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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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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小白楼,就听见二楼传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干嘛呢,还不休息?”梁金龙问。

    “快救命,艳玲妹妹耍流氓呢,她要脱我的衣服!”

    刘佩红听到梁金龙的声音,就喊着,躲到了梁金龙身后。

    刘艳玲披散头发衣冠不整光着脚丫子追过来。

    “不许欺负你佩红姐姐!”梁金龙伸手拦住刘艳玲。

    “谁欺负她?就看不惯她回到家还裹得严严实实!”刘艳玲手里拿着衣服在笑。

    “怎么啦?”

    “我让她穿我给她买的内衣,她不干!”刘艳玲装委屈夸张的告状。

    “是不是?”梁金龙转身看着刘佩红。

    “多难为情的!”刘佩红羞红着脸。

    “人家在杭州专为你买的,花了一千五呢!”刘艳玲看到梁金龙回来,就坐在床边理顺自己的头发,整理自己凌乱的“和服”。

    “佩红啊,你说艳玲脱你的衣服,我怎么看你穿得好好的,倒是艳玲的衣服快被你脱了?”梁金龙笑着问。

    刘佩红看到刘艳玲不再打闹,就走过来坐在床前凳上,她穿的是白底儿小黄花的上下两件套睡衣,合体端庄。

    “现在金龙回来了,艳玲妹妹,我有话要问你,你老实交代!”刘佩红装出很严肃的样子,她显然是在岔开话题。

    “怎么啦?”刘艳玲果然上当,惊讶的望着刘佩红,“我怎么啦?”

    “你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神神秘秘的,瞒着大伙?”刘佩红神气活现。

    “你怎么知道的?”刘艳玲瞪大了眼睛。

    “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佩红站起来老学究样的一字一点头。

    “哎呀!”刘艳玲急得跺脚。

    “说什么呢?佩红,好好讲话!”梁金龙说的是刘佩红,但是眼睛看着刘艳玲。

    “秘密部队!嘿嘿。”刘艳玲舌头一吐,冲这梁金龙乐。

    “还有小偷,还打群架!”刘佩红在一旁添油加醋。

    “艳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梁金龙听刘佩红讲的有鼻子有眼,就担心的问。

    “没有什么,独孤城都清楚,他支持我,赵小荣是总后台!”

    “你看看,”刘佩红对梁金龙说,“孩子大了,叫人操不尽的心!”

    “什么呀!”刘艳玲大声抗议,“那还不是为了你们两?”

    “为了我们两?佩红,你别插嘴!艳玲,你慢慢说!”梁金龙坐下来。

    刘佩红给梁金龙拿来换洗的睡衣,端着凳子坐在他身边。

    “金龙都当了那么大的官,都快副市长了,说抓就被符延河抓了,我怕!”刘艳玲说完,低下了头。

    “哦?”刘佩红看了梁金龙一眼,抓住刘艳玲的手,“那你要干什么?”

    “我要像独孤城一样,有自己的手下,看谁再敢动你们一根汗毛!”

    “像独孤城一样,独孤城是什么人,他能教出你什么好?”刘佩红听到这儿,也坐不住了。

    “别着急,”梁金龙握住刘佩红的手,安抚她,“艳玲说她要保护我们,艳玲,你准备怎么保护?用小偷?”

    “哪儿呀!我要用小偷的本事!”刘艳玲站起来,仰着脸,“打听消息,跟踪刺探情况,小偷最合适,再说了,到了我这儿,他们再也用不着偷东西了!”

    “你怎么认识小偷的?你就是要找人,也应该找走正道儿的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先不讲你什么目的,你老和这些人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梁金龙责备起刘艳玲。

    “小偷怎么啦?”刘艳玲不服气,“小偷原本也是好人,他们都是东郊纺织城的,日子好过,谁愿意做小偷?倒是你们所谓的走正道,好人很多吗?佩红姐怎么说不当官就当不成了,说能当就又升官儿了?金龙招谁惹谁了?他就是滥好人一个,谁都不得罪,在他眼里谁都是好人,见谁都想帮谁,可是平白无故的就双规了!我们现在虽说是办会所,办公司,不缺钱花了,可是一旦有事情,要没有,也不过是一眨眼儿的事情,这可都是你们眼里走正道儿的人干的!坏人占着正道儿,好人被逼的走邪道儿!”

