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笑眯眯的国字脸不是别人，正是刑警队副队长边明昌。他率队来陈三虎的储煤场旁边征地，是魏平均的主意，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循着陈三虎的思路，在铁路货运站附近，继续把煤储存起来，等着将来外运。紧挨着李进的储煤场，不为别的，也是一个“等”字，等着李进山穷水尽，然后低价收购李进的煤，未成想，李进主动出击，和警察打架被抓。边明昌把李进扔在拘留所，就给蒋秘书长汇报了情况。

    “关着，这下正好！倒省事了！打架能关多久啊，最好能多关些日子！”蒋友仁在办公桌上敲着钢笔说道，“储煤场还是得快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您就放心吧！就李进那么个脾气，我把他和其他的混混儿关一起，要不了多久，肯定有故事，不是别人替我们把他废了，就是他把别人废了，结果都一样，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蒋友仁对边明昌是放心的，办事懂得动脑筋，手脚还利索，人也低调。不像马明义，当了局长，架子是日渐增长，脾气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懒，主要是越来越懒得动脑子了，这种人，也就是吃老本儿，等一退休，肯定第一个老年痴呆！

    魏平均和他谈过陈三虎的事情之后，蒋友仁心里也活泛了！以前，蒋友仁从来不把钱往心上放，他认为，钱不过是个信用的工具！人和人之间，没有信任，才依靠钱作为凭据进行沟通，蒋友仁和人交往的原则是直接取信于人，把钱反而看淡了，对安海英市长如此，对李大军也如此，对手下求他办事的人更是能照顾就照顾，惟其如此，经他促成的事情有千千万万，他本人反而没有钱！要不然，他不会因为钱的事情和小苗书记闹起来，觉得女人就是见识短，只知道钱的作用，看不到人才是主要的，从这一点上看，小苗就不知道他蒋友仁的价值，当然就不会觉得蒋友仁值得爱，她才会在大家都理解蒋友仁处在集资案件的困难时期，做出逼着要钱的蠢事情，这种女人就只能作为性伙伴存在，幸亏那天失手弄死了她，否则，迟早，这女人还会干更蠢得事情。

    没有多少钱，丝毫不妨碍他的蒋友仁的生活，因为他的朋友都在实权岗位上，他要办事情，最多一个电话，谁好意思跟政府秘书长谈钱呢！现在不同了，自从出了三十亿集资的事情，李大军作为直接责任人进去了，判多少年是迟早的事情，最关键的是李铁成靠边站了，安海英意志消沉，眼看着要屈居市政协主席的位子了，谁也不把这些事情和集资案联系起来，可是这正是政府模式的可怕之处。不谈你，就意味着，你没有谈的必要了！这一点和芙蓉姐姐到很相似：芙蓉姐姐是很膈应，但是，她成功的一度成为娱乐界的议论焦点，这样她就成功的超越了好多原本比她条件优越很多的女影星，甚至超越了凤姐，至少，她不必为了演主角和导演睡觉，到了芙蓉姐姐真正演片子了，大家不谈论她了，她反而不值钱了。因此，作为一个政府官员，哪怕你犯错误，被人指指点点，也比谁都记不起你强！蒋友仁现在就好比《甲方乙方》里徐帆扮演的那个曾经很红的女演员，叫什么不记得了，感受是一样的：以前是别人老想找自己签字，现在，他蒋友仁多希望有人能让他签个字儿啊，哪怕让他花钱他都干！

    想干事，引起别人注意，特别是引起刘锦辉的注意，还有什么比弄煤更合适的事情呢？所以当刘锦辉发文让他蒋友仁做一个孩子一样的梁金龙助手协调煤电时，蒋友仁心里都热乎乎的，毕竟，刘锦辉心里还有自己这个人啊！

    想到这儿，蒋友仁愈发觉得助手这个角色是个机会！他以后要在刘锦辉那里有位置，就必须要有文章可以做！做什么，都可能是自作多情惹得刘锦辉起疑心，唯独当好梁金龙助手，刘锦辉不会怪罪。

    蒋友仁拿起电话，拨通了魏平均办公室。

    “魏局，最近忙什么呢？”

    “老蒋啊，不忙，不忙，你最近可好？”魏平均和蒋友仁之间在办公室通电话，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魏平均知道有事儿，寒暄着，听其下文。

    “唉，我也是闲得慌，忽然想找个人聊聊天，想来想去，只有你魏局和我近，不知你可愿意陪陪我这个无用之人？”

    “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儿，您看，是我过去呢，还是您过来？”魏平均立马答应着。

