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惊，“难不成你有简单的办法？”

    吴二很得意的一笑，“你听说过‘纸鬼搬山’吗？”

    我摇了摇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纸匠。”

    吴二继续道：“纸鬼搬山在纸扎行的门道里，那可是一等一的手段，搬山虽然是夸张的说法，但真有本事的纸匠，搬个几百斤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心说你要是有本事，直接动手不就完了嘛，跟我扯搬山什么的干啥，再一想，原来他这是在我面前臭显摆呢。

    “教我纸扎手艺的师父，曾经就用这手段给自己搬过家。不搬家不知道东西多，杂七杂八的还真不少，但一夜之间，就被搬的干干净净。我虽然比不了师父，但三五十斤的东西还是能搬动的。”

    实在没心情听他唠叨，我打断道：“既然这么厉害，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吴二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呵呵一笑，“现在不行，纸鬼搬山只能晚上搬，而且这要下水，就需要用油纸做纸鬼，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说了半天尽是扯淡，不过这事也确实在晚上干比较好，白天人多眼杂，被撞见了不好解释。

    所以当下我便和吴二分头行动，他回去准备搬山所需要的东西，而我也正好用这点时间画几张符试试，走运的话，晚上还能派上用场。

    小老头的手札里总共就六道符，头一个是最常见的敕令符，也是我练的最熟的一个。

    后来我才知道，根据符胆不同，敕令符有很多种，而这手札上记载的是“天罡化雷”，请的是雷部神明。

    按手札里的介绍，画符用血最佳，朱砂次之，墨最下，寻常用朱砂的居多。

    可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这玩意，好在我爹身前会做木工活，家里还留着他的一套工具，在里面找到一瓶墨汁，兑水冲开，再混点我的血，先凑合着用吧。

    至于在什么东西上面画，也是很有讲究的，最好的是桃木板，其次是柏木、枣木，再不济就是黄纸，也有用布，或者玉石的，但最奇葩的是居然还可以用砖。

    看到这，我的目光就投向了院墙角落里的那几块青砖，这还是前些年公社尝试建窑厂烧出来的失败品，我娘觉得有用，便捡了一些回来，可一直也没用上，就堆在那里放到现在。

    “天生我材必有用，今天我就让你们大放光彩一把。”我嘿嘿一笑，要是这玩意管用的话，使起来绝对趁手。

    但转念一想，抱着一堆沉重的青砖很不方便，还是用纸比较合适，可家里哪有正规的黄纸，只有我以前写大字用的描红本，好歹也是黄色的，但愿管用吧。

    把描红本撕开，按照规定的尺寸裁成长条，兑好了墨汁，再用针扎破中指，滴了几滴血进去，总算勉强把东西凑齐了。

    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按照手札上所说，画符之前不仅要净身、净面、净手、净口，还要起坛上香，摆上瓜果等祭物，除此之外，初学者还要起各种“咒”。

    看的我头都大了，敢情画个符，我还要把自己里里外外捯饬干净才行。

    起坛上香什么的根本没条件，我最多也只能洗手洗脸漱漱口，捯饬好了，我深吸一口气，聚精会神，便开始起咒。

    拿起毛笔，举至头顶，口中嘀咕着，“居收五雷神将，电灼光华，纳则一身保命，上则缚鬼伏邪，一切死活灭道我长生，急急如律令！”

    端起盛墨汁的碗，起水咒，“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臾至，病者吞之百病消，邪鬼吞之命难保，急急如律令！”

    再起砚咒，“玉帝敕令，神砚四方。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神砚轻磨，霹雳光芒。急急如律令！”

    三起墨咒，“玉帝敕令，神墨炙炙。形如云雾，上列九星。神墨轻磨，霹雳纠纷。急急如律令！”

    四咒起完，我便下笔画了起来，先勾符头，再画符胆，最后添上符脚。

    但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的，这道“敕令符”是我最自信的一个，可现在总是在画符胆的时候中断，不是手抖了，就是毛笔向旁边侧滑，根本不受我控制，就好像被别人拨了一下似的。

    转眼之间就报废了十几张，本来天就热，再加上老是这么绷着，我就感觉身上的汗水在唰唰的往外冒，甚至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不行！我又重新洗脸、洗手、漱口、起咒，把能做的仪式重新做了一遍，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精神集中，尽量提高画符的速度。

