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金龙被“双规”，消息不胫而走，自分房以来有关梁金龙的各类闲言碎语戛然而止，大家反而不谈梁金龙了。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反而停下了各自忙活的事儿，惊慌失措的等待电闪雷鸣那一刻。

    魏平均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他经历了廖书记的事儿，已经后半生寄托给了梁金龙，梁金龙出事儿，魏平均仿佛被人顶在墙上还卡住了喉咙：人就是这样，你让他绝望可以，他可以等着挨一刀认命，你不该让绝望后的人再次看到希望。魏平均感到窒息缺氧，但是求生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他急于弄清梁金龙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到了什么程度，但他不敢向他熟悉有交往的领导打听梁金龙的事儿，更不知道该问省上哪个人，他防范人家意识到他担心梁金龙-----其实他不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是个人都知道，他和梁金龙狗屁袜子没有反正。

    多少次，他装着有事儿没事儿的在市委转悠，原来对他热情寒暄的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见到他就走开了，魏平均到不怪罪这些人，魏平均心里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他明知这样，还是忍不住到市委转，期待着万一的偶尔例外，能打听到梁金龙的一丝儿情况。直到他看到了刘锦辉。

    虽然在市委，刘锦辉很少出出进进，这天，刘锦辉脚步急促的从电梯出来，走向停在三楼大厅口的小车，被魏平均看了个正着。

    刘锦辉没有看到魏平均，魏平均却像沙漠里走了好多天的人看见水一样，贪婪的吮吸着刘锦辉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刘锦辉脚步急促，这显然是要去省上见领导，否则他会更从容；但是看不出他有焦虑，刘锦辉也分明看不出精神疲惫的样子，寸头修得很整齐，显然是一周一理；胡子刮得很干净，藏蓝西服白衬衫领带衬托的人显得很精干，这是要出门精心修饰过的；刘锦辉在乎形象，这说明他心里没有纠结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梁金龙是刘锦辉的人，刘锦辉怎么能不在意呢？这只能说明刘锦辉把自己已经和梁金龙撇清了！

    想到这里，魏平均嗓子发干，是啊，梁金龙不能没有刘锦辉，可刘锦辉却不见得非要有个梁金龙啊，到了领导层次，有些人看着职务差不多，可是职务的差别十万八千里！像梁金龙这样的，现在是魏平均的一座靠山，但是在刘锦辉哪儿，梁金龙也许就是身上的一只跳蚤，跳蚤不咬人则罢，咬了人，也就是那么手指头一摁的事儿！梁金龙也许真不够刘锦辉操心的份儿！

    魏平均想来想去，来到了金融办，硬着头皮，底三下气的和韩婷婷东拉西扯。

    韩婷婷是谁？她自然明白魏平均找她来的目的，于是她直接切入正题。

    “梁主任是好人！出事儿当天我就问老爷子怎么回事儿呢！”韩婷婷顿了顿，仿佛在想办法措辞儿。“老爷子很明确的告诉我，他不知道梁主任的情况。这不正常嘛！不过也正常！”

    韩婷婷模仿张书记的口气：“按说梁金龙的事情该市委管，就是省纪委直接要查，回避市纪委，也该给市委一个通知什么的，算是一个程序，然而没有！也不能算事情大，直接撇开市委管，事情大，就是刘锦辉有事情！可是刘锦辉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也难讲啊，刘锦辉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那是他不按理出牌，并不是讲他就可以不出牌！可他这真的不出牌，算什么事儿呢？难不成他觉得自己背景够大，看着梁金龙水涨河塌？那以后谁还跟着他刘锦辉啊，培养一个干部不易啊，怎么能不爱护干部呢？”

    看着魏平均不得要领似地望着，韩婷婷怕魏平均不信一样的表白道：“老爷子原话就这样，等于没有说！”

    “那老爷子没有说你以后怎么办？”魏平均不甘心，他不信女人，但他了解女人，女人对于自己的切身利益最敏感，韩婷婷可以漏掉张书记关于梁金龙的看法，不会漏掉张书记对她怎么应对变局的交代。