    “呵呵，我去，您来，都不合适，我们俩凑一块，还不让人觉着政府要政变了！这样吧，您下楼，我在公园里等着！”

    魏平均一想也是，政府里，最忌讳这个，两个办公室的秘书在一起私下来往，都会引起人猜想，何况是两个曾经不共戴天的对手呢。再也没有比在公园合适的地方了！魏平均脱下西装，拿起挂在衣帽钩上的夹克，想了想，就夹在腋下，带上门，散步的样子，走进公园。

    公园里中午这个时候，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万籁俱寂，纤尘不兴，老蒋正在梨树下打太极拳。

    “老蒋，看来你最近气色不错啊。”魏平均走过来伸出手，两人相握。

    “不比你魏局，到底上了年纪！”蒋友仁半开玩笑。

    “您七老八十了！也就比我大了两三岁，也好意思摆老资格！”魏平均笑话他。

    “大一天也是大，这个你别不服气！”

    两人找了一个远离石子路的长凳坐下来，其实这是多余，中午这时候，老头老太太也不上公园来，快吃中午饭了，不干活，还让孩子找，老人们都很自觉，一般十点半就捎带买些菜，回家帮忙做饭去了，公园里空无一人。

    “这一段时间，歇够了？”蒋友仁说到正题。

    “怎么，您耐不住了？”魏平均自然听得懂蒋友仁的意思。

    “哈哈哈”两人心领神会的放声大笑。

    “你我都做不了看客！”蒋友仁以肯定的口气评价着曾经的对手。这就是男人，往往真正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而不是你的朋友，朋友往往只会对你有期待，有要求，或者有你无法满足他时的怨气，而只有对手，才关注你本人在忙什么，想什么，为什么这么想！

    “是啊，你我注定是演员的命，只不过，现在演什么，都不讨好，招人嫌！”

    “可是坐以待毙，不等于自杀吗？”蒋友仁觉得两人还是互不交底儿，这么着云里雾里，会破坏气氛，但直接说事情，又很突兀。

    “得有个抓手！”魏平均喃喃地说，“现在的情况是，廖书记、安市长，都得不到信任，他们两就好比是两团h5n1细菌团，谁都怕沾惹上是非。而我们，哪怕是正常工作，都有人会和他们两人联系起来，现实逼得我们，不干工作，才是最好的工作状态。”

    “原因在于我们把自己局限在原来的工作圈子里。原来的工作圈子是安市长、廖书记给我们划定的，我们在原来的圈子里动作就势必让人认为老领导贼心不死！”

    “好一个贼心不死啊！”魏平均觉得老蒋用词儿既准又狠，不愧是笔杆子出身，“廖书记、安市长，要工作，也是在尽职，不是讲究站好最后一班岗吗？不是还没有结论吗？他们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吗？政治上失去了信任，干什么都成了有野心！不干工作，反而让人放心！老蒋，你说说，自从集资案曝光后，政府和市委相继出了事情，两边都瘫痪了，大家都不敢做事情，得亏我们这是给公家干活儿！要是给地主干活儿，这么着几百人一起撂挑子，还不成了造反？”

    “至少也算渎职！现在大家都在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所分管的部门在这一段时间里不出岔子，你看着吧，到时候，这些渎职的家伙，还会得到论功行赏呢，但是领赏不包括我们两！”

    “坐以待毙，不如伺机而动，老蒋，你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了？”

    “魏局，你说说，现在，在政府里，只有谁，最吃香，怎么干都成，不干也成？”

    “谁？刘锦辉现在是两头都忙，什么都顾不上，务虚都忙不过来，务实，更别提了，他主管的事情多，但是他是只管事情，不认人！谁能在他那儿吃香？不挨他耳刮子就算烧高香了！”

    “你是灯下黑啊！魏局，小梁就最吃香！他可是你培养出来的好苗子！他干什么，怎么干都说得过去！就是不干，也一路走红！你看啊，他干的好，自然是刘锦辉有眼光，发现了人才，刘锦辉提拔梁金龙，就等于是奖励他刘锦辉自己慧眼识人！他干不好，刘锦辉比梁金龙还着急，刘锦辉会认为，不是梁金龙不行，而是认为梁金龙权力太小，是我们这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造成的，更会触动他将来提拔梁金龙的动机！他不干活，整天不在政府呆着，也说得过去！这是梁金龙本分做人，不党不群，关键时刻没有野心的最佳写照，叫人看着用着多放心啊！”

    “呵呵呵，”魏平均没有想到蒋友仁会这么看梁金龙。魏平均一直没有时间关注梁金龙，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梁金龙是自己的兄弟，甚至就好比自己的儿子！看来自己是错的！

