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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飘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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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艳玲没见过土坯,土坯对她不客气,妈妈叫了声“老天爷!”从厨房冲出来,看刘艳玲蹲在地上起不来,回身拿着竹凳塞在刘艳玲屁股底下,脱掉她的鞋袜,把她脚抱在怀里揉,刘艳玲疼的嘶嘶吸冷气,“得用白酒!”妈妈嘟囔着,“看啥,忙你们的!”

    梁金龙腾腾腾帮着爸爸搬土坯,全不知自己身体哪有毛病了!

    晚饭过了,梁金龙把刘艳玲送上楼,妈妈紧跟后面把他叫下来,坐在堂屋,妈妈问:“娃,双规是个啥毛病?你啥时候得的?”

    “哈哈!这小子精着呢,诚心在媳妇儿面前装懒呢。屁!就是要骂,你一骂,你看他干活那个利索劲儿!我看媳妇儿倒是个实诚人,就是看着妖里妖气的!”

    “嘿嘿,就是,爸说的对,”梁金龙回头对妈妈说,“妈,你看我结实着呢!”

    “人家城里娃,来家你别欺负她!”妈妈抱怨道。

    “呵呵,妈你倒说我!你别说她小妖精,这话多伤人啊!”梁金龙苦笑着。

    “你不装病,她何苦来我这儿找骂!”妈妈说着收敛了笑容,“新媳妇儿多调教,以后少吃亏,宁给好心,别给好脸!”

    “哦!”梁金龙不知道说什么起身想走。

    “哎?妈问你,那个佩红呢?她多稳重啊!”

    “哎呦,妈还记得她?”梁金龙嬉皮笑脸的对妈妈说,“要不,我把她娶回来算了!”

    “看把你能得!”妈妈被逗笑了,“话说回来,我看着艳玲这闺女好是好,那腰身,养不好娃!”

    “爸妈,你们歇着,我上去了!”

    “唉,儿大不由娘啊!”

    刘艳玲蜷缩进蚊帐,已经睡着了,梁金龙俯身看她的脚。

    “疼死了,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想起来!”原来刘艳玲在装睡。

    “农村不兴这个,妈妈替你处理,我插手,那是找骂!”

    “你看看,用火烧啊,都烧烂了,妈妈又涂得黏糊糊,臭哄哄的!”|

    梁金龙解开用塑料袋包着缠的布的脚,肿的像面包,放心了。

    “妈妈替你用酒搽了,烫的水泡不要紧,这草药是三七,明天包你就好!”

    “那佩红姐稳重,我明天回去,让佩红姐来!”刘艳玲撒赖。

    “嚯,你学会偷听人说话了!”梁金龙笑了。

    “切,不赖我,你们家讲话大街上都听得到!还说我不生娃娃!”

    |“别跟妈妈计较。”梁金龙觉得累了。

    “怎么啦。妈妈什么都讲,我一讲,你就不乐意?再说了,老人先偷听我们讲话的!”

    刘艳玲不依不饶。

    “怎么偷听咱们了?”

    “那为什么修厕所?不修厕所,也不会伤了我的脚!”

    “你不困啊,我想睡觉了!”梁金龙打哈欠!

    “你那么重的土坯都一次搬两块,走路要我扶,你欺负人!”

    梁金龙躺平,头枕着双手,眼望着蚊帐:“我是农村人,到城里不服水土,一回到乡下,就全好了。”

    “那我不想当小妖精!”刘艳玲怕梁金龙陷入沉思,把头钻进他的腋窝。

    “你就是白素贞,我就是被你迷住的许汉文!”梁金龙侧身捏住刘艳玲的鼻子,“哎,你想不想去杭州,我们去看望白娘子?”

    “嘻嘻!”刘艳玲望着梁金龙,笑的眉角翘起来,“我又没有赵雅芝那么妖!”

    第二天,梁金龙领着刘艳玲跟爸爸去果园,刘艳玲脚不方便,扶梯子,爸爸摘苹果,梁金龙就接到李晓龙的电话。

    梁金龙问刘艳玲:“你不要李晓龙了?”

    刘艳玲嘟囔:“我又没有说!”

    “那他说他房地产生意也做不成了!”

    “和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刘艳玲拉着梁金龙的手,走到一边说,“趋炎附势,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

    “好一个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当官就那么好?你跟佩红姐说,我们去游西湖,看她去不?”