    还别说，这次总算一气呵成了，但还是有报废的，一直画到太阳下山，厚厚一沓描红纸，结果只有六张像样的，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威力。

    万事开头难，虽然平时在地上画的挺溜，但没想到正儿八经的这么不容易，看来以后还是要多练，而且该有的仪式还是不能少。

    眼见碗里还有墨汁，一时心血来潮，我就捡了一块青砖，清水洗干净，也在上面画了“敕令符”，管用不管用，这东西用来打架那绝对趁手的很。

    晚饭之后，我带上自己的“杰作”就向那口老井走去，到了那就见吴二正坐在井边抽烟呢，看见我，有些不耐烦的说：“你怎么才来？”

    我张口问道：“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吴二点了点头，接着就从包里面掏了出来，往地上一扔，就见那叠在一起的纸缓缓展开，跟充了气似的，瞬间就变成一个立体的纸人。

    有鼻子有眼睛，是个童男的形象，随着吴二说了一声“起！”，童男腾的一下就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这时，我的右眼又情不自禁的跳了两下，再仔细一看，我就明白了吴二的把戏，原来这纸人上面附着一个阴魂，而且正是我在他店里看到的那个光屁股小男孩。

    不知是不是我一直盯着它看，那童男怯生生的向后退了两步，跑到吴二的身后躲了起来，没想到动作还挺麻溜。

    “看你把孩子吓的！”吴二冲我埋怨道，拍着童子的头，说：“喜宝别怕，这位哥哥是好人。”

    童男从吴二的退后面探出小脑袋，就听叫喜宝的小男孩说：“我怕他的眼睛。”

    吴二呵呵一笑，转头没好气的冲我道：“就你有阴阳眼了好吧，能不能别看了？”

    没想到这小鬼还挺可爱的，我移开视线，向吴二问道：“这小家伙是你什么人呀？”

    吴二脸色一沉，又换了个人似的，沉声道：“这跟你没关系。”

    “你换这幅嘴脸的时候真没劲。”我扫兴的评价了一句，转口道：“这就是你说的纸鬼搬山？还一等一的手段，不就是弄个阴魂附在纸人上面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我这么说，吴二立即较劲起来，“你以为这个谁都能弄呀，再说附上阴魂也只是为了提高搬山的成功率，关键还是要看我的手段好吧。”

    我瘪了瘪嘴，挥手道：“那就请吧！”

    “起开！”吴二摆起臭架子来，又从包里面拿出一根粘着白纸条的木棒，二三十公分长，拿在手里抖起来就跟鸡毛掸子似的。

    把手里的木棒挥了几下，吴二步踏罡斗，口中念道：“纸灵纸灵，不知尔名。今受吾令，速来坛庭。顺吾者吉，逆吾者凶。辅吾了道，匡吾成真。命尔搬运，即速便行。奉祖师敕令！”

    一声令下，纸童男就直挺挺的向井里落去，我急忙跟过去一看，就见这油纸扎的纸人一头扎进了水中，居然没有丝毫的飘浮。

    我心里赞叹了一声，就见吴二手持“鸡毛掸子”，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面无表情的站着，似乎在暗暗使劲。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道：“对了，你到底让我找什么东西呀？这下面好像并没有稀奇的玩意。”

    没有！难道陈老西在耍我，又或者他被李水莲耍了？

    微微一惊，我急忙道：“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你别急，再找找看。”

    “你不知道？”吴二惊叫一声，脸上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但他似乎不能动弹，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尴尬的呵呵一笑，“别怪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人家没跟我说那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袋子瓶子盒子之类的。”

    “这下面倒是有瓶瓶罐罐的，但并没有什么稀奇。”吴二好像浑水摸鱼似的，一边感受一边说。

    突然，他提高了声音，惊诧道：“诶！这好像是……”

    话没说完，就听他大叫一声，身体硬生生的倒在了地上，好像被人拖着似的，快速的向井口处移去。

    不好！

    暗吃一惊，我一头扑了上去，急忙抓住吴二的双腿，可他的半截身子都已经被拉入井中。

    这时我就感觉好像有人在跟我挣吴二似的，力道大的竟然带着我也往井里面移动。

    我急忙扭动身体，伸出双腿，撑在井边上，使尽浑身气力抱住吴二的双腿，咬着牙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摸到什么了？”

    吴二惊慌道：“这这这井里的确有东西，它在拉我的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