    梁金龙和于兰不清不白的，魏平均是知道的，但这正是魏平均宠着梁金龙的地方，真正的男人，往往和男人之间的感情更深，女人嘛，不是有老话讲，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兄弟穿一穿自己的衣服又有何妨？何况于兰这件衣服，于魏平均仅仅只是件摆设。有时候，魏平均和于兰在一起，望着于兰，就联想到企业送给他的衬衫：家里衣橱里放着几十件这样的衬衫，名义上是他魏平均的，可自己也许永远穿不着。于兰就是爸爸发给他魏平均的衬衫，不能当一次性衬衫，穿完还得接着穿而已。望着于兰，魏平均想，就好比是单位最熟悉的同事，两人在一起工作，相互熟悉，相互照应，相互帮助，但同事就是同事！魏平均自己回家，和于兰在一起时，就好比是同事在一起工作，各人认真地完成各自的工作，履行自己的职责，并且处处给对方行方便，即便是过夫妻生活，也是相互客气，觉得不那样好像就不妥，直到近几年，连这种客气都简化了，两人真正的是无性夫妻，魏平均自然不缺女人，但于兰也不好没有生理需要吧？与其让于兰在外面被谁骗了，给自己惹起风风雨雨的，她和梁金龙，反而让魏平均放心！

    现在，听着蒋友仁这么评价梁金龙，魏平均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是啊，梁金龙长大了！自己老了！

    “老蒋啊，金龙是孩子，原来有什么，你冲着我，别和他计较！”

    “说什么呢？魏局，”蒋友仁知道魏平均误解了他对梁金龙的夸奖，“金龙是个好孩子，我再替他高兴呢！我是说，我们要想不坐以待毙，梁金龙就是个抓手！”

    “哦？”魏平均有些惊诧。

    “现在干什么，都不合适，但是，煤电可以干，因为煤电是刘锦辉亲自抓的，干好了，刘锦辉不会反感！而且，刘锦辉任命我协助梁金龙工作，我觉着，我们可以一起把这事情干起来！”

    “车队不是你都干着吗？”魏平均想到了自己和蒋友仁谈起过煤电的事情，“你想揽更多的过去？这里油水又不大，你要想干，我让出来！我主要是闲着，陈三虎那一摊子，接起来也不是看着那么容易，就是要接，先得投入一大笔钱！”

    “不不不，不不不，”蒋友仁觉得魏平均敏感过头了，“我不是看上那几个钱！我是想帮梁金龙，但是我不好出面！”

    “你的意思是？”魏平均一想也对，蒋友仁不是那种和自己抢钱的人。

    “咱们把煤电工作做大做强！这样，咱们就会重新回到刘锦辉的视线里，那时候，我们木已成舟，刘锦辉也不好再说什么！”

    “嗯！”魏平均觉得对头，“老蒋，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联系煤炭外运！这个工作现在放下了，储煤场现成的，但是就是不知道往哪儿运，如果我们把这事情做成了，岂不就是刘锦辉的成绩！我的想法是，让梁金龙打报告，组建外联工作组，我们两一起到全国各处逛逛不好吗？”

    “这想法好啊，你可以直接给刘提啊！打什么报告啊？”

    “话看谁说，事看谁办！我说给刘，刘就想的很多，一口回绝也说不定，他心里会说，老蒋，你还是给我一边老老实实凉快去！那就被动了！梁金龙提出来，就不一样！这说明梁金龙替领导考虑到前头去了，而且，梁金龙不能到处跑，我处在协助的位置，就可以派出去！你魏局，不要招商引资吗？我跑出去，两眼一抹黑，你魏局，全国各地都熟悉，给我当导游，这事儿，就成了！”

    “嗯！这是个思路！”魏平均听到蒋友仁的意图，对梁金龙放心了，“我在全国各地熟悉，这话，从哪儿说起啊？老蒋，我一直呆在政府，不太往外跑，这你是知道的！”

    “你不是管着高新工业园吗？那儿都是外地来投资的，他们知道啊，有他们带路，我们还怕找不到实实在在的用煤单位？”

    “好你个老蒋啊！你都想到这一步了！”魏平均知道蒋友仁动脑筋了，自己也跃跃欲动，“让金龙打报告，我也去，算你工作组的成员，配合你把这事儿干好！”

    蒋友仁没有想到魏平均真要去，他是想让梁金龙打报告自己去，既然给魏平均说这话，自然就要和魏平均客气，原想着魏平均会拒绝，不过，魏平均说动了，这事儿就得再往深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