    “坏人占着正道儿,好人被逼的走邪道儿!”刘佩红吃惊的大声对梁金龙说,“金龙,你听听,把她放出去,一个人在外头,都成什么了,满嘴的乱七八糟,还振振有词儿呢!我们不办什么贷款公司了,艳玲妹妹,你给我乖乖呆家里,离那独孤城远远的!”

    “还有呢,打架是怎么回事儿?”梁金龙不像刘佩红那么激动。

    “没有打架,是比武,过后大家成了好朋友!”刘艳玲分辩道。

    “谁是我们?”梁金龙平静的问。

    “亚男和柱子,就是你们说的小偷;还有奎娃二平他们,原来在东门口狗市上收保护费。”刘艳玲交代了,“佩红姐,我的事情你放心,天这么晚了,你和金龙说这些干什么?”

    “…”刘佩红忘了话题怎么跑到这个上头来了。

    “佩红姐姐不放心你,担心你出事儿了!”梁金龙替刘佩红回答。

    “我,”刘艳玲走过来把梁金龙、刘佩红往怀里搂。

    “干嘛呢?”刘佩红躲开了,“你还没有答应我们,别出去和那些人在一起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性相近,习相远!”

    “佩红姐,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刘艳玲问刘佩红。

    “…”刘佩红语塞,“那不能和这想比,我们都是女的!”

    “那时候,你是好人,我和我的姐妹们在小区办美容美体,办的是无证经营,人也是盲流,如果遇到警察,我们会被收容的,我们连暂住证都没有!”

    “我相信我的眼光,坏人好人我还是能分辨的!”轮到刘佩红分辨了。

    “我们遇到了你和韩姐,我们才在省城扎住了根,如果被警察收容,会落到什么地步?佩红姐,你想过没有?”

    “艳玲,我不知道你刚来省城吃的那些苦!”梁金龙从来没有听刘艳玲提起过。

    “哎呀,金龙,别打岔!”刘艳玲嘴上这么说,却就势坐在梁金龙腿上,“佩红姐,如果你当时,被李书记知道,你和失足女青年成了好姐妹,你还会和我好吗?”

    “…”刘佩红被问住了,“我那个时候,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心情糟透了,没有地方去,没有人说话,幸亏遇到了你们。”

    女人是感性的,刘佩红说到这儿,流下眼泪,抱住了刘艳玲。

    “我那时候,可怕你们不要我!你们俩手牵着手,我是个外人!”刘佩红羞涩的笑着看梁金龙。

    “佩红姐,你是知道李中华、刘文军他们的。他们要是没有遇到金龙,没有你佩红姐帮忙,能当公务员?他们今天也许就是亚男和柱子!”

    “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有素质的大学生!”刘佩红显然不服气。

    “我想说,去东门外的事情,姐姐你和金龙都做过,怎么我现在做,就让你们担心了?”

    “情况不一样了啊!你现在,吃喝不愁的,没有必要,再说了,真的很危险的!”刘佩红摇着刘艳玲的肩膀。

    “姐姐啊,”刘艳玲站起来,俏皮的伸出一只脚,就地转了一圈,“你需要这样的人时,就和这样的人是好姐妹,你日子好过了,这样的人就是危险的,接近不得的坏人!好个势利的姐姐啊!”

    刘艳玲夸张的伸出食指在刘佩红鼻子上轻轻一刮。

    “哎呀!”刘佩红冲过去,打刘艳玲,“金龙,你别不讲话,你听听,她多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啊!”

