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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0 治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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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岁,京都左右藏入库钱六十四万七千两百余缗;米、麦四十三万四千三百余石;绵、绢十万三千五百余匹、丝、草十五万六千六百余束,马料三万余石;

    通计,京内文武正员及内侍省、闲廐、五坊、教坊司、宿卫人等共计四万余,需给钱一百一十二万四千余缗,粮八十三万九千余石。

    经度支,钱粮缺口一倍有余,故京中内外官禄米俸料皆以官俸标准四成予以发放,共计支出钱二十六万余缗,粮二十万余石,绵、绢三万余匹;宗室、勋戚去岁共支钱八万余缗,粮四万余石,绵、绢一万余匹;

    余者皆充为南北军粮饷,每岁共计耗钱三十余万缗,粮十二万石,马料三万石。回陛下,臣启奏完毕。”

    身穿紫色大团花绫罗窄袖袍衫的孔纬向李晔躬身施礼后,退回座位。

    李晔点了点头,眉头轻轻地皱起,前世的他当过地方一把手,知道想要改好内政,必须要对自己的家底了如指掌,他刚刚登上帝位,对朝廷的财政情况并不清楚,虽然知道黄巢之乱后,中枢的财政肯定不会宽裕,但真正听到那一系列触目惊心的数据后,李晔感到很悲哀。

    六七十万缗钱虽然不是个小数字,但作为一个国家财政中枢的总收入那就实在少得可怜了。

    李晔虽然对唐代的财政细节不太清楚,但也知道大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左右藏岁入钱粟绢加起来不下于五千万缗,可谓富庶无比。

    相比开元,天宝年间的富庶,如今的大唐中枢真是穷得可以当裤子了,经济实力已经沦落到和地方藩镇一个级别了。

    李晔神情有些沮丧的道:“左右藏岁入为何会如此之少?”

    孔纬并没有直接回复,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杜让能,身材中等,相貌亦属寻常的杜让能心领神会,缓缓站起身来,面朝李晔躬身施了一礼后,道:“陛下有所不知,往年太平时节,朝廷有浙江东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共计一百四十四万税户,左右藏岁入还算稳定,每年都有六七百万缗的进项,虽然远不如当年的贞观,开元盛世,但也不至于入不敷出。

    但自从黄贼作乱天下以后,朝廷税赋要地东南诸州一度沦陷贼手,殆贼被灭后,东南诸州又陷入藩镇混战之中,已经断了两税来源了,而今朝廷制命所及仅京畿、山南、岭南等数十疲州,全国一十八道仅京畿一道还在上缴正赋,其于诸道已渐次脱离朝廷掌控,趁机割据自立,截留赋税已成常态。”

    “原来如此。”听完杜让能的这些话后,李晔脸色有些阴沉,但未有不豫之色,他转过头对侍立在一旁的景务修道:“内廷的大盈、琼林两库如今存钱、绢多少?”

    景务修身为知内侍省事,执掌内廷,皇家的内库自然也在他的打理范围之内。

    见李晔问话,立马恭谨地答道:“内库有钱五十余万贯,绢二十余万匹。”

    “嗯,先从库中提取二十万贯钱绢,补入左右藏。”

    对于内库有这么多钱李晔并不感到奇怪,唐朝规制与后世不同,正赋之外,地方上的节度使与各州团练使、防御使的进奉亦是一项大收入,只不过这些收入大都进了大盈、琼林两座内库里了。

    进献,这是中晚唐开始独有的一种十分独特的名目。宪宗朝之后,节度使向皇室进贡财物居然还成了他们向中枢表示臣服的一种方式,直到如今,脱离朝廷掌控的藩镇越来越多,而其中的绝大部分用各种理由推脱已不再上缴正赋,只是每年向皇室进贡些财物,各地节度使、都防御使和刺史们以“进献”为名在固定的节庆之日向皇帝内藏库进贡。于是纲运大兴,皇室内库收入大涨,国库税源却越发枯竭了。

    历史上的唐昭宗一上台便招募十万新军,若是没有内库的财力支撑,军队是根本建立不起来的,这一点李晔很清楚,也很赞成他的做法,但对昭宗练兵的方式却不敢苟同,他太急于求成了,匆匆忙忙不加筛选的盲目练兵,练得再多也无用,需知军队的战力并不是完全由人数决定的,人多未必力量大。

    “奴婢遵旨。”李晔的做法无论怎么说都属于明君的行为,更何况即便移出二十万贯钱绢,剩下的五十余万贯也完全足够后宫的开销了,景务修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朕不德,初登帝位,就应该去奢从俭,以示天下,朕曾见先朝故事,尚衣局每日要上御服一袭,太常寺每日要奏新曲一首,从今以后这等玩乐之法全都禁止。

    还有自长哥①咸通以来,每次游幸,都要准备钱万缗,金帛五车,十部乐工五百人,犊车朱网画香车五百乘,诸卫士三千,此番做法太过铺张浪费,所以从今往后,凡此类游幸,一律取消。”

    听到李晔的一连串决定后,南衙的几位宰臣坐不住了,没想到天子品行如此之佳,不仅能体谅臣子的难处,还有去奢从俭的决心,果然有作为明君的潜质啊,一个个起身对李晔由衷赞道:“陛下至孝节俭,勤勉国事,真是万民之福,天下之幸啊!”

    听到宰臣的喝彩声后,一旁安坐的观军容使杨复恭半闭半阖的双眼猛然睁开,隐隐有精光射出,旋即笑呵呵的看着李晔年轻英俊的面容,心中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对于宰臣们的赞赏,李晔只是矜持一笑,暗叹这一番决定总算有点效果,终于再一次提高了南衙对自己的认可度,帝位无形中又稳了一些。

    就在李晔暗中感慨的时候,神策军中尉刘季述向他启奏:“陛下,黄贼兵败长安时,曾火烧东内,已致如今东内殿宇楼阁泰半被毁,实不易再居住,奴婢观西内尚算完好,只有少数殿宇有些坍塌颓败,只需细心修葺一下,便可移居。”

    ①长哥:“哥哥”在唐代是指对父亲的称呼,文中李晔的父亲是懿宗,而懿宗又是宣宗长子,所以叫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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