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将军打胜仗并不难，但历史上的将军往往死在战役结束之后。原因很简单，生活里处处是战场，糊里糊涂死去的将军往往局限于铁与火的较量结果，忘记了战争只不过是政治的手段，不是政治的目的，打仗之后沉浸于战功的洋洋得意之中，要么自恋，要么居功自傲，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梁金龙坐在办公室，无暇品味自己给魏平均立下的功劳，而是忧心忡忡的回忆蒋友仁猪肝一样的脸色，深感自己行为有些欠考虑，魏平均和蒋友仁都愿意握手言和，自己居中，治一经损一经，这算个什么事儿呢？现在看来，魏平均的气急败坏的表现，让他梁金龙感情用事了。这都是去了一趟省城闹的，离开政府一会儿，就不在状态，梁金龙后悔自己往往是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毛病，不由得用手指敲着办公桌，发起了呆。

    韩婷婷轻轻敲了敲梁金龙敞开的门，梁金龙抬起头：“哦，小韩，有事儿？”

    “梁主任，为资金犯难了吧？要不，我们分头跑跑银行？”

    “我看可行！咱们金融办哪儿能拿不出资金呢？何况大话当着市长的面都讲出去了！这事儿，就落实在你们三个身上，我对银行很陌生的！”梁金龙意识到自己还不老练，让韩婷婷看出了有事儿为难，为了掩饰，拿韩婷婷开起了玩笑。

    “梁主任，你！”韩婷婷听到梁金龙这么说，急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哈哈哈！”梁金龙笑了，“小韩，对你的领导永远要有信心！我既然安排你这么做，我就能负起这个责任！资金是现成的，讲一个月到位，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替他们办事儿，我们很卖力的！对了，你们搞的调研，进展顺利吗？”

    韩婷婷一吐舌头：“梁主任，不带这样的，你吓死我了！调研开始了，我在想我们这个调研还要不要再接着搞下去！”

    “嗯？你说说你的道理！让你干活儿，你就想撂挑子！”梁金龙发现韩婷婷会思考问题。

    “我们对比较大的几家担保公司做了了解，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做担保！其实就是房地产公司在自卖自唱！国家为了调控楼市，不允许银行贷款给开发商，开发商就想到了办担保，以替别人担保的名义，让不具备贷款资格的公司替他们在银行贷款，享受国家基准利率！这样做，银行就顺利绕过了国家政策限制，实现了向开发商融资，我市的房地产说穿了，还是靠银行贷款支撑，建楼靠银行，卖楼再办按揭，靠的还是银行，大量的银行贷款就这么投向房地产，楼价是越来越高，开发商和银行是赚得滚瓜溜圆，后果是通过通货膨胀消化在老百姓身上！要我说，这样的担保公司早就该取缔！没有我们金融办，我们不必承担责任，现在我们调查了，摸清了，岂不是给我们自己找事儿？我们有力量取缔这些公司吗？”

    “嗯，你还没有讲这些担保公司在我们成立之前，是通过省上审批注册的，要管他们，岂不是给省金融办工作挑刺儿？”梁金龙笑眯眯的看着韩婷婷，“那你再讲讲贷款公司。”

    “贷款公司就是高利贷，跟黑社会没有多大差别！”

    “小韩啊，我发现你还是个愤青啊！”梁金龙依旧拿韩婷婷开玩笑。

    “梁主任，我跟您说的是工作！您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我总不能找安市长说，我梁金龙怕担责任，求安市长把金融办再撤了吧？”讲到这儿，梁金龙笑容一敛，“就照你的原来的方案，接着查，不过得注意工作方式，不能工作遇到问题，就自己先动摇了，人只有面对困难，才能了解困难，也许解决的方法就在你面对它的过程中，你看问题不能先有成见，有了成见，你就只能看到自己的成见，看问题就不客观，不全面。凡事存在，就有理由，要学会当照相机，原原本本的看问题，你才能越看越明白。”

    韩婷婷沉默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嗯，我知道错了，梁主任，谢谢你啊。”

    看着韩婷婷走出去，梁金龙想到了自己在“汇源通”的经历，一丝笑容浮现在脸上，他知道该怎么解决黑社会一样的贷款公司了，一切都看怎么安抚蒋友仁了。

    梁金龙开着五菱之光来到政府，他现在不怕人看到他靠拢蒋友仁，被人看到，反而求之不得。

    “秘书长，今天安市长可是大大夸奖了我们煤电工作，怎么地也得好好庆祝一下，走，我请您喝酒！”梁金龙兴冲冲的跑过来邀请蒋友仁。

    “啊，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也不太习惯在外面吃。”蒋友仁一肚子委屈，正不知如何是好，短时间还不能把事情联系到梁金龙身上。

    “走吧，走吧！我还没有单独请您吃过饭呢，顺便儿，我还想向您讨教讨教我们金融办的工作呢，我刚过去，好多事儿还一筹莫展呢，您不帮我谁帮我？”

    蒋友仁怏怏的看着梁金龙，还真的找不着托词儿，“咱们吃什么？”

