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跟我说，公司里出了点麻烦，我还以为是张天师跑回来闹事了。

    他的小徒弟死在公司里，虽然事出意外，却也是一条人命。他为此纠缠不休，倒也不奇怪。

    珍说的麻烦事，不是那个张天师。是另外一个，更大的麻烦。

    之前，石磊从公司里提了三百公斤的粗炼黄金，去精炼厂提纯。

    当时珍就跟我说，她担心石磊会带着那批黄金跑路。为此我还笑话了珍，笑她杞人忧天。

    实际上，石磊真的失联了。

    我看着珍。

    这应该算你料事如神，还是你长了一张乌鸦嘴？

    “他走了几天了？”

    我问道。

    我还是不相信石磊会带着那批黄金跑路。

    “他离开三天了。”

    珍答道：

    “我联系了负责押运黄金的那家公司。押运公司证明，黄金被安全送抵精炼厂，办完交接手续后，直接存入精炼厂的仓库。”

    “然后呢？”

    我挠着头，不由得焦躁起来。

    那批黄金，价值好几千万呢。真要是被他个孙子给拐走了，我特么该怎么交代？

    虽然公司的事情我说了算，不用向老钟交代。而且作为老钟，可能也根本不在乎几千万这样的数字。

    可是，我也没办法想自己交代。

    好几千万哪！

    珍接着说道：

    “就在昨天，我还联系过石磊，询问了他的进展。石磊告诉我，他已经在联系用金单位了，正在商谈价格。一旦确立合同，他会直接在精炼厂的仓库完成所有权转移。就省得来回运输的押运费用了。”

    这不是，还挺为公司考虑的吗？

    我看着珍。

    “今天我再联系他，一整天都联系不上。”

    珍说着，看着我。

    你你你，你就因为一天没联系到他，就断定他已经跑路了，太武断了吧。

    而且，我这颗小心脏也经不住你这么吓唬啊！

    打不通电话，原因有很多。电池没电啊，信号不好啊，甚至被人偷了手机啊。

    当然，一整天失联这种事，也的确挺让人担心的。

    我看着珍。

    你放心，等石磊回来，我批评他！

    珍，并没理会我的心情由阴转晴，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于是我联系了黄金精炼厂。厂方答复我，精炼提纯的黄金，还存放在仓库里。但是已经完成了所有人变更。也就是说，那批黄金已经被石磊脱手了。黄金还在精炼厂，但是跟我们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这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对吧？

    石磊，跟我，跟公司里所有人一样，是死过一次的人。

    我们这些人，连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出门搭火车乘飞机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开立银行户头了。

    石磊这样没有身份，没有个人账户，他就算把那批黄金都卖了，也拿不到钱。因为买黄金的那家用金单位，是不会给石磊准备好几千万的现金的。这么大宗的交易，只能从银行转账。

    我看着珍。

    好吧，我们退一步说。石磊着急脱手黄金，找到了那些专门收购赃物的犯罪团伙，以极低的价格把黄金换成现金。

    几千万的货值，再便宜也得卖出个一两千万吧。可是你知道一千万的现金有多少吗？

    上一次，牛二扛来的那个大旅行箱，装满了也就只有两百万。一千万的现金，至少要装五个大旅行箱。

    石磊一个人，怎么搬运五个大箱子？还要时刻防备周围的陌生人，不会见钱起意打他的主意。

    听着我说完，珍不说话了，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我笑起来。

    小鬼，还是太年轻了。想问题容易主观。

    我知道你对那个石磊，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所以总觉得他会做出对公司不好的事情。

    我不怪你，因为你这样，其实是为了公司好。而且你还做了这么多的工作，落实了全部的情况。

    只是，以后做事要多动脑子，要善于分析。不能总是被自己的主观情绪所控制。

    珍很认真地听我说完，又轻轻地点了下头。

    我能责怪珍吗？因为这件望风捕影的事，把我从浴池里叫出来，害得我没能跟长着一对大波的小波打水仗。

    我当然不会责怪珍。

    她真的是在为公司考虑，害怕因为我的失误，让公司蒙受损失。

    有这样的助理，我应该感到高兴。

    我冲着珍露出一脸微笑，和声细语地说道：

    “没事了，你去忙吧。”

    珍点着头，向外走去。走出房门的一瞬间，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向我说道：

    “对了，刚才我还没说完。石磊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买了一套假身份。包括身份证、银行账户、驾驶证。所以，他不但能使用银行账户完成转账，还能买票搭火车、乘飞机，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珍说完，转回往外走。

    “你站住！”

    我冲着珍大喊。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说？

    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看着我。

    我看着珍，冲她咧开嘴露出一脸灿烂的笑，然后说道：

    “我道歉。”

    我冲着珍说道：

    “刚刚，我不应该没等你把话说完，就打断你。更不应该，自以为是地教训你。”

    珍看着我，转身走回到办公桌边。

    “还记得，石磊的那个女秘书吗？”

    珍问，我点着头。

    是叫......叫个什么来着？

    我只记得那个女孩子耳朵上扎满了耳洞。还有就是，脚踝上带着根金链子。

    “叫可晴。名字挺好听，可惜是个出了名的不良少女。初中就辍学了，一直在社会上晃荡。可晴是本地人，认识街头上各种行当的人。石磊出来后，靠着可晴领路，找人办了这套假身份。石磊曾经答应可晴，会带她一起走。但真正离开时，带走的却是另外一个，叫小金的。”

    珍看着我，接着说道：

    “小金，生前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在无忧城，我们这些人的身体有了问题，都会请小金想办法。坦白说，小金的手段比不上八婆，做不到妙手回春。但平时的一些小毛病，足够应付了。”

    他娘的，这个石磊，带了随身医生在身边。这是真准备拿着我的钱跑路，去开始新生活了。

    我看着珍。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石磊跑了，当然要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问题是，茫茫人海，怎么找？

    找警察，发通缉令。

    谁去报案，怎么报案？告诉警察叔叔，跟我们一块耍的一个活死人颠了，还拐跑了我的女人我的钱。

    就算警察叔叔不计较我的胡说八道。石磊用了假身份，现在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警察叔叔又该怎么发布通缉令？

    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

    可是我的脑袋里，乱的像是一锅粥。别说想办法了，眼看着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看到我半天也没说出什么，珍又说道：

    “石磊失联，我害怕他出事，就在无忧城里找了个人，叫大智。以前是做网络大数据的，跟公安局的数据信息部门也有过合作。他想办法调阅了石磊的个人信息。那个石磊，在做金融投资的时候，骗取了客户的大额资金。那件事弄得很大，事发后石磊也失踪了。再被发现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警察可以断定是他杀，只是一直无法认定凶手，案子也一直悬而未决。”

    石磊当初告诉我，他是得了急病死的。他骗了我。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习惯于骗取别人的钱财。他这是积习难改、旧病复发！而我，竟然还把他当成一个好员工，格外依仗。

    我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