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张志伟在我的耳边低声的说着：“刘芳，刘芳。是我妈妈的名字，答应我，我那么多钱，给她一点吧，让她好好的活下去吧。”

    那一刻我依稀的捕捉到了他眼角的冷光，在黑夜中闪烁。

    张志伟最后将自己的头抬得高高的，他看着天花板，若有若无的气息说道：“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那个夜晚，没有任何的人，我一个人蜷缩在树洞里面，我的力量来自于自己受伤的那把刀，只有那样我才会觉得安全，可是结果就是每一个接近我内心的人都受到了伤害。我以为我觉得安全了，可是我更加的没有安全感了。”

    他的气息正在我看得见的速度消散，我仿佛看见了他的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他手上的镰刀闪着寒光，随时准备砍下去。

    我想要抬起手放在他的双眼上，可是我没有，因为我想要看着他，我直面廖凡给我带来的一切的痛苦，有一天我要加倍的还回来。

    “人死后会怎么样？”张志伟最后的话是对于死亡的痛苦，他恐惧未知的东西，这个世界最残忍的某种界限，划过这个世界的一切，它是一把无情的剃刀，狠狠的刻过每一个人的生命。

    “总有一天我们的生命将走向终点，而终点的那边是什么？”我想起了自己曾经思考过的问题。

    我的另外一个自己告诉自己：“死亡是什么？死亡就是死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没有了欢笑，没有了记忆，没有了爱，没有了温暖，不是冰冷也不是痛苦，而是什么都没有了，你没有了思维也没有了记忆。”

    死亡多么沉重的两个字眼？

    人死了以后人们会根据生前的功德和造诣进入轮回的世界，有的人遭受苦难，有的人受到馈赠，你明白吗？如果可能的话，你甚至能够进入一个极乐的世界，哪里有永不衰落的太阳，哪里有吃不完的美食，有绿色的橄榄，黄色的面包，淡黄色的沙滩，碧海蓝天，还有无数的美女和温暖的阳光。这样一说是不是不那么惧怕死亡了？用糖衣包裹着某些东西同样的事物看起来变得如此的与众不同，所以你明白了吗？可能宗教不过是人们面对死亡的精神鸦片罢了，他们没有办法接受真相，所以他们编制自己想要的真相。

    看着张志伟渴求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不要相信他们所说的轮回吧，人死后会去一个极乐的世界，哪里平静而温和，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前世遭受的一切会在哪里得到补偿，哪里有温暖的阳光，和煦的风，还有美女。

    “呼呼，真的吗？我这种罪人也能得到哪些东西吗？”张志伟笑着打趣道，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可以，当然可以，你不算坏，真的，我见过比你坏的多的人。”我强打起了精神，强装着笑颜，可是我自己的内心却在慢慢的撕裂。

    “是吗？哪里我可以见到自己的，自己的亲人吗？”他的眼神里面透露着某种希翼的光芒。

    我将头侧向了另外的一侧，我不想直接的看到他的眼睛了：“会的，肯定会的，哪里什么东西都有。”说道最后的几个音节我的声音有点沙哑。

    “是吗？那样，可，可，可真好啊。”张志伟的声音消失了，彻底的陷入了沉默，四周一片的死寂，我转过了头，他闭上了已经，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我将手弹在了他的鼻息间，他的生命已经断裂了。

    “哪里真的是一个天堂吗？”我仔细的看着他，没有任何的话想要说，只是心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如同沉重的黑影积压在我的心头，除了叹息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的自己的感情。

    我只记得自己最后那几个沙哑的音节，是因为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我理解的真相，那一刻我开始对自己曾经怀疑的东西第一次有了认识。

    也许宗教带给人们精神上的慰藉远远的超过了我的想象，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也不说不定，他一定在嘲笑着看着我们。

    我摇晃了自己的脑袋，站起了身子，我脑海中的书页再一次的打开了，张志伟被捆绑在了椅子上，他的四肢被捆绑着，他的脖子上是被水打湿的绳子，它们包裹着他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伤口一点点的溢出。

    他就这样的死去了。

    一种冷漠的方式。

    他的模样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脑子里面，是一副画，一副凶手画出的话，他的模样没有任何的隐喻，亦或是我没有发现。

    我站起了身子，沉重的叹息了一声，终于离开了，明天的早上这里又会有一群警察来取证了，他们又会找到某些蛛丝马迹，然后在偶然间错过凶手。

    一阵恐慌中，人群中又一次对于一群遭受命运不公对待的人产生某种偏见。

    我知道人们会给这个不怎么受人待见的富豪打上无数的符号：为富不仁，贪婪，剥削，还有很多的东西，人们总是妖魔化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他们永远不会去评判和中伤弱者，因为弱者没有价值，他们只会去攻击比他们强大的人，因为那样可以显示出他们的价值，他们能够更加的有存在感。

    我已经能够想象网上铺天盖地的一边倒的舆论了，廖凡甚至可能被歌颂成一个英雄，杀富济贫。

    而我要做的就是拿出他的一部分钱，给一个叫做刘芳的老婆婆。

    廖凡，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经历我经历的所有的一切，我朝着门外走去，我来这里不过是想寻找一些东西，走到了门口，我还是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我拨通了一个电话，打给了警察还有医院，然后挂断了电话，将电话丢进了出门的水沟里面，我为什么没有报警，我没有证据，而我是一个死人。

    我来这里只是寻找那种鸟类，我曾经幻想自己是它们其中之一，可是只是幻想，当他终于做了我不敢做的一切的时候，我发现也许那些所有的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难，可是我还是没有做，我内心有一种渴望，我喜欢我第一个猎物是他。

    月光的粉末洒在路面上，风露在风中会散，我已经明白他影响了，他早就改变了我，我开始漠然的面对他所制造的一切，而理所当然。

    门口的树影婆娑，我走了过去，一切都如恰好的因果轮回一般，我从这里离开，我们在某个地方见面，又在相同的地方结束。

    张志伟的离开让我知道他的话不是玩笑，从来都不是，他一次次的伤害我周围的人，我知道任杰的受伤不是一场意外，接下来会是谁？张建国？王悦？晓杰还是谁？我的脑子里面一个个闪过人，我要做的是防备他，还要思索应该如何的得到那个数据城堡的密匙，可是我知道在我内心深处，它已经不重要了，我要的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机会，一个能够毫无阻碍结束他生命的机会，那一天，我将直直的面对他，我会看着他的眼睛，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我会有很多的鸟，我会把他的尸体挂在驯鹿的角上，满山的鸟会飞在他的身体面前，它们啄食他的一切，啄食他拥有的一切。

    它们都会看到，他会死去吧，他看着自己设计的一切，终于自己成为了笔下的艺术品。

    而那便是我脑海中那书页最绚烂的封面，一只手，一手清瘦而骨头般瘦弱的手，它拿着一支笔，勾勒了里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