    “你不知道,你出事情后,会所近乎关门了,会所关门,我的贷款公司也就没有根了,咱们的股份是会费啊,魏局到会所了,谋划了给李书记过生日,各道四处的帖子都发了,佩红姐怎么走得开?你真要去西湖?”

    “那你说我能去哪儿?刘书记那儿的事且没有完呢,你听他说了,叫人别打搅我们,那就是,我们是是非人啊!”梁金龙要旅游,是怕刘艳玲过不惯农村生活,担惊受怕的瞎闯祸。

    “好。我们给他滚得远远地!永远有多远,我们就给他滚多远!”刘艳玲伸出双手,高兴得要飞。

    下午,梁金龙和刘艳玲就降落在萧山机场,从地下通道出来,打出租的人排了三条队伍,每条队伍都有上百人,梁金龙拉着刘艳玲去打黑出租。

    “去哪里?”

    “武林门!”梁金龙讲起杭州话。

    “呕呀,两百块!”司机态度变了。

    “一百五!”

    “一百八,很体己的价格!”

    “开路!”

    刘艳玲笑盈盈的看着梁金龙和司机侃价:“我对你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了!你会讲杭州话?”

    “我陪领导来过多次了!”

    “那你还来?”

    “我要和你去清波门扮演白蛇传!”

    “切!又胡诌!这儿有你相好的?”刘艳玲调皮的问。

    “你没有来过啊,我对其他的地方不熟悉,带你出去,要是把你丢了,我上哪儿后悔去?”

    “嘿嘿,我就知道!”

    在延安路订了房间,梁金龙说:“我带你去喝豆浆!”

    “我不管,你上哪儿,我上哪儿,别一不小心,你故意把我丢掉!”刘艳玲跟梁金龙开玩笑。

    结果永和豆浆人潮涌动,看着那么热,他们沿着柳浪闻莺手牵着手,拾级而上走到了茶座,临窗凉风习习,服务生端来咸瓜子,老奶奶花生米,两杯龙井,梁金龙看到了琴师,就叫服务生。“我们想听《无锡景》!”

    “好来!两位慢等!”

    随着二胡调弦子的声音,一位大姐手拿响板,声音清越

    我有一段情呀,唱畀啦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么唱一只无锡景呀,细细那到到么,唱畀啦诸公听。

    小小无锡城呀,盘古到如今,东南西北共有四城门呀,一到仔民国初年份呀,新造那个一座么,光呀光复门呀。

    无锡去来往呀,火车真便当。

    通运桥堍下全是大栈房呀;栈房里修饰得蛮清爽呀,热闹那个市面么,像呀像申江呀。

    春天去游玩呀,顶好是梅园。

    顶顶遐意坐只汽油船呀;

    梅园么靠牢到太湖边呀,满园那个梅树么,真呀真奇观呀。

    天下第二泉呀,惠山脚半边,泉水纯净茶叶泡香片呀;

    锡山么相对那惠泉山呀,山脚下两半边,开个泥人店呀。

    一时间,湖光潋滟,清风拂袖,茶醉羁旅,时务具消,只剩下两心相悦。琴师收弦许久,刘艳玲捏捏梁金龙指尖,“还有别的好听的吗?”

    梁金龙笑道:“我也懂得不多,再有,就是淫词滥调了,不敢亵渎视听!”

    “就要听,就要听!”刘艳玲嬉笑打闹。

    “那好,待本相公给你细细那到到么,唱畀啦娘子听!”

    刘艳玲起身付了茶钱,“那么贵啊!还细细到到的!”

    梁金龙噗嗤笑了:“有钱才洗到,没有钱懒得跟你洗到!”

    说话间来到长桥公园,刘艳玲说:“不是断桥么,怎么又长桥了?”

    “断桥是白娘子和许仙,长桥是梁山伯和祝英台!”

    “那么厉害,我要进去,真是十八里相送?”

    “切!就一米见方的水泥台子,两人手拉着手,转圈儿,你送我来我送你,”梁金龙拉着刘艳玲,模仿着:“这转圈儿就是十八里,围起圈字就能收门票!杭州人呢精似鬼,你以为都跟我似的!”

    “你讨厌啊,让你讲的这么下作!这还怎么看啊,我一点都不想进去了!”刘艳玲笑弯了腰。

    “都是传说,还有说梁祝上学在山东兰陵呢,稷下学宫,是荀子韩非李斯的校友,在这儿修了桥,山东人干瞪眼,修个桥值几个钱,何况是一米见方?可游客就归人家杭州了!”

