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的电话越过市局，一直打到局里，由于事涉程东亮，省厅要求他回避，政委态度暧昧，问来问去，语焉不详，不愿意多谈，省厅的电话就直接打到负责督查警务作风的耿国忠那儿。耿国忠以未参与决策的第三者态度，详细汇报了情况，把重点放在了如何处理善后上，并主动请缨，给省厅担保了三条：核心是把事件控制在最小范围，一不上街，二不出县，三不拖延，给省厅处理赢得时间和条件，省厅很满意。

    不出三天，局里通知，退还警员集资，三年未到期，也按三年算，大家有说有笑的数钱。只有耿国忠满心希望被泼了一瓢凉水，气愤之余，把情况帖子发到了网上，坐在桌子前生闷气。

    令人想不到的是，退钱后没有几天，程东亮一个人在宾馆开枪自尽。整个县局当时就变得鸦雀无声，人人说话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

    事发后当天晚上，市局就下来人，宣布程东亮在任期间工作成绩突出，群众反映良好，值得肯定。但因其人自身长期患有抑郁症，在工作压力下不堪重负，自杀身亡。暂由县局政委主持工作，会议提到银监局工作组进驻在县人民银行，可能回来县局调查涉及银行的情况，要求公安局尽快把这次会议传达到每个警员，按照统一的说法对外统一口径，由政委统一接待一切外部询问，要大家顾全大局，消除事件影响，各项工作尽快进入正轨。

    一时间大家纷纷私下议论，莫名真相，一个社会网站“都爱看”上介绍的情况，引起大家极大的兴趣：原市局经侦科长张琪账户被银行查封，涉及到和县局资金异常往来，银监局、人民银行正在调查。此消息一出，“都爱看”网站成为大家关注焦点。时隔不久，“都爱看”忙碌的网站已经不能正常链接。

    银监局、人民银行最终也没有来县局了解情况，大家谁都受益，集资事件再无人提起。银监局工作组走后，政委被调任邻县，耿国忠如愿当上了公安局长，一阵子迎来送往过后，耿国忠拨通了陈三虎电话：“三哥，今天可有时间，兄弟想和你坐坐！”

    “哦，耿局啊，知道你终遂心愿，还没有来得及道贺！我就在国贸酒店，跟白局，杨局喝酒呢，你方便的话，就过来！”陈三虎在电话里回答。

    耿国忠立即驱车前往国贸酒店。

    到得酒店包房，只见陈三虎几个酒早已喝了一半，每个人都喜气洋洋，陈三虎坐了主位，费明和马建平在旁边立着劝酒。

    费明见耿国忠进来，迎上去说：“三哥在县上开了几个门面，今天请大家喝酒，知道你最近忙，没有提前叫你！”

    “耿局荣升，当坐主位，也让大家粘粘你的喜气！”陈三虎走过来，拉住耿国忠的手，要把他摁在桌上自己坐的地方。

    耿国忠赶紧极力推辞，退回到一进门位置，双手一抱拳：“耿国忠能有今日，全仰仗在座各位大哥往日关照，听说几个哥哥在这里喝酒，我就赶紧跑过来，今天谁都要给我个面子，让我给众位大哥当回服务员，我来倒酒！”

    说完把费明拖到座位上，从他手里接过酒瓶，第一个先走到陈三虎面前，“三哥，你请上座，兄弟先敬你一杯！”

    陈三虎听到这话，和费明对了一下眼色，满意的给杨万山、白顺德说道：“我兄弟耿国忠，虽然身份变了，人的本色没有变，不枉我和他相交多年！”说完，端正地落座，抬手一指酒杯，“兄弟给哥倒上，哥最爱喝你的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倒满！”

    陈三虎端着酒杯，邀着杨万山、白顺德，“杨局，白局，你们等会儿再和耿局喝，听我说一句，我兄弟新官上任，以后路还很长，我这里敬你俩位一杯，希望你俩今后对我兄弟要多多关照！”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杨万山、白顺德听到这话，也都郑重的端起酒杯：“想不到陈老板和耿局是老交情，大家都在街面上共事，相互关照自不必多说，我们以后还要处处仰仗着耿局！”

