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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章 怒小鸟神佛退避 智老饕谋算天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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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个时候阴之葭在旁边,他一定会想起当初跟坤藏一道在拾遗谷口伏击的情形。

    坤藏,究竟是如何击杀那十几个锦衣卫的高手?只有坤藏自己心里明白。

    当时,白疤只是慵懒地跳了一支舞。

    一支玄天鸦神舞。

    于是,在“夜幕”神技辅助之下,那些锦衣卫所谓的高手,死得是如此的悄无声息。

    所以,当白疤从黑羽屏障所掩映的鸟巢中,再度探出它那颗看不出心情的头颅时,坤藏自秋水剑法大成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握紧了手中的双剑,并且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些紧张。

    他的手心里已经隐隐渗出了汗珠。

    坤藏,分明地察觉,此时的白疤和平时大不一样。

    白疤此时的确很想杀人。

    然而,它看着魂园当中,血雨过后,脏污黑水成河,宛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情形,却突然不知道应该杀谁。

    ——造成这场惨剧的那头老倔驴,已经因爆炸而丧命。他居然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逃避昏鸦的暴怒。

    白疤扫视着场中的众人,心中无法发泄的杀意却更加浓郁。

    它冷冷地盯着魂树下那个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年轻人。

    那个自己曾经的小主人。

    少年人和往常一般冷静。

    他越是冷静,就越是招致白疤的厌恶。

    昏鸦满腔恨意,有些没有来头地全部朝着这个冷静的年轻人身上宣泄而去。

    在白疤的脑海里,刚才毒雨漫天的景象,正一幕一幕地重新回放。它回想起,自己在急速的归途中,于魂园之外凭借卓越的听觉所隐隐约约感知到的对白。

    ——如果不是坤藏那几句带有挑拨的话语,如果不是坤藏非要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那头老驴怎么可能使出这种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损招?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防不胜防的局面?

    玄天鸦神舞固然强大,但那瞬间筑就的黑羽屏障,还是晚了一些。

    有一滴,就那么一滴该死的毒雨,还是穿透了亿万黑羽所编织的壁垒,如此凑巧,或者说不巧地偏偏落在了她的身上。

    枯藤的毒,天下最毒,虽然对于昏鸦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

    然而,她仅仅是一只普通的乌鸦。

    她的血脉中,并没有那种能够百毒不侵的天赋。

    白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侣,慢慢融化成一滩黑色的脓血。那个过程如此迅速,又如此缓慢。他听到她最后的哀鸣——她低声颤抖着,念叨着……白眼睛,白眼睛……我害怕呀……

    后来,她不再颤抖,最后一声“害怕”,变成一个畏畏缩缩的气泡,从那一滩已经看不出形体的脓血中冒出来,发出近乎嘲讽的“咕嘟”一声。

    白疤目眦尽裂,深深的懊悔击中了它心房深处。

    但是它没有发出习惯性的刺耳禽鸣,那一声怒吼被生生压成了一块沉默的铁板。

    白疤用尽眼神中最后一丝自律与柔情,看了一眼刚刚破壳的宝贝蛋。

    一个毫无耐心、嗷嗷待哺的毛茸茸小家伙,正极为凶猛地与破碎的蛋壳儿搏斗着。

    ——真好,是只公的……臭小子……你没娘了……

    白疤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下一瞬间,那片黑羽屏障,开始极速地解体。

    亿万黑羽漂浮在空中,开始幻变出杀机蓬勃、而又轻盈曼妙的舞蹈。而其中有一片最坚硬强大的翎羽,悄悄将那只刚刚破壳的幼鸟轻托了起来。

    光秃秃的幼鸟其实并不好看,这臭小子略有茸毛的小身躯睡在父亲的羽毛上,不耐烦地扭动着,小嘴张得巨大,寻找着本该给自己喂食的母亲……

    那片坚硬逾铁的羽毛,最后缓缓飘落在张愁的面前。

    张愁,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不仅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融入到这场拾遗族的惊变中,更因为他居然在漫天毒雨的侵袭后,安然无恙。

    没有疼痛,没有溃烂,没有黑色的脓水从孔窍中流出。张愁既惊骇于周围其他人化为脓血的可怖,更惘然于自己完好的皮肤和手足。

    这个一直懵懂旁观、震惊无措,却偏偏在枯藤绝毒的考验中免疫的“局外人”,受宠若惊地伸出双手,捧住了从天而降的羽毛,以及小家伙。

    ——这是……托孤?

    张愁望向那团越来越激昂的黑羽。垓心,一道禽影似乎冲自己站立的方向,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

    张愁明白那声鸣叫的含义,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手中的羽毛和幼崽,轻飘飘的物件,竟仿佛重得托不动。

    那道禽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一道呼啸而过的狂风,平地骤起,夹杂着无数的黑羽,将张愁席卷而起,转眼间已经送出了魂园之外。

    然后,成千上万的黑羽,其舞姿陡然发生了剧变,由之前的轻盈、灵动,变得狂暴而好战。每一片黑羽,都仿佛削铁如泥的利刃,随着由垓心那道禽影所释放出的气流,飞速地旋转,奔流,摩擦,发出本不该由羽毛产生的金属刮擦声。

    “咔——”

    一根魂树晶莹的枝桠,被某片示威的黑羽轻轻切断,坠落在地。

    本来坚不可摧的魂树之木,居然敌不过黑羽的锋锐?

    还有谁敢撄其锋芒?

    坤藏终于明白,人们过去对拾遗三哀的误解,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深得多。

    ——枯藤最毒,魂树最坚,但昏鸦呢?

    难道只是为了让一曲《天净沙秋思》的意境更为完整,所以被世人牵强附会的弱者?

    坤藏心中叫苦。

    他终于懂了——礼师菜伯与昏鸦白疤之间,除了养育与教诲,更多是驯化与压制。

    用自律和人性和对这头可怕生灵予以压制,消减它的狂性。

    而今,菜伯已不在,这头生灵心中最敏感脆弱之处也被阴差阳错地摧毁,那就必须准备面对一场灾祸。

    坤藏不敢细想,他还剑入鞘,沉声说道:“走!”

    说罢,已经虚化作流水之意,潇洒至极的身影晃动,他的手伸向左翩翩。

    暂避其峰,对于坤藏如今的修为而言并不难。

    然而,他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自己虚化流水,固然可以轻易躲开那些旋转飞舞的黑羽,却再抓不住左翩翩的手。

    他的手如同幻影,从左翩翩的身体穿了过去,仿佛阴阳相隔的两个人,只能永相对望,不能牵手。

    ——独清池畔,空垂影……

    坤藏这才顿悟,黄泉世界里那片独清池,那枚苦涩的独清魂果,竟蕴藏着如此深意。

    这便是秋水剑意唯一的破绽。

    ——成大事者,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杀的……

    棘山临死的眼神,吠牙最后的教诲,在此刻都一一浮现出来。

    既然你天生有两颗心脏,两副经脉,就该承受起如此刻骨的遗憾与悲伤。

    这就是独清的代价?

    这代价未免也太过惨痛了一些。

    坤藏被内心的不甘点燃了一股悍勇之气。他心有不甘地再次拔出双剑,由虚影回归现实。

    “快走——”这次,坤藏几乎喉咙都吼出血来。

    鸦神之羽,已经以裁决者的姿态迫向绝望者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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