    “你呀你呀!”刘艳玲侧耳,“那边有人唱京剧呢!”

    “跑到杭州听京戏!回去你好意思跟人讲?那是人家杭州人湖上的纳凉晚会!说到这儿,到有个去处,不可不去!”

    “嗯,随你,我是闭着眼睛跟你走的!”

    “那你听过这首歌吗?”梁金龙唱起了“长亭外,古道边。衰草碧连天。”

    “嗯,是《城南旧事》!”

    “他的作者就在这里。”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净慧禅寺。

    “原来这里就是弘一法师的修行地啊!”刘艳玲十分惊奇,也对弘一法师现出了特别的崇拜,“我只知道他是律宗的佛祖,书法、篆刻呱呱叫,未成想,他还创作了那么多歌!”

    刘艳玲对着大师的塑像虔诚膜拜,还买了一本他的书法篆刻集,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你怎么一直不讲?”刘艳玲出来后奇怪梁金龙不说话。

    “大师俗名叫李叔同,号晚晴。嗯不说了,我在心里和他神交,乱讲话,会亵渎他!”

    “哼!梁、金、龙!”刘艳玲大声地吓唬。

    “好好。其实我想,我们的会所要学杭州!但学了杭州,世事不能看穿,看穿了少了意境和想象空间,但又不能不看穿,不看穿显不出巧夺天工!”

    “让你说李叔同,你说什么会所!就跟我瞎扯!”刘艳玲踢梁金龙屁股。

    “好好好!我说了,你别说我讨厌啊!”梁金龙指着禅院的门楣,“就这净慧寺,便是杭州人巧打岔边球,弄来的西贝货!哪儿来的弘一法师在此修行啊!”

    “你胡说!”刘艳玲不信。

    “江南十大名刹净慧寺,在无锡,曾经是周瑜的营寨,后来年久失修,乾隆来江南慕名拜谒,误将崇安寺,当做净慧寺,并亲笔题字牌匾,现在就挂在无锡太湖之滨的新安,同杭州的灵隐寺相隔一个太湖,所以净慧寺也被称为小灵隐寺!大凡到杭州灵隐寺烧香的香客,必须再到净慧寺烧“回头香”,才算是功德圆满。人家那儿的净慧寺占地400亩,哪像这儿一个小院子!”

    “你讲的是净慧寺,人家这叫净慧禅寺!”刘艳玲显然不服。

    “当地人讲,这儿以前还叫净寺!不过那指的是净慈寺,在南屏晚钟那儿!”

    “你胡说,净胡说,”刘艳玲瞅着梁金龙,嘿嘿笑着:“我明白了,你被二道毛导游误导的!现在导游很不负责的,人家杭州是人文荟萃之地,怎么可以建个寺庙糊弄人啊!”

    “你讲的有道理!”梁金龙摸着脑门儿,“我是听了导游的!以讹传讹!但是李叔同是天津人,最后死在了福建泉州,祖上和浙江平湖有关系,到过杭州旅游也说不定,和西泠印社的人过往密切,反正你这么讲,我是糊涂了!”

    “是你呀!跑杭州来可以听无锡景,就不许人家听京戏!你啊,脑袋可是不大灵光!”刘艳玲在脸上羞梁金龙。

    “我听你的!”梁金龙挠着耳朵。

    “听什么不重要,对错也无所谓,你心里有,你有着,一朝受用,一朝便宜,施主,你着文字相了!”刘艳玲俏皮的双手合十。

    “一朝受用,一朝便宜”梁金龙念叨着刘艳玲的话,不由得自失起来!

    “嗨,干嘛呢?”刘艳玲在梁金龙眼前挥手:“别我一打机锋,你倒悟了,你魔障了!”

    “一朝受用,一朝便宜”梁金龙念叨,“天晚了,我们回家吧。”

    “嗯,知道回家就好,我在哪儿,你的家就在哪儿!”刘艳玲在地上用脚一划,“我不在的地方,那是旅馆!”

    “好好好,”梁金龙笑着告饶了,“我现在想回旅馆,你去不?”

    “嘿嘿,算你狠,给你抓住了!”

    “人能抓住些东西就好了,大师的一生,不也似飘萍么?最后出家,何处归宿?”

    湖风一起,刘艳玲感觉出一丝寒意,抓住梁金龙的手,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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