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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1章 重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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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

    满目的黑色。

    我又做这个黑色的梦了。

    月黑风高夜,我穿着黑色嫁衣坐在黑色花轿里,外面是两排整齐的黑色士兵,手拿长矛身穿盔甲,头上还戴着头盔。

    队伍最前面有匹黑色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个披着鲜红的篷斗的人,鲜衣怒马,这成了整个梦里唯一的颜色。

    我每次都会掀开轿帘问旁边的人,他们是谁,我这是要去哪里,但他们从来不会回答我,似乎压根听不到我说话。

    然而在今晚的梦里,我一掀开轿帘那个骑马的人就突然回过头来了,他身影如风,眨眼的工夫便到了我面前。

    那一刻我莫名的心跳加速,可当那张我每次都想一睹为快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吓得失声尖叫:“啊——”

    一道低沉但很好听的声音缓缓传入我耳中:“你这么想看本王吗?那三天之内你来找本王,本王也是时候娶你过门了。”

    我下意识的伸手往前一推,颤声拒绝:“不要——”

    梦,突然醒了,一切梦境消失不见,我还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我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打开床头灯,黑暗的房间变得亮堂起来,我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随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四点四十四分,04:44,对国人来说很不吉利的数字。

    从十五岁开始,我每个月都会做一个重复的梦,梦见自己穿着黑色的嫁衣,坐在黑色花轿里看着一个鲜衣怒马的背影。

    老妈说,那是一场冥婚。

    今晚是他第一次回头看我,但伴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我却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会说话的恐怖骷髅头。

    两个空洞深陷的眼窝中有两抹幽蓝光芒,定定的打在我身上,说话的时候只看到裸露在外的两排牙齿动。

    即便屋里开了灯,我想到那个会说话的骷髅头依然觉得毛骨悚然,再也不敢睡只好玩着手机等天亮。

    第二天早饭,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旁,我一边喝粥一边跟老妈说:“妈,我又做那个梦了。”

    老妈无所谓说:“每月都有那么一天,跟大姨妈似得,习惯了就好。”

    我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这次不一样,他回头看我了。”

    “啪……嗒……”老妈脸色突变,手一松,手里的筷子一只掉在餐桌上,另外一只掉到地上。

    老爸和老哥闻言也蓦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睁大眼睛表情古怪的看着我,然后又去看老妈。

    我惊讶于他们的反应,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了?难道这个梦有什么问题吗?”

    老妈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你看到什么了?”

    我不用回想就直接回道:“一个会说话的骷髅头。”

    老妈眼神晦暗:“他跟你说话了?”

    我点头:“是啊,他让我三天之内去找他,说是时候娶我过门了。”

    老妈突然下令:“震霆,吃完早餐你去打电话请假,阿澈子衿,你们两个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回外婆家。”

    *****

    外婆住在一个叫锁云的水上小镇,镇上有不少古老建筑,一条叫锁云渊的河从镇中心穿过,还有一座叫锁云的桥。

    外婆家有两个很奇怪的规定。

    第一,女儿必须跟母亲姓墨,所以我哥叫李辰澈,我却叫墨子衿。

    第二,女儿出嫁之后,除非死了,否则六十岁以后必须回到锁云镇生活。

    据说不回去会发生不好的事儿,曾经有个墨家女儿不肯回来,六十大寿第二天,她娘家大哥就出意外死了。

    外婆家有栋青石砖祖屋,里面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灵位,每次回去我和老妈都要进去祭拜,老爸和老哥却不用。

    今天也一样,进了外婆家才打过招呼,我和老妈就被外婆带进了祖屋,但祭拜完后老妈扔下我,和外婆去了房里。

    虽然这一路上老妈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突然回来是因为那个梦,我也知道他们有事瞒着我,但他们不说我就不问。

    老妈和外婆聊了很久,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叮嘱我照顾好外婆就把老爸老哥叫进了进去。

    外婆七十来岁,和外公独自住在锁云镇,舅舅们偶尔会回来看看,老妈他们一走,外婆便拉过我的手又往祖屋的方向走去。

    祖屋有里外两间,里间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外间是供着观音像的佛堂,每天早上外婆都会来这敲木鱼念经。

    进去后外婆关上门,走到神龛前上了三炷香,然后转动了观音像手里的净瓶,神奇如影视剧里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到一声轻响,观音像左侧墙壁上的青石砖竟然动了,露出一个洞,外婆上前往里一掏,拿出来一个黑色盒子。

    外婆表情虔诚,动作也是小心翼翼,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敢出声打扰,直到外婆走到我面前把小盒子递给我。

    她声音带着点微微的颤抖:“三……子衿,这个你拿着,以后好好戴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拿下来。”

    我不禁一愣,舅舅们有两个女儿,我排第三,打小外婆就喊我三丫,刚刚她明明想喊我三丫,却生生打住了,为什么?

