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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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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对自己常见的事情往往熟视无睹。

    会所里的巴彦为钱装神弄鬼,他对整天围着他的信徒就熟视无睹。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在他们身上费神了:装神弄鬼为的是钱,那些地方官员已经把钱交了,再也不值得巴彦费劲儿了,巴彦把目光投向了即将交钱的潜在客户,投向更有钱更有潜力的大家伙,那就是符延河和北京的老家伙们:这些人不仅有钱,而且他们特别有助于巴彦装神弄鬼,最直接的就是,这些人比巴彦更有文化层次,理解力领悟力更加出神入化,巴彦说个一,他们能理解成十,和他们反反复复交流,对巴彦的魔力是一种正强化,正能量,正宣传!他们的影响力越大,越把巴彦往更高处推,巴彦对信徒的影响力就越加神化。不像地方干部,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的地位有多低,就把巴彦拉到更低的层次,而层次越低,越接近生活,巴彦就越容易穿帮,巴彦最近领悟的一个最主要的心得就是,言多必失!少言寡语,才显得出世脱俗,人品反而更加贵重。

    白天巴彦免不了要和有资格接近他的贵客们周旋,他主要是微笑耳听,十分有把握时,才偶尔露出一句,从来不必顾忌对方的话题,反而让对方显得自己的话语有多肤浅,对巴彦的贵重又多了一份推崇。

    到了晚上,巴彦从布包袱里拿出一本线装的手抄本,仔细研读: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而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者-------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出无间,入无朕,独来独往,莫之能止。

    欲说这,务隐度,计事者,务循顺也,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合其谋,祥思来建,往应时当也。夫内又不和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当,从便所为,以求其变。

    以变求内者,若管取键!”

    巴彦不是暴发户,至少他不像暴发户,白天发横财,晚上坐在床上数钱玩儿!他也是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他对这样的至理名言,琢之磨之,揣之切之,精心钻研治世之道,精益求精,力求达到更高的境界。至于钱,有个不爱钱的高徒符延河替他打理,潜在账户上,数了,又不会多,不数,也不会少,所以,巴彦不数钱。

    符延河对事物的执迷,经历了形而下到形而上的升华:他原来每到一个地方,首先要阅遍人间春色,全心全意的爱漂亮女人,经过巴彦的治疗,更确切地说,经过设身处地的受巴彦的熏陶,他变得全身心的柏拉图了,和女人交媾只能使他血脉勃发,凝神冥思才能让他神志飞扬,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师从了巴彦才领悟的,所以他对巴彦的崇拜犹如滔滔的大江大河之水,就像颜回,切实做到了“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连他那不苟言笑的父亲都夸巴彦大师功德无量,把一个顽劣的符延河,变得无比的成熟稳重,从精神到肉体完成了脱胎换骨!谁敢对巴彦大师的功法稍有微词,必定会得到老人家的大声呵斥,老人若不是身系党和国家的重任,受到神圣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的羁绊,巴不得摆脱俗物,追随这一个横空出世的少年游。

    所以当这两个年轻人神游物外时,藏传密宗养生堂里其他人的蝇营狗苟,就很难入他们的法眼。

    这种状况急坏了精心栽培巴彦的窦烈山校长!

    前一段时间,窦烈山一直忙于推广他的文章,张主任充分肯定了窦烈山文章的学术价值,给他加了按语,发送表在国家学术专刊《基础科学》上,使得窦烈山一下子在学术界名声鹊起,窦烈山着实飘飘然了一段时间,但窦烈山毕竟是党校的校长,他是一个地方马列主义的化身,自然不想成神,也根本不相信神仙,尤其在目睹巴彦被神化加持的过程之后,窦烈山更加坚定了唯我主义信仰,那就是,他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东西,只相信实力!能增加实力,他也愿意被人神化,可现实是,人们神化巴彦,给巴彦钱,人们神话他窦烈山,只给他名。窦烈山心里这个着急啊,心里骂这帮子科学家真缺德,他们坐在科学院的象牙塔里,玩弄着文字,是因为国家已经把物质待遇给到了顶峰,他们吃喝不愁,可以拨弄魂魄,而窦烈山感觉自己无论是物质还是实力都还微不足道,也就是说,饿得像个嗷嗷叫的花子。巴彦不给柳子明钱,自然也想不到把钱给窦烈山,而柳子明从巴彦哪儿拿不到钱,经营煤炭基金的收入也就不给窦烈山,窦烈山开始不计较,是因为窦烈山觉得拿钱出手太低,等窦烈山从飘飘然的虚空落到实地的时候,他不免想到,自己这是干嘛呢?忙活了半天,总不能落得个坐拥山庄的一个党校校长吧?要走仕途,钱多,产多,都不是好事情,但是仕途不进,没钱没产也难受!窦烈山敏锐的观察到,刘锦辉根本是在认认真真的应付符延河,如果不是符延河,刘锦辉随时都可能由着性子把巴彦抓起来扔到监狱里,自己若是不能在刘锦辉忍受巴彦的时候捞点什么,那么等刘锦辉忍耐到极限的时候,说不定窦烈山自己也会跟着巴彦倒霉的。

    窦烈山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刘锦辉的什么角色,刘锦辉再宽宏大量也不会给他窦烈山好处的,何况刘锦辉苛责部下是早已闻名的,窦烈山要有个好的落脚,就必须跳过刘锦辉这个障碍,但刘锦辉是个大山羊,要做一个“跳山羊”的活动,必须要纵身一跳,能把双手摁在刘锦辉的山羊背上,窦烈山自知现在这种可能绝不会存在,他必须站到一定的高度,才能跳过刘锦辉。

    那就要找到一个比较高的石头作为垫脚,从哪儿找呢?