    “我知道有一家罐罐鸡，很有名的，主要是菌汤好，您一定会喜欢，胃口不好，您就喝点儿汤，很养人的！去一次您就会上瘾！”

    “嗯，”蒋友仁不想扫了梁金龙的兴，何况这是未来的女婿。

    坐在小包间，梁金龙叫服务员安顿好吃的，就关好门。

    “秘书长，这次安市长一恢复工作，就给省上提出增加十亿元增加值的目标，一开年，我们市的工作肯定能够在全省排名再上个位次，安市长就在省上一炮打红，省上肯定了安市长的工作，我们大家今后工作起来就顺畅多了，为这个，我们喝一杯！”

    两人碰了杯，蒋友仁显然不想提早上的会议，就转移话题：“金龙，你金融办的工作遇到难处了？给你那儿安排的人都不是干活的，是人员关系不好处理吗？”

    “不是，”梁金龙绘声绘色给蒋友仁叙述了高利贷的事情，体察着蒋友仁的反应。

    “市场利率达到了月息四分五？”蒋友仁显然很会抓重点。

    “这不是最高的，最高的一年能翻个跟斗。”

    “都有谁要这么贵的钱？”

    “这我不知道，我刚去，但是，我知道我们市上在《都市报》做广告的就有十二家，说明市场还是相当可观的。”

    “我以前只知道集资，却不知道集资后面怎么运作，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

    梁金龙意识到蒋友仁动心了，就把问题摆出来：“我想对市场做个整顿，也给金融办立立威风，奈何您知道，我的人手都不管用啊！”

    “把这些人手里的钱集中起来做！”蒋友仁几乎是脱口而出。

    “怎么集中？”梁金龙发现蒋友仁和他的思路对不上，他的本意是想让警察把运煤赚的钱通过成立贷款公司用活，未成想蒋友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就像你讲的，检查依法合规经营，你没有人，我让边明昌配合你，归顺的生存，不归顺的，法办！”

    “这样不好吧，他们是省上批的，肯定做了上面的工作，我们也不好赶尽杀绝！”梁金龙觉得自己把蒋友仁当成魏平均看待了，蒋友仁的杀伐之气，事先没有估计充足。

    “你没有听懂，活路就是兼并，这样你做出了成绩，那些人也依旧赚钱！”

    “兼并给谁？要是您有可靠的人，做这事儿，我就放心了！”

    “我开贷款公司？”

    “是啊，毕竟是我现在管着这块，有利可图的事情，我自然先想到您！房地产现在利最大，也最缺钱，您搞，根本不是街上的那些小打小闹的能比的！”

    “来，喝酒！”蒋友仁身上的晦气一扫而光。

    梁金龙笑嘻嘻的陪了蒋友仁一杯。

    “秘书长，干这事儿，您自然不缺人，但是，怎么干，我倒有个计较，所以才来找您！您想听不？”

    “金龙，你说，我最重视你的话！”

    “街上为什么到处是高利贷？两个原因，一是想要钱的，在银行借不到；二是放账的，收账时成本太高，所以利率不高就包不住！这就给了我们通吃的机会，不必打打杀杀，弄得满城风雨的，您现在，也得考虑影响不是？”

    “怎么个通吃法？”蒋友仁不由得把头凑过来。

    “我的想法是，您办一个贷款公司，绝对没有敢欠账不还，而且，这样，您就可以压低利率，街上四分五月息，接近银行利率八倍都有人贷，您呢，就按银行率四倍放，这符合国家政策，谁也不能说三道四！您利率一低，那些高利贷还有活路吗？不到半年，准得通吃！”

    “这不是白白让利吗？”蒋友仁心有不甘。

    “秘书长，你小看这四倍了，银行年利率百分之七，就这收益，您看街上的生意，谁比银行利大？银行做的是量！这个量，来自于低利率，何况，四倍已经不低了，高于四倍的都在偷偷藏藏的做！您完全可以向银行一样开门面大张旗鼓的做，还怕竞争不过那些人？”

    其实梁金龙不用多讲了，他看见蒋友仁明显坐不住了。蒋友仁自从仕途失意，当官的心淡了，想弄钱，才打起煤的主意，经过这次苗秀娃的挫折，急需一次峰回路转。

    果然，蒋友仁无心再吃饭了，“金龙，你等着，我要正儿八经的干个银行，原来只知道帮别人弄钱，现在我得给你和蒋莲留下些东西！”

    “那就像模像样的找个好地方，我尽快给您正式挂牌！”

    和蒋友仁分了手，梁金龙对自己的想法、做法才稍微有了底儿：他的意思是，不能一味的取缔高利贷，但高利贷会成为金融办脸上最大的黑斑。用蒋友仁的关系和实力，挤掉它们，让它们自然死亡，既不会得罪任何人，又肃清了混乱的市场，得到政绩，最关键的是，让蒋友仁有了奔头，和自己的关系割裂不开了。韩婷婷是张书记的儿媳，有资格愤青，自己是独当一面的处级干部了，做事情得思前想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