    看着被外婆塞到我手里的黑色小盒子,我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轻声问:“外婆,这是什么?”

    外婆表情很复杂:“这是一块很重要的玉佩,以后玉佩在你在,玉佩若不在,大家都很危险。”

    从第一次老妈说那个梦起,我就从她诡异的表情中猜到,此事必有蹊跷,只是她不肯说,我也不好追问。

    可从昨晚做那个梦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我再也忍不住:“外婆,那个梦到底是什么?”

    外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叹气:“什么都别问,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带上玉佩去给列祖列宗上炷香吧,求列祖列宗庇佑。”

    看着外婆蹒跚离去的背影,我更疑惑了,平时回来外婆都会跟我一起进去祭拜,怎么现在却突然走了?还把门关上。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我打开了小盒子,里面装的确实是一块玉佩,而且是淡紫色的暖玉,上面雕刻着很奇怪的图腾。

    外婆让我带上玉佩去祭拜,可到底是带还是戴,我也没来得及问,便解下了脖子上原本挂观音的红绳,准备把玉佩换上。

    这玉佩很奇怪,居然还带着类似人体的温度,我拿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淡紫色的玉非常漂亮,隐约还能看到很小的细纹。

    我并不是爱玉之人,对玉也没研究,但对这玉竟然爱不释手,盯着看了好一阵才用红绳挂上,戴在了脖子上,然后进去祭拜。

    整个祖屋就一扇大门两扇窗,外间的佛堂光线还好,可里间没后门,这才傍晚时分,太阳刚下山,里面就暗的像晚上。

    点了三炷香,我在供桌前跪下磕头,正要起来插香的时候,我眼前突然一黑,脑子有片刻的空白,等再恢复意识时吓了一大跳。

    明明刚刚还是日落黄昏,怎么一晃神的工夫天就黑了,我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头上盖着什么东西,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连忙扯下来,一看原来是盖头,古代人成亲新娘子用那种的盖头,但我头上的却是黑色盖头,这一幕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是那个不断重复的梦。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果然穿着梦里那件黑色嫁衣,只是没坐在黑色轿子里,而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锁云桥头。

    这不是在做梦,因为我脖子上挂着一块紫玉,正是外婆给我的那块,我伸手握住那块玉,立刻有股暖意从掌心传了进来。

    夜风撩起我的发,带着些许凉意,我心莫名有丝悸动,情不自禁抬头看向前方,却只看到高耸的桥面,看不到桥的另一头。

    我在期待什么?是梦里那顶黑色花轿,还是那个骑在马上的背影?可那个是会说话的骷髅头啊!

    “哒哒……哒哒……”马蹄声传来,一声声像踩在我心坎上,让我心跳加速。

    高耸的桥面上出现了一匹黑马,又是与梦境重合,但马背上却没有那个人,背后倒是跟着两排士兵,还有一顶黑色花轿。

    “三天之内你来找本王,本王也是时候娶你过门了。”我突然想起了骷髅头的话。

    老妈说,梦里是一场冥婚,也就是和死人结婚,那现在花轿在我面前停下,不就代表我要嫁给那个骷髅头吗?

    我才不要嫁给死人,想到这我转身拔腿就想跑,一条白绫凌空袭来,倏地缠住了我的脚,我重心不稳往前倒去。

    就在我以为要摔个狗啃泥的时候,脚上的白绫突然一松,转而缠住了我的腰,及时把我拉了起来,速度快的惊人。

    我惊魂未定还来不及回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娇滴滴的响起:“王妃,王正在等着您,您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呢?”

    王妃?我身子一僵,这是破什么称呼,难道我上个香还能穿越了不成?还有,这个声音女人又是谁?

    我硬着头皮回了头,眼睛蓦地瞪大。

    好美的女人,五官精致如玉,红唇妖娆艳丽,身材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真真是个绝色尤物,非网红脸所能比拟。

    她手里拿着白绫,双眼像寒潭,深不见底,只一眼,我就感觉自己掉了进去,恨不得在她明亮的眸子里沉溺致死。

    她盯着我打量了我几秒,一直保持着笑靥如花的迷人样子,然后伸出纤纤玉手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请上轿!”

    我想说不,可双脚却已经迈开步子走向那顶黑色花轿,女人上前掀开轿帘,我主动走了进去,直到坐下来才猛地惊醒过来。

    刚刚我被那个女人迷惑了!