    耿国忠这才和杨万山、白顺德分别喝了酒，落座在下手位置。

    “刚才费明说三哥在县上开了几个门面，不知是做什么的？”耿国忠夹了口菜问道。

    “不是我，是我兄弟马建平，你们都各自一路诸侯，有自己的地盘了，只有我兄弟马建平在这光跑腿儿，受可怜，我看不惯！我今天要把我兄弟马建平扶起来！建平，你给大家说说！”

    “他还可怜？他管着全县六大家正县级的吃喝拉撒，想叫他们喝稀饭，他们不敢提饺子，你看这小子多肥！”白顺德开玩笑都是一本正经的口气。

    “嘿嘿嘿，是这，”马建平一脸厚大的嘴唇，露出招牌笑：“三哥硬拉鸭子上架，说是给我弄几个零花钱，县上开了两间门面，城东城西各一个，老百姓谁家娃要上托儿所，进学校，正常渠道得花两千，还未必办得了，找咱，花个一千五，咱把一千给校长，提个五百元手续费，大家都方便，给百姓办事，又省钱，又顺利，所以叫做‘便民事务所’，门面的钱是三哥出的。”

    杨万山听到后，点了点头：“叫做‘便民事务所’，我看这像是小型‘政务大厅’啊！”

    “‘政务大厅’是县老爷的门脸货，怎么能和我们的‘便民事务所’相提并论！‘政务大厅’表面上看是办事一条龙，能办事，其实想在政务大厅办事，先得在县上各部门跑个十天半个月，章子找人盖齐，大家想想看，谁找人盖章子有建平方便？何况，建平给谁说事儿，还要盖章子？因此上，开‘便民事务所’非他莫属，老百姓办事儿，交钱少，办事快，一个章子都不盖！”陈三虎显然是有有备而为，说出来简洁明快，合辙押韵。

    “嗯，这倒是个空里来钱的好办法！”白顺德若有所思的说道。

    “白局，说不定费明想要在财政局的钱，花钱找上了马建平，马建平再把钱转交给你，你才是空手套白狼啊！”陈三虎不满白顺德的口气，拿话噎他。

    白顺德被噎得脸色都黑了：“陈老板，你还记恨我压着你的钱？真正的事主就是他杨万山，我不过替他背了恶名！这件事是杨万山的主意。”

    “呵呵呵，老狗胡咬呢！”杨万山接过话头，“是我的主意不错，可大家都是吴县长的卒子，都在这事上受了益，白局你吃糖时甜滋滋的，吃完就供出谁给你的糖？”

    “哈哈哈！”陈三虎看着杨白互掐，放声大笑，端起酒杯：“大家利益一致，以后不再说三道四，来，喝酒！”

    费明插进话来：“这个便民事务所最大的好处，杨局，白局可能还没有体会到：求人的和办事的用不着互相见面，不留把柄，建平给大家解除后顾之忧，钱过他的手，他抽点手续费，也不是白拿的！”

    杨万山、白顺德端起酒杯，相互对视，对陈三虎暗自佩服不提。

    酒后耿国忠随陈三虎看门面，只见就在工行储蓄所隔壁，算得上是县城里人口流动最频繁的地方。门前又是气球，又是充气拱门，满地的鞭炮残屑，一帮人正在敲锣打鼓招引行人注意，只见玻璃自动门两边，不伦不类的贴着一副对联，上书“寻人、办事、包打听，保镖、跑腿、筹措钱”横批是“便民服务”。

    “能棍棍”陈亮这时穿一套深蓝色西服，看着极不合身，见一行人过来，赶紧迎上前去，不会说话，两脚倒腾着，搓着两手直乐。

    “赶紧把对联撤了！”陈三虎气乐了，“你以为这是郊区、农村，我们现在是文明人，你当是黑社会！”

    耿国忠笑着加一句：“能做的不见得能说，能说的不见得能做！”

    走进大厅，只见一面大立镜上列满了恭贺单位，财政局、城建局、公安局就列在最上头，陈三虎叫过来两个人，把镜子抬出去，当街立在了马路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