母杨父的面训斥说，果果，你也太幼稚了，你丈夫的事还没解决，你又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向首长反映问题，你太幼稚了，你太冒失了！

    杨母听了，忙说，果果，效章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亲戚自知他说漏了嘴，忙解释说，没事，效章外出办公差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杨母拉过杨果果的手，说女儿啊，效章这么长时间没回，这次我打电话，他还是没回，这不是效章的为人。你告诉，效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果果强忍泪水，安慰母亲说，妈，您别担心，效章真的是出差去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他一回来，我就要他回家来看望您。

    杨母半信半疑，说那就好，那就好。然后，她又问她亲戚，说果果这事怎么办，你帮她拿个主意。

    亲戚说，我觉得总不是好事，果果到外面去避一避，以防万一。

    想到再次想靠近二号首长时，被几个自称是国安局的人拦住，杨果果不禁心生害怕，真有些担心。好像，她还感觉到，在给二号首长带路的时候，后面有两次有人在身后拽她的衣服。

    当天晚上，乌黑镇开始流传说，杨果果闯了大祸，派出所的人要来抓她！

    半夜，大约12点，杨母家的门被敲得咚咚咚咚地响。杨母没有开门，而是跑到楼上，透过窗户，看到楼下有好几个镇政府的干部，旁边还停着一辆小车。

    遭了，肯定是来抓女儿的！杨母一急，泪水流了下来，慌慌张张地推开女儿的卧室门，说果果，你快逃，警察真抓你来了！

    杨果果早就听到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只是她不相信是来抓她的警察。要真是这样，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她半信半疑，随着母亲爬到二楼，一看下面真有好些人，样子很凶，不像是来串门的样子。见这个架势，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杨母一边推着女儿，一边泪眼汪汪地说，果果，你看你这闲事管的，肯定是抓你来了，你快点从贺家逃走！

    慌慌张张地，杨果果从隔壁邻居贺家那边过去，偷偷莫地出了乌黑镇。她不敢回城里的宿舍，就在一家较为偏僻的旅社住了下来。

    为了响应市委市政府的号召，德都市教育局决定统一放假三天，组织全市市区老师上街进行大清扫，迎接德都第一届国际银河文化节的举行。放假前的那天上午，为了落实市委市政府的精神，市教育局在一中体育馆召开市区教师动员大会，布置相关工作。

    市区的老师也不少，足足有上千人。好在一中体育馆大，可以容三四千人，上千个老师坐在里面，显得很空。老师们动作很快，还没到时间，就已经到了会场。毕竟，这是全市的大事，作为老师，更加义不容辞，得好好配合。

    九点钟的时候，教育局的领导们，包括局长、书记也到齐了，纷纷在主席台前就座。只是主席台还有一个作为，而且是中间那个座位没有坐人。这个座位是最重要的座位，也就是说，一个最重要的领导还没有到。

    细心的老师判断，这个会暂时还不会开。果然，主持会议的范德贵坐在那里，眼睛不时地看着侧门。终于，一个中年人的身影出现在侧门，他急忙起身迎上去，说林市长，欢迎，欢迎！

    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时候的林子达，是主管文教卫工作的副市长，是范德贵的定头上司。作为市教育局局长，他必须恭恭敬敬，迎来送往。

    林子达点了点头，表示招呼过了。在范德贵的延引下，他走到主席台前的那个中间位置，坐了下去。在他过去的时候，市教育局的多有领导都站起身来，等林副市长坐下之后，他们才坐下。

    范德贵走到自己的位置，拿起话筒，大声说，各位老师，再过四天，我们德都将迎来第一届国际银河文化艺术节这一盛大活动，为了把这次活动办得盛大，办得祥和，林市长特意莅临会场，为我们的工作作指导。下面，我提议，用最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范德贵的话音刚落，大厅里掌声雷动。

    这是意料之中的掌声！林子达拱了拱手，向老师们表示谢意。等下面静下来，他扫视了一下，说老师们啊，开这个会，是为了统一思想，全体动员，抓好落实工作。这次盛大活动如果取得了成功，必将推动我市的经济发展，为实现我市成为经济强市创造有利条件。老师们不是嫌工资不高福利不好嘛，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等盛大活动一过，我就向市委市政府提出建议，提高全市一万三千五百二十名教师的工资待遇和福利待遇，努力向省会城市的老师待遇看齐！

    这个林市长，有的特色，一开口就谈提高老师们的待遇！老师们兴奋了，马上报以雷动的掌声。

    林子达开始兴奋起来，继续说道，幸福的教育人生靠什么？我认为，首先是有丰厚的物质生活作为保障，今天愁柴米油盐，明天愁房贷车贷，你能有幸福感吗？…………

    范德贵坐在台上，越听越不舒服。作为市教育局局长，居然不能在老师们面前谈福利待遇，能不汗颜？原来，民间就有这样的话流行：德都的老师是头猪，没有工资也教书。过去近十年了，这个状况依然没有多少改变。与邻近的兄弟县市对照，德都教师的工资水平只相当于省会城市的老师的三分之一，兄弟县市的老师的一半。林子达这样说，不是说我这个市教育局局长无能吗？

    …………本来，我是个很准时的人，特别是参加会议。可今天这一次，我迟到了，是什么原因？因为就在刚才，一个悲剧，不，一个惨剧发生在我们的老师身上！突然，林子达话锋一转，脸色庄重，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

    惨剧？本就安静的会场这下更加安静了，老师们直瞪瞪地看着台上，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