    身不由己的入了花轿我便再也动不了,女人探头进来笑着拿过我手里的黑盖头,盖在了我头上。

    “暂时要委屈王妃了。”说完她退了出去,放下轿帘喊了一声,“起轿回城。”

    花轿被抬起,虽然我不能像梦里那样掀开轿帘看外面,但是我知道,外面的情景一定和梦里一样,除了——

    马背上没有那个高大的背影。

    花轿晃晃悠悠,我在里面却岿然不动,也不知道那女人给我使了什么法术,确切的说那不是女人,而是个女鬼。

    那个梦已经重复太多次了,所以即便现在是噩梦成真,我也不觉得有多恐怖,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会是我?

    那枚玉佩挂在我胸前,很显然这不普通的玉,外婆把它藏得那么好,而且对它态度恭谨,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暖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花轿才终于停下,我突然又可以动了,外面悄无声息,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于是我扯下盖头掀开了轿帘,入眼处竟然是一副棺材,映着周围摇曳的烛火,看着有几分阴森恐怖,我不禁握紧了拳头。

    那是一副白色光滑的棺木,上面雕刻着红色如血的繁杂图腾,我壮着胆子走近仔细看了看,图腾有点像野兽,但我没见过。

    神奇的是,这棺木居然是用寒冰打造成的,一走近就觉得寒气逼人,我试探性的轻轻碰了一下,整只手立刻就麻了。

    可就在这一刻,胸口却传来一股暖流,我低头看了一眼,正是那块玉佩的位置,这小东西竟然在给我温暖,果然是件好宝贝。

    我一边缓和一边打量起了周围,这地方好像古装电视剧里的房间,里面有木质的桌椅屏风等家具,看着古色古香。

    “嚓嚓嚓……”就在我打量周围时,棺盖伴着这个声音在棺木上缓慢的移动着,像是被谁在里面推开一样。

    我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里面不会有尸体吧?还是……上次梦里那具会说话的骸骨?

    “咔咔咔……”冰棺中传出奇怪的声音。

    死一般沉寂的房间里,再细微的声音听起来都很大,大的让我头皮一阵发麻,心中第一反应是: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我背脊发凉,整个人都僵住了,明明要想逃却像突然失去了身体自主权,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棺盖被推开。

    一截完整的手骨慢慢从棺材里伸了出来,修长的指骨指节分明,一看就知道这人生前的手很长,紧接着,另一只手骨也伸出。

    那两截手骨分别撑在冰棺两边,然后一颗骷髅头慢慢露出来,最后一具骸骨竟然就这样慢悠悠的自己从那棺木中彻底坐了起来。

    他正对着我的方向,两个深陷的眼洞如同黑洞,瞬间就将我吞噬其中,我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连眼睛都不会眨,想叫也发不出声。

    “你终于来了。”骷髅头的牙齿上下碰撞,情景如此熟悉,一张一合间似曾相识的的低沉嗓音响了起来,正是梦里那个唯一的声音。

    “啊——”虽然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情景,我却还是吓得失声尖叫。

    他好听的嗓音悠悠响起:“被本王吓到了?又非初次见,何必如此在意,嗯?”

    我全身一震,该死,这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我明明怕的要死却被这声音迷住了,感觉耳朵都要怀孕了。

    他低头像是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又抬起头看着我:“你这是嫌弃了?嗯?”

    处于惊恐中的我早就已经不会说话了,只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不是我喜欢看这么个骷髅头,而是莫名的移不开眼。

    “过来!”他抬起右手,对我勾了勾手指。

    “干……干嘛?”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给本王一点血。”他说的理所当然,语出惊人却又在情理之中。

    “不要……不要吃我……我好几天没洗澡了……很脏的……”我做垂死挣扎。

    “本王不吃你。”他说着竟然还低声笑了笑,听得我毛骨悚然双腿打颤。

    “那你要我的血干嘛?难道你是吸血鬼?还是僵尸?”我开始脑补相关影视剧。

    “别怕,本王只要你几滴血而已。”他语气就像在哄小孩子。

    “真的吗?”我就是那个被哄的小孩子。

    “本王不会骗你。”他说的很肯定。

    “……”鬼话我也能随便相信?

    “要本王亲自来请?”见我没吱声,他竟然直接从冰棺中站了起来。

    “不要!”我被眼前突然变高大的骨架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就乖乖过来,本王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他语气中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

    明知这是诱惑,可在恐怖与诱惑中,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踩着小步子慢慢向那副冰棺移了过去,反正我也逃不掉。

    他已经重新坐下去,待我靠近之后,他抬手指着自己大概额头的位置吩咐:“咬破你的中指,把血滴在这里即可。”

    这一幕怎么这么像电视里演的道士抓鬼呢?我犹豫的抬起右手,可看着自己的食指却怎么都下不了口,我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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