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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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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自视甚高的人,往往做事情都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标准,要不然他自己都不会感到自己的确高明,何来向他人炫耀自己的高明呢?

    也许在别人眼里李进就是个混混,粗头,一言不合,拳脚相向的张飞式人物,但李进不是,至少在李进的感觉中,自己不是粗头,而是那种对世界最认真对待的人!一丝不苟,精益求精,是李进做事的原则,或者说,是他练武的原则。正因为如此,李进的散打可以说达到了炉火纯青,这让李进看不起自己周围的一切人:他们反应迟钝,举手投足漫不经心,目的性、针对性太差,总之,他们很蠢!

    李进眼里的凡人,人们总是很少能看懂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而只看到外表,或者说,人们总是爱捕风捉影,人云亦云,做着好多毫无意义的事情,比如无助愚昧的拿外边的世界无可奈何,他们哭,他们笑,他们乏味,这让李进平时懒得理任何人!

    直到李进进了看守所!他接受了他必须接受的一切!

    “人必须首先有使用价值,然后才有价值!”

    蒋友仁找到自己,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有一身武艺?

    一身武艺又怎么啦?警察把铐子一亮,自己还不得把双手乖乖伸过去?不对,自己是点头哈腰给警察点烟赔不是的时候,警察赏了自己一副铐子!然后自己就开始了漫漫无尽的看守所生活。一身武艺,只能在看守所保持自己的“贞操”,屁股没有开花而已。

    难道是因为自己坐过牢?

    坐牢的人多了去了,如果这算一份资历,凭着这个,就能得“政府”一百万,那还不得把政府的钱花光了?

    李进懒得想这些问题,但是他在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放出来,好吃好喝,都是一个人,就很乏味,他凭着以往混世界的经验,这天出门,瞅着街上卖菜的人是从哪儿出来的,就溜达到菜市场。

    这是居民小区的菜市场,一个独立的院子,看来是专门划出来供这个小区的,两溜玻璃钢瓦大棚下面,总共摊位还不到二十家,卖肉和卖鱼的在各把住院子的出口摊位,再往里,就是青菜萝卜土豆辣椒,卖豆腐的兼营各类豆制品,豆腐干儿,豆腐皮儿,最里头是卖手工挂面的,还有一个蒸馒头的,生意比较火,摊儿前人们排着一长溜的队。

    这里不是县城,这是市区,县城的菜市场规模大的多,鱼龙混杂,藏龙卧虎,这里,最多就是一群绵羊!

    李进并没有失望,菜市场这儿不是他重新回归说的地方,但是他来到菜市场这一路上,已经敏锐地意识到,陆陆续续,有那么三五个人,远远地在他后面跟着,偶尔一露头,生怕李进看到。是敌是友?李进想,自己现在哪儿有朋友?哪怕是敌人,李进也本能地觉得亲切,如果真的给自己准备一个老老实实地过日子的主儿,李进还真不知如何和人家打交道呢!

    穿过菜市场,就来到了一条窄窄的老街:两边都是一层的大瓦房,看着老旧的门面,有经营着低档家具的,弹棉花的,卖拖把笤帚的,有文化气息的,就是印名片喷绘广告的,装裱字画的,打字复印的。

    一个稍微高大的三间门面吸引了李进的注意,屋檐下青砖门楣,上面挂了一块灰不溜秋的木匾,上写“德隆货栈”,但牌匾下的门脸却分明是卖面食儿的,靠门框一边一个大招牌,左边是“炒面、烩面、油泼面、拉条子”

    ,右边是“啤酒、凉菜、冷荤拼盘”,正是中午一两点的时候,沿着门墙人来人往,出出进进的,生意正火。

    李进再朝街边一看,果然这家门面前面人行道边上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放着一桌一凳,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是从哪儿学校退下来的:桌子是不带抽斗的三斗桌,凳子是能并排坐三个人的长条凳。李进回望了一下身后,跟着的人远远地站住了,他笑了笑,抬脚照着那一桌一椅走过去,桌上有一个破茶壶,一个粗瓷海碗,显然,茶壶里没有茶,海碗落了厚厚的灰尘,再看桌椅也一样的脏兮兮,李进不在意,大大咧咧一骗腿儿,坐下来,把桌上的海碗翻个个儿扣下,然后侧转着身子,朝着饭馆里面张望。

    饭馆儿里人进进出出,谁也不留意门口的李进,李进却看到原来跟着他的一个小子,快跑着刺溜一下钻进饭馆,不大会儿功夫,一个低矮粗壮的汉子,腰里系着围裙快步出来招呼:“这师傅,吃饭呢,里边坐!外边娃儿招呼不到!”

    “我过路的,吃不起饭,想要口水喝!”李进上下打量着这汉子,汉子龙眉大眼国字脸,白褂子蓝围裙干干净净,不像个卖面食的,脚下却穿着一双千层底儿的圆口布鞋,走起路来有些外八字。

    “有,有,有面汤!这就叫娃来端!”

    说完一挥手,早有一个小妞端上一碗面汤,怯生生地快步递给李进,李进见是个女娃,下意识的接过了滚烫的碗,随手要放在身后的桌子上,却见那女孩子把一沓子百元钞票轻轻拍在桌子上,“你拿着!”

