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锦辉那儿出来，梁金龙像一条使劲儿撒过欢儿的狗一样，对着天空喘气。刘锦辉显然是意气勃发，准备大干一场，梁金龙意识到，既然自己是刘锦辉链条上重要的一环，就必须跟上刘锦辉的节奏，跟不上刘锦辉的节奏，那么就会让刘锦辉花费时间和精力来拖着他走，那么时间一长，自己就会变成刘锦辉的累赘，刘锦辉会对自己厌烦和失望的。

    但是，梁金龙不知道自己怎么啦，就是进入不了状态，人工作进入不了状态，就容易被各种事情分神，反而把人搞的疲惫不堪。

    想到这儿，梁金龙笑了，一个公务员整天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下班时往往会累得精疲力尽，而欧洲踢球的足球明星往往会在重要比赛后闹出花边新闻，难道是球星比中国的公务员消停，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大家都是人，人累，往往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梁金龙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心累，心累的原因是找不着目标，几乎是下意识的，梁金龙想到了魏平均。

    好久没有和老领导在一起了，梁金龙拿起电话拨给魏平均。

    “魏局，中午有饭局了？”

    “金龙啊，你在哪？怎么想起问我吃饭的事儿？”魏平均电话里很嘈杂。

    “我饿了，想跟您混饭呢！您方便不？”梁金龙笑嘻嘻的跟魏平均贫。

    “啊，就怕你忙，我和上官老总在一起呢，来吧，在满香园！”

    “好叻！”

    梁金龙开车到了满香园，就见上官枫林和魏平均从大堂迎出来。

    “梁主任，难得你有空了。走，去轻松一下，吃饭太累，让他们去吃，我们几个去温泉，随便吃点儿，泡澡去！”上官枫林一身休闲装。

    梁金龙望着上官枫林身后的魏平均，魏平均显然很乐意，就笑了。

    “我是随魏局的意，我领导怎么高兴，我就怎么高兴！”

    “您车放这儿，坐我的车！”

    上官枫林一招手，过来的是一辆宝马SUVX7。

    “要不要叫几个女娃陪着？”上官枫林问梁金龙。

    “不叫，大家好好儿说会儿话！”梁金龙对上次吃饭遇到的情景有些怵，心想，那些女孩子，看着也是有学问的，怎么就跟这上官枫林走上了这样的路子？

    到了温泉，三个人随意吃了自助，就往VIP区泡着，领班进来问要什么服务，上官枫林点了洋酒，果盘，梁金龙要了壶碧螺春。

    然后上官枫林靠着池子望着梁金龙笑。

    梁金龙看了眼魏平均，魏平均躺在按摩喷头上，双脚拨着水花，也笑嘻嘻的望着他。

    “怎么啦？我哪儿不对劲儿？”梁金龙站在池边望着自己的身体。

    “你是什么都有了，就是不会休闲！”上官枫林笑着说，“你看，脱光了，我们几个有什么区别？谁不是两腿夹一个屌！等会儿从这儿走出去了，穿上衣服，屌还在，依旧在两腿间晃荡！”

    “哈哈哈！”魏平均笑出了声，“金龙还在奔着生活，他一直奔着，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你让他跑累了，跑得烦了，他自然像我们一样，发现，用不着奔，生活原本就很美好！”

    “可那时候，我们就老了！”上官枫林把毛巾盖在脸上。

    “我们也年轻过，也有过理想，这不奇怪，人有理想的时候，就会觉得跟周围人相比，自己是独特的，周围人活的都没有意义，是不是，金龙？”魏平均笑着对金龙说。

    “哪儿，魏局，我哪儿独特了？我是不会啊，您一直是我的老师！”

    “他是比你狡猾，但当你的老师，别跟他学，你教他还差不多！”上官枫林拿掉毛巾，一本正经的看着梁金龙。

    梁金龙不接上官枫林的茬，上官枫林还和他不是很熟。

    “魏局，最近都好着？”

    “嗯，最近跟上总在黑石嘴，学会了过日子！”

    梁金龙不说话了，上官枫林和魏平均去了黑石嘴，可见两人相处不止一两天了，到底关系到了什么程度，梁金龙心里没有底儿。

    “上总，你别说我们金龙，你们四个老总，也是各有千秋啊！”

    “我们和你们不同，但说到我们四个，手法各异，殊途同归！都是离乡背井的讨生活，个人发挥着个人的专长！”

    “哦？我看田克华田总是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他已经花了十七个亿了，黑石嘴矿权在他手里呢！”梁金龙把话往这儿引，心里说，你们三个就一天瞎晃当，到底是干还是不干，有没有实力，谁也不清楚。

    “是吗？”上官枫林望着梁金龙，“山东人就是山东人，陕西人是陕西人，河南人是河南人，河北人呢，就是河北人！山东人看着快，其实是慢，河南人看着肉，其实河南人在算计山东人，也想算计我老陕，他未必就能称心如意！”

    “山东人看着快，其实是慢，”梁金龙感觉这话，很有嚼头，“上总，我听不懂！”

    “山东人风风火火闯九州，他一看，刘书记领来了四个人，他就急不可待的拔头筹，生怕别人跟他争饭吃，于岸峰看准了田克华势在必得，在采矿权上做了价，赚了七个亿，十个亿算是国家的，也能说得过去，但是田克华拿到了什么？他十七亿花出去，到现在等于拿到一沓子纸，什么时候把黑石嘴的煤挖出来，才算是真正有了回头钱！他现在，还没有我在黑石嘴熟悉，别说和国有煤矿的职工谈转换身份，进入矿区，就是站在矿顶的魏局，他不掏钱买，魏局是不会下来的！他花钱的时候还在后面，花了钱，能顺顺利利的把事情办了，我都替他念佛呢！”