    “艳玲是在讲我!”梁金龙低着头,“我有什么好讲的!”

    “光想着和佩红姐姐斗嘴了,”刘艳玲收起了顽皮,“忘了咱们这位主儿,他的毛病是,得空儿,就知道自己敲打自己,佩红姐,你真正要担心的不是我,是我们这位!”

    “金龙,你去市上,还好吧?”刘佩红过来把梁金龙的脑袋抱在怀里。

    “到底是怎么啦,谁对谁错,我被你们弄糊涂了!”

    梁金龙站起来躺倒床上,头枕着双手,眼睛望着天花板。

    “怎么回事儿啊,”刘佩红张大嘴,望着梁金龙,“你们两欺负我!闹半天我是错的!”

    “自己家里,争较谁对谁错,那是为的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梁金龙转过身,一手撑着脑袋,“怕的是,全社会,都以为自己是对的!自己的日子好过了,自己就是对的!日子过的差的人,就是做错了事情!一个人这么看,那是不明事理,主流都这么看,那就会出大问题!”

    “哎呀,佩红姐,你看见了,他动不动就这样儿!”刘艳玲从心里怕梁金龙出神儿,道理很简单,每当这时候,刘艳玲就觉得,梁金龙离自己好远好远,她向刘佩红求救。

    “金龙,你别这样儿,又不是你的错!”刘佩红知道梁金龙想的是什么。

    “就是最近,我听了一句很荒唐的话,但是,说话的人,觉得自己觉悟高,拿这样的道理教训他眼里不明事理的老百姓呢!他是这么讲的:现在这社会政策多好,多劳多得。谁要在这么好的政策下受穷,依我看,那就是懒!懒人,可不是活该!佩红,你听听,多么道貌岸然啊!”

    “这话好像没有错啊!”刘佩红疑惑的望着梁金龙,“又不是你讲的,你管他呢!”

    “这就是可怕的地方!”梁金龙坐起来,“我怕的就是,不知不觉,我们怎么变得这么无情!我们自己一旦有了社会地位,经济实力,就往往忘了我们是从哪儿来的,我的爸爸妈妈难道是因为懒,才供不起自己的儿子上学?艳玲的爸爸妈妈难道是因为懒,才逼着女儿出来打拼?纺织工人是因为懒,才穷的没法过日子,放任自己的孩子小偷小摸?讲这话的人,忘记了,恰恰这些懒人,是我们这些所谓的勤人的根,我们就好比树上的叶子,我们的一切来自于根,可是我们的位置比根高了一点,我们忘记了根,偶尔看到根,我们不是怀着感恩的心,我们鄙夷生我养我的根!”

    “金龙,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你们的经历,我是怕艳玲妹妹出事情!可是,小偷偷东西,流氓打架,不招人们喜欢,到哪儿都一样,难道你就喜欢街上到处都是小偷,到处都是聚众斗殴的?”刘佩红听出了梁金龙话里的指责。

    “佩红,你我都是党员,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对这些人有责任吗?也许某种程度上,这些人让人们不喜欢,就是我们造成的!难道,最初的时候,我们共产党不就是从这些人群里产生的吗?党刚成立的时候,也被人骂过,是土匪,是泥腿子,是土八路,那时候,我们认为我们是这些人里的一员,什么时候起,我们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不是一路人了?我们觉得他们是坏人,我们对他们的感情起了变化!”

    “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刘艳玲站起来关灯,“你们俩给我好好的,每天毫发无损的给我回家来,别让我提心吊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睡觉,睡觉!”

    黑暗里,刘艳玲抱着梁金龙,和刘佩红手紧紧握在一起,感到梁金龙身体僵硬着,微微在打哆嗦。

    “这还让人怎么睡啊!”刘佩红起来打开地灯,“我想和一点红酒,你们要喝什么?”

    “切,兴奋过度!”刘艳玲把枕头蒙在脸上。

    梁金龙呆呆地看着刘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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