    窦烈山翻出了通讯录,他给所有对他文章有好感的科学家发去邀请信息,作为“藏传密宗养生堂”的老板,他诚邀科学家们携带家属或朋友来山庄度假。刘锦辉不待见自己,窦烈山要站在更高人的肩膀上吸引政界人的眼光。他不屑于和柳子明计较钱,因为他深知,和地位比起来,钱算个屁。

    虽然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窦烈山愿意陪在巴彦信徒身边和他们深入交流:一方面,他要充实他文章的背景素材,另一方面,他力求在达官贵人中间和他们产生共鸣,即使不共鸣,能共振也是好的。

    符延河和巴彦不搭理信徒,给了窦烈山绝好的机会。几天来,窦烈山和省科委,省委办的一帮随员处的非常密切,窦烈山充当了他们的后勤部长,女人们都知道,要留住男人的心,首先必须留住他的胃。大道理往往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窦烈山用美味放在这些人的胃里,温暖着他们的心,从而使省委大院知道了市上有一个学富五斗的好校长。

    柳子明从刘艳玲那儿回来,自然带着陈玉梅和亚楠。养生堂住宿的前台来了新的服务员,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多心,人们刚一到藏传密宗养生堂,几乎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拿出身份证,在陈玉梅处登记房间。晚上,陈玉梅就把前台电脑登记的信息发回给赵小荣。

    柳子明被刘艳玲吓住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在柳子明的眼里,刘艳玲不算女人,顶多算个女孩子,他要的女人是实实在在的,就像新鲜的猪肉:做过菜的人都知道,猪肉要香,必须得有点儿肥。所以柳子明要的女人一定是肉肥汁儿多的,刘艳玲在他眼里是素的,算是一茎细长的草叶子,竹篾子。但是刘艳玲给他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他把自己在股市捞起来的身家扔在这个山庄了,而这个山庄不归他控制,他一度洋洋自得的筹集基金,实在是给自己挖坑,明明刀架在脖子上了,自己不知道危险,只图眼前有那么一到亮晃晃!柳子明回到市上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召集战友,寻找如何能从藏传密宗养生堂这个沼泽里把身子拔出来,赶紧脱离是非之地,为了避免资金闲置,柳子明把手头多余的资金一亿多,悉数交给了刘艳玲,因为刘艳玲是开贷款公司的,放高利贷是行家里手,柳子明放高利贷,那是盲人走夜路,全凭运气,多了几个当兵的战友,只能起到壮胆的作用:借款人不还钱,你有当兵的战友能怎么地?把自己的借款人杀了?杀了借款人借出去的款还有着落吗?只有蠢猪才会这样,柳子明后悔的想,自己是因为没有问话才当蠢猪的。以后要对借款人客气些,因为借款人才会给自己带来财富,比如李小龙,柳子明觉得自己前面对李小龙狠了些,李小龙怎么看都是个厚道人啊,自己那么狠,他都没有还以颜色,这样想着,柳子明越发觉得李小龙变可爱了。

    一个人提心吊胆的时候,就特希望有人陪,柳子明在山庄就是这样,他现在主动来找在空地上忙活的李小龙。

    “李总,法坛和明堂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啊,柳总啊,您缓几天,缓几天,我保证,等我把这些东西弄完了,就给您还钱!”柳子明主动上前搭话,李小龙还不适应呢。

    “哈哈,李总,小心眼儿,跟我计较上了!”柳子明过来一搂李小龙的肩膀,“亲兄弟,明算帐,借钱时候那是生意,免不得话说的不好听,借了以后,兄弟还是兄弟,不是觉得这么多年李总你人好,我能把钱借给您?”

    “呵呵,是啊是啊,我自己在市上这么多年,能混得跟人一样,没有别的,就是对朋友实在,”李小龙一听柳子明不是来催债的,就心里轻松了,“柳总,你来看看,这明堂和法坛的式样,你还满意?”

    柳子明上前一看:“哎,这不是天坛吗?”

    “嗯,柳总见多识广,什么坛能好过天坛啊?”李小龙夸柳子明,“不过我们这法坛只有天坛的座儿,不需要天坛的顶子,为的是露天给大家做法!”

    “李总,你外行了!”柳子明笑着说。

    “怎么外行了?”李小龙着急了,“有毛病您快点说,这就要按着这样子开工了!”

    “哈哈!”柳子明笑了,“瞧把您急的!不是您的图纸有毛病,而是您的说法不对,你们这边儿人信佛得少,不知道,这怨不得您,道士才做法,佛家叫那什么来着?”

    “哦!”李小龙心放在肚子里,“管它叫什么,我只管建设!您在看看这明堂!”

    李小龙拿出另一份效果图,柳子明凑过去:“嗯,庄严,大气,比得上皇帝的宫殿了!”

    “我就说刘总不是一般人,一下子看出这有皇家气派!这本来就是宫殿嘛!”李小龙解释道:“设计院的人告诉我,明堂是汉武帝发求贤令,召见孝廉的地方,既然是汉武帝的发明,这就是汉代的宫殿图样儿,原模原样仿照西安博物馆的外形设计的!”

    “嗯,不错!”柳子明没话找话,“李总,我比较看好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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