    “田总拿到了合法手续，怎么就还会有阻力呢？”梁金龙不解的问，心里想，就算魏平均要土地补偿的钱，那也是钱到手的问题，不会为难田克华的。

    “他田克华以为他是谁？黑石嘴的土地爷是他家看家护院的？他把钱都给了于岸峰，还指望着黑石嘴的各路神仙夹道欢迎他？县长书记就不说了，当地的派出所认他是谁啊？我不相信，他那一沓子文件能进矿井！看矿上不把他轰出来！”

    “呵呵，县上总不能是阻力吧？县上还能不听省上的？”梁金龙听出门道来了，但是嘴上还是维护政府的形象。

    “县上还真有可能是阻力，你田克华把钱给谁你找谁去！县上凭什么解决你田克华进场的问题？魏局往承包的那片儿地上一蹲，全县人民就知道，市上对田克华的态度！”上官枫林笑着看一眼魏平均说，“你田克华找于岸峰帮你进场吧，于岸峰才没有这个空呢！我估计，田克华再想见到于岸峰都不容易，于岸峰把自己该拿的钱拿到了，哪儿还有兴趣跟你田克华跑？他早躲起来了。就说市上，田克华他找谁去？谁给他到县上得罪人去？叫你梁主任去，你去吗？你帮着田克华把挡他道儿的一张张嘴都轰走，难道不怕人家说你拿了田克华的好处？”

    梁金龙想到了费明赚到的一亿元，心里不是滋味儿，但嘴上不说。

    “笑话，矿上的矿工国有身份干了几十年，你田克华拿一沓纸采矿权说矿是你的了，职工就那么好说话？我看他去了面对职工，不挨顿打，算是咱们煤矿工人文明！就算你给矿工发的工资高，矿工还是很在意国有职工这个身份的！多少年张矿长在黑石嘴说了算，你一来，张矿长听你的？”

    “田总能做这么大的矿业老总，这些问题他还解决不了？他一定早就预计到了！”梁金龙对矿区的情况不熟悉，但是想着田克华一定有的是能力。

    “没有说不能解决，而是说不好解决，再不好解决，他田克华也得解决，除非他不要他花出去的十七个亿！我估计，田克华现在正找不着北呢！”

    “所以，上总先做实际考察？”梁金龙其实想说，上官枫林不买于岸峰的账。

    “我是要看，把钱给到谁手里合适！”上官枫林笑呵呵的说，“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管我怎么来的，我只会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没有钱，我走在街上，算个屁，小姐都不理我，还别说矿工！叫派出所出个警，没有一两万，警察听我的？没有钱，你现在给谁说自己的事儿，人都懒得理你！”

    “上总，你说河南人算计山东人，什么意思？”梁金龙很感兴趣。

    “河南是什么地方？河南人是专吃铁路饭的！有铁路的地方就有河南人，河南人到哪儿也爱往铁路上凑，李天望看好了铁路，就等于拿到了田克华煤矿的定价权，山东人到时候给河南人打工呢！”上官枫林嘿嘿笑着。

    “那沈宏斌呢？”梁金龙听着上官枫林的奇谈怪论，心里觉得好笑，但同时又觉得不可笑，弄不好这真是商人们打的小算盘，简直就不把政府往眼里放，难怪在梁金龙的会所，这些人出出进进，也给刘艳玲那儿放一些钱，可就是不和梁金龙谈正事儿，这也怪梁金龙自己，他一直忙活着，潜意识里避免和四大矿业集团打交道。

    “这老沈，看不透，我也不想看，河北人靠近北京，喜欢玩儿虚的，谁知道他又跑到哪儿拉关系去了！”

    “上总不是也有个魏文么，”梁金龙发现和上官枫林共同点不多，他讲的话就不爱听，更何况这个魏文未必就是上官枫林的福分。

    “我结识的是魏巍，魏巍是个好兄弟，魏文是魏巍的哥哥，我当然对他客客气气的，再说了，我信得过魏文，他钱不多，可是他肯拿出来，他现在，是我的合伙人呢！”

    一直不讲话的魏平均这时插言：“魏巍能力很强的，和陈三虎有一拼，关键是抓基层工作很有一套，比陈三虎懂政策，到时候在上总这儿能起大作用！”

    “就不知上总准备观望到什么时候！”梁金龙看似对魏平均说，实际是让上官枫林听。

    “哦？”魏平均听完梁金龙的话，笑了。

    上官枫林脸色就很不好看，“我怎么就叫观望呢？我在这一片农村，把鞋都磨破了，前期的勘察，初探，这不办公室都租了你梁主任的，我是实实在在的做事情呢！”

    “你是实实在在的在别人的地盘做事情！”魏平均看了梁金龙一眼，提醒着上官枫林。

    “刘书记江南的事情什么时候动工？”上官枫林掩饰不了眼中的焦急，冒出了这一句。

    江南的事情？梁金龙这时，才意识到，刘锦辉看浙江地图的原因，他脑子一转，笑着问：“你等着刘书记开口问你？”

    “对，对，”上官枫林点着头，“梁主任，你看，怎么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