    “这老爷子倒是交代了，而且是反复叮咛：少讲话，严格遵守作息时间，既不能干的比原来好，也不能让人看出心不在焉，心里什么都要有，面上什么都不能显出来！”韩婷婷原原本本的对魏平均说。

    “难为你了，”魏平均叹了口气，依旧不明所以。

    “魏局，你放心，我知道您和梁主任的关系，我给梁主任看好门，该做的善后都在做，我尽量不能在金融办这儿让梁主任有事儿！我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善后！梁金龙在金融办能有什么事儿！魏平均一拍脑门子，得去安抚吕芳那一帮子小年轻了，他们不经事儿，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儿了呢！会所那儿到底如何，魏平均想到此，觉得浑身燥热，再也坐不住了，忘了和韩婷婷道别，就匆匆离开了金融办。

    对吕芳，魏平均见过几面，但是没有私下说过话，这时候，魏平均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吕芳说话，深不得浅不得的，吕芳手里拿着钱，这时候，找吕芳，吕芳会怎么想？她不比韩婷婷，政治上有张书记，吕芳是草根，草根有时候很率性，会不会有匹夫情节？来个抱打不平呢？别把自己也交代出去！

    明知不知道和吕芳说什么，可是魏平均还是忍不住翻着通讯录，查到电话打到吕芳办公室。

    “吕芳吗？”魏平均拨通电话，“我是魏平均！”

    |“我是吕芳，魏局！”

    魏平均不知道说些什么，电话里长时间静默。

    “魏局，你等着，我出来用手机打给你！我有你的手机号。”好一阵子，吕芳打破了沉默。

    “嗯，嗯！”

    电话再次想起来时，魏平均已经知道说什么了。

    “你还好吧？”魏平均问吕芳。

    “还好。我们几个开始挺着急，不过大家都好着，这一点我是有把握的！”

    “嗯，说说看，怎么个把握法？”魏平均直接把话引向深入，他要探吕芳的底儿。

    “把握就是可以放心！不过我不了解我们张主任！魏局，你和他原来挺熟的？”

    说的是煤电办主任张科社，他是魏平均推荐给梁金龙的，魏平均话到嘴边，忽然觉得吕芳这是摆脱了盘问，反过来将军了，魏平均笑了，这姑娘讲话滴水不漏。

    “张主任是老同志了，当然也可以放心！”魏平均讲这话还是自信的。

    “那下一步，怎么办？”吕芳电话里问。

    “少讲话，严格遵守作息时间，既不能干的比原来好，也不能让人看出心不在焉，心里什么都要有，面上什么都不能显出来！”魏平均随口就说出来了。

    “嗯，您还有事儿？”吕芳问。

    “会计工作还好干吧？账目没有问题吧？”

    “账目没有问题，张主任是老财务，他经手的他心里就有底儿！”

    呵呵！魏平均再次笑了，这丫头，是个苗子，就是嘴上欠圆滑。魏平均就是担心张科社到煤电办以前的东西，可是吕芳这丫头明知他和梁金龙的关系，却依然绝口不提，句句话都能把自己顶回去，看来是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等过一阵子吧，过一阵子，气候好了，欢迎你带上你们那几个伙伴儿，来家里玩，谁缺钱的话，就在网站里支！”魏平均心里说，网站的后台老板是我。

    “我们有工资呢！网站是梁大哥的，他将来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不会让他失望！”

    吕芳那边把电话挂了。

    魏平均一愣神儿，他还没有经历过被人挂电话呢！

    看来是吕芳对他不放心！这就好！只剩下会所那边了。

    魏平均驱车赶往省城，半道接到了刘佩红的电话。

    “魏局！”刘佩红在电话里哽咽，“你在哪儿？在办公室吗？我过去找你方便吗？”

    “出什么事了？小刘，别着急，我正往你们会所赶呢，一会儿就到了！”

    “是吗？那我就给艳玲打电话，她要找刘书记要人呢！她那个样子，我怕拦不住！”

    “嗯，这是胡闹，你告诉她，我过来了，让她等着我！”

    魏平均讲完，反倒把车子停下来，他要想想怎么和这两个女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