    “哈哈!”李进朝后仰着打了个哈哈,“叔不是要饭的,这钱算是给娃的见面礼!”话虽是对小女孩说的,李进的眼却看着粗壮的汉子,“要口水喝,就难免被人看成要饭的,什么世道!”

    “李进,你刚从局子出来,拿上钱走人!”汉子听李进话里有话,沉下脸来,“这里是杨家,有规矩的地方,念你是落难英雄,你不要会错意!”

    “杨家?有规矩?”李进指了指桌上扣着的碗,“我看着这规矩上落了些灰,看样子是很久不招呼客人了!”

    “你,李进,”汉子咽了咽唾沫,“彼此没有过往,你不要找岔子!”

    “我那里是找岔子?我这是拜码头啊!看来,我找错了地方!”李进起身要走。

    “哦?”汉子伸手一拦,“失礼,请问喝的是什么水?”

    “喝的是大河水,来自小洪泉!”

    “失敬!这里是六合枪杨家,”汉子迟疑道:“小洪拳应该姓刘啊?”

    “我舅家姓刘,看你下盘扎实,也不像是练枪的!”李进笑了,他意思是,练枪的,枪挑一条线,走的是轻灵的路子,这汉子,倒是长了一副打铁的身板。

    “说我呢,也不想想自己,小洪拳哪有你这人高马大的?”汉子也笑了。

    “那是长辈儿的事情,我小着学小洪拳,长大了是散打格斗!”李进解释道。

    “一样的,现在谁还练枪,兄弟擒拿倒有些心得,既然是小洪拳家的人,那就不是外人,到这儿了,先暂时在我这儿安顿下来住住着,跟着我过日子,等你有眉眼了,你想弄啥,是你的事,全看你本事大小!”

    “你刚才让娃拿钱打发我走呢,”李进笑了,“现在又让我跟着你,你养活我?”

    “你叫李进,我听人讲过,再说小洪拳家的人,也不是坏人,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再说了,能进去的,都有本事,自然不靠人养活,说不定今后我还指望你呢!”

    “哦?这话实在!”李进身上有钱,吃住倒不愁,陈三虎一帮子弟兄,自打他进去,就没有再来往,寒了他的心,他到街上转悠,就是找江湖人、社会人,看着这姓杨的是混社会的,不知道今后能不能交往,亮出了自己“小洪拳”的渊源,果然得到如今他主动相邀,李进不明白姓杨的打的什么主意,“还没有请教老哥怎么称呼?”

    “杨保义!街上的人看得起,都叫我杨老大,”杨保义手划个圈子,“这条老街我说话还算数,我后面院子有空房子,你看看,觉得合适就住下,缺啥再添置。亚团,招呼李进兄弟,叫你嫂子给他开一间房子!”

    “杨大哥,这小子得罪人不少,街上有人想弄死他呢!”跟了李进一路的小伙子从饭馆闪出来看着杨保义说。

    “李进是小洪拳的,想弄死他的人越多,越说明我李进兄弟有两下子,是不是这理儿?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让我李进兄弟饿着!”杨保义笑呵呵的回过头,望着李进。

    “我听杨哥的,你说咋弄就咋弄!”亚团听了杨保义的吩咐,对李进喊:“把我跟紧,算你娃有运气!”

    李进心里好笑,难道自己这是落难的秦琼遇到了单雄信?李进不相信运气,但是他不是怕事儿的人,主要还是兜里有蒋友仁给的钱!既然都是演戏,李进愿意把戏接着往下演。

    德隆货栈不愧为老庄子,门脸做了饭馆,里面别有洞天,进得后院,足有四五十米深的天井,两溜都是青砖厢房,靠近院门的几间看来是堆放厨房杂物的,再往里,才住人,有的门半掩着,有的门虽关着,玻璃窗扇却开着,院子静悄悄没有别人。

    亚团领着李进走到尽头,打开一间屋子,“你看着怎么样?打扫一下,将就着吧!”

    李进随亚团进屋,就闻到一股湿霉味儿,床铺桌椅都现成,以前住过人,茶几上还散乱地放着烟盒打火机,地下有烟头儿,李进不忙看房子,他堵住门口,问亚团:

    “你悄悄跟着我多久了?谁派你跟的?”

    “谁悄悄跟着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没事儿吃饱了撑的?”亚团想夺门而出。

    “还不老实交代?”李进卡住亚团的脖子把他顶在墙上,“信不信我就在这儿收拾了你!”

    “我可是杨大哥的人,咱们今后就一伙儿了!”亚团挣扎着喊。

    “放屁!杨保义就不认识我,是你来了他才知道我叫李进的!菜市场那儿你可不是一个人跟着我!谁派你跟的?我收拾你杨保义肯定不会为你出头!”

    “你,你先放开我!”亚团憋不过气儿,使劲儿摆脱了李进松开的手,“其实也不想把你怎么地,就是觉着你出来了,想知道你要干什么!”

    “好几个人呢,还不想干什么!谁,谁派了你们?”

    “也不是一个人,五哥让我跟着你,那几个,是派出所让盯着的!”

    “五哥?他为什么盯我?”李进想不起来这个五哥是谁。

    “刘文军你总认识吧?那个报社的记者!”亚团提醒李进。

    “小白脸爱妃?”李进乐了,“就他?请你们跟着我?”

    “不是,他也是五哥的人,五哥是冲着你才收留他的!”

    “哦?你告诉他,我想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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