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哥没骗你吧？”王宝钢那张带着笑的丑脸在我意识稍微清醒时出现在眼前。
　　
　　    “啊？”我还有些懵，完全没听清他话中的意思？
　　
　　    “小雪，紫青……”我转过脸去，想要叫回已经转身不见的人。
　　
　　    “傻瓜，还说自己不傻。”王宝钢的笑意味深长。
　　
　　    吴雨涵和雪花也笑了起来。
　　
　　    “这是有时间限制的，任由你这样下去，买药不要钱了？”王宝钢用手掌使劲拍着我的肩膀。
　　
　　    我感到一阵刺痛，终于慢慢醒转过来。
　　
　　    “你们？宝钢？她们是谁？”我是真的已经记不清两个女人的名字。
　　
　　    “小子，装疯卖傻习惯了，也就难以恢复了，怎样？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什么疯？什么傻？我要吃包子，我肚子饿了，很饿。”我说着话，口水已经流了下来。
　　
　　    “疯小子，好，给你吃包子，但是，吃了包子，要帮我做一件事，否则，饿死你。”王宝钢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那光刺在我的心上，有一阵灼热的感觉。
　　
　　    “你不是要让我洗碗吧？我最烦洗碗了。”
　　
　　    “当然不是，洗碗的事，有她们两个，你只要帮我带点东西到山上，就可以了。”
　　
　　    “山上？”
　　
　　    “方家山的那个山洞，就是你带出女婴的那个地方，带进去就行，回来就有包子吃。”
　　
　　    “带东西？你不是让我挑粪上山吧？一挑粪过去又回来，我没吃东西，怎么挑得动？”
　　
　　    “你虽然疯了，但你小子不傻，不过，不用挑粪，只带一小包东西进去就可以了，也就一盒烟大小。”
　　
　　    “那还不简单，马上去，给我把包子准备好。”
　　
　　    我的心上下突突跳着，这烟盒之中，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他们正在买卖的商品了。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我的双腿竟然有些不听使唤，极力想要挣扎起来，却完全使不上劲，勉强站了起来，却又摔倒在地上。
　　
　　    王宝钢和两个女人哈哈大笑，“这傻瓜刚才做神仙太久，双腿已经没力了，也不知道他刚才去了哪里。”
　　
　　    王宝钢伸出手，双眼正对着我的眼睛，想要搜寻什么，然后，他郑重地将烟盒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不想理会他们，只想尽快出门，刚到门口，王宝钢却将我叫住了：“小林，除了吃包子，一会送完东西回来，你还可以像刚才一样，去你想要去的地方，见你想要见的人，但是，如果你耍我，以后你会下地狱，那种感觉，在背叛之后你就能亲身体验，知道了吗？”
　　
　　    我没搭理他，眼睛看了看他，如果按照内心的想法，我是想上前去将他锤扁，让他变成一块钢片，但是，计划才刚刚开始，此时暴露，一切都结束了。
　　
　　    我转身往外走去。
　　
　　    一路上，也遇到村里的一些熟人，他们都对我指指点点，我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什么，那声音通常都很小，就如苍蝇和蚊子在耳边轰炸时一般，你刚想听清楚，声音已经飘远。
　　
　　    我只能转头对着议论的人吼上几句：“你们这些傻逼，都见鬼去吧？”声音很大，当然，是用英语说的，所以，村人们都听不懂，以为我在说疯话，也就都不搭理我，也不和我计较，加快了脚步，快速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出了村，走在上山的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此时方才发觉，手中的烟盒沉甸甸的，也许是出于自己非正常的心理。
　　
　　    这小小的烟盒之中，用屁股想都知道，是王宝钢让我运的毒，我真想将它交给孙所长，将王宝钢先抓走，除了这个后患，但是，这样一来，一件工具被摧毁了，幕后的人还是没能浮出水面，那些真正操控这一切的人，过一段时间后依旧可以找到新的王宝钢，重操旧业，贻害苍生。
　　
　　    “苍生”，我突然间想到这个词，随后想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易经》中的至理，一时间，只感心下怅然。
　　
　　    其实，又何止是天地和圣人，就算是普通人，也巴望着别人都成为自己谋利的牺牲工具。
　　
　　    王宝钢自己觉得，他用毒操控了几个女人，这几个女人就是他的工具。村长等人以为，他们操控了王宝钢，王宝钢就是他们的工具。谁又不是将其底下之人视作刍狗一般的工具呢？
　　
　　    想着想着，心中越发凄苦，只蹲在半山腰的大石头旁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半晌之后，只听到有一阵哭声应和着我，其中的悲切听起来似乎比我更甚。
　　
　　    我抬起头来，擦拭自己的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回转身来，才发现右边的墓碑之上，似乎有一片泪痕，我定睛看去，墓碑中央，赫然间正是“方文正公之墓”几个字，那泪痕却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祖宗，是您看到我在哭，也不忍心见村人就此沦落，因而落泪吗？”
　　
　　    没有回答，只听头顶上有一只大雁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我抬起头时，大雁瞬间展翅直冲云霄，越变越小。
　　
　　    我自己苦笑道：“都说我是疯子，我果真就是疯子，竟然相信这个。”
　　
　　    我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对着“方文正公”的坟墓拜了几拜，说：“祖宗，如果您果然在天有灵，怜悯村人，请您保佑，晚生小辈的牺牲是值得的。”
　　
　　    此时，想到自己已经染上毒瘾，今后的路，只怕越走越短，心中更是痛苦异常，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不论怎样，后生小子不自量力，也许只是螳臂当车，难以挽大局于危难之际，也难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但是，小子愿意一试魔窟深浅，掂量掂量人性的阴暗究竟能到何种程度，人性的贪婪究竟到什么地方才停止。”
　　
　　    我胸中涌起一阵澎湃，也许，是自己的话给了自己力量，手中拽着那小小的烟盒，对着长空轻声叹道：“哪怕我深处黑暗之中，我的方向，也对着遥远处的那线光明。”
　　
　　    大雁转身飞下，一声悲鸣再次从空中划过，竟似为我增添了一分力量。
　　
　　    我抬头对着大雁挥了挥手，迈着脚步，朝着山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