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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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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戬像是听错了:“什么!冰雹”,讥讽道“多大个,多大个!有没你脑袋大!大白天说梦话,看你是吃酒吃傻了”!
  封瓒眺望天边黑黄云翻滚道:“延祥(王戬的字)!少声(马喑的字)的话没错”。
  王戬不服气:“三哥,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相信傻子说的话。若说明日有雨我还有点信,冰雹,冰雹!如果明日下冰雹,我,我光着脚进汴梁城”。
  陈信不解道:“这梅园镇,我住了二十多年还没碰上几次冰雹”。
  王戬更有底气了:“兄弟们作个证,我和马喑赌一赌,我输了光着脚进汴梁城,马喑输了给我二十两银子”。
  马喑:“我——我,输——输了,就——就不进——进汴——汴梁”。
  方逊心想马喑把自己的前程赌进去了,十年苦练不就是为了进京武科场一搏,急忙道:“有啥好赌的,明日下冰雹就在二弟这住一天,如果不下就起程”。
  翌日,清晨果然天上下起了冰雹,王戬闭口不言打赌之事,马喑也不提起。众兄弟对深谙天文的马喑暗自佩服,又在梅园镇住了一日,第二天各自带上行李、包裹等物向东京汴梁进发。不值一日来到东京城外,高大巍峨城墙犹如铜墙铁壁绵延不尽,隋唐之后,四分五裂的割据势力纷纷拜倒在大宋辉煌艳丽繁花似锦的汴京城外。方逊、陈信、张靐、马喑、燕云、元达一时心潮澎湃,习武求荣读书求贵,寒窗苦读,寒暑苦练,压抑心底那济苍生、安社稷强烈的抱负仿佛就要实现,张开双臂激情拥抱大宋的心脏汴梁城,内心的呐喊似乎脱口而出“汴梁!汴梁!我来了!我来了”!封瓒望着汴梁城神色沉稳没有激情。王戬心想不但考进士更能开眼界寻快活,妙哉!妙哉!好像已经嗅到汴梁城的缕缕香风。
  方逊众举子走进汴梁城,但见街坊热闹,人物喧哗,各色店铺的旌旗幌子迎风飘展,各色吃食的叫卖吆喝声扑面而来。天汉桥,桥头建筑华丽,桥身石雕群,桥下河水滔滔,清澈见底,舟船帆樯盛装,满载宫用物品结队而过。张靐、马喑、元达、方逊、燕云目不暇接,驻足观赏玩味桥上的石栏和石栏上的石梁、石笋、石狮、石佛、石仙女及两岸玉石堤上雕刻的大型海马、水兽。王戬驻足痴望街上花红柳绿的少女少妇,眼珠早已落到她们的身上。封瓒冷眼旁观像个世外之人。汴京对陈信到不陌生,带着兄弟们穿街走巷寻找客栈。
  傍晚时分,方逊众举子分驻两家客栈。方逊、陈信、封瓒、张靐、马喑、元达住在信陵客栈,阴差阳错王戬、燕云住在暮云客栈。中间隔着一条信陵街道。晚饭已毕,王戬拽燕云游览汴梁夜市,大考在即的燕云不敢分心温习功课硬是不去。王戬气恼:“燕球虫!燕球虫!跟你住一起真是乏味,除了看书、打坐还会啥!这京都繁花似锦灯红酒绿,你却看不见!呆子!真个是木呆子,凭你这呆样如考中进士那这是老天瞎了眼”!说罢拂袖而去。燕云默不作声只顾看书。
  四更天,燕云仍在灯下苦读,王戬鼻青脸肿撞入进来扑倒床上。燕云丢下书询问道:“六哥!何故如此”!王戬夜里逛勾栏进赌坊快活个半宿,被三五个泼皮寻衅打了一顿。王戬找燕云撒气:“还好问!都是你,都是你!要是跟少爷我,少爷怎么会被十几个泼皮打成这样”。
  燕云也不分辨“伤的如何?我找二哥给你看看开个方子”,说着往外走。
  王戬猛地爬起来愤然道:“燕球虫!燕球虫!你奶奶的诚心给爷爷过不去是不是!嫌爷爷丢人不够是不是,是不是”!
  王戬出言不逊,燕云看他惨状也不理会倒床大睡。
  第二天,王戬哪能在房里呆得住,出门又怕碰到昨夜的泼皮,央着燕云一道出门逛逛。燕云昨日未应今日不好再回绝。二人出了暮云客栈,逛了半个时辰,燕云一心想着贡院考试没有心思要回客栈,被王戬拽住走了一会儿。前边一位身穿绯袍腰悬银鱼袋的人,王戬若无其事走近那人顺手摘下银鱼袋转身往后溜,被燕云抢回来,王戬怒气冲天:“你个挨千刀的猪头,竟他娘的吃里扒外”。惊扰了周围的人,王戬拔腿就跑。那穿绯袍的人转过身,见他身材魁梧,年过四旬,面色青黄,冷若冰霜,不怒自威,目光犀利。燕云走进那人将鱼袋递给他“这是您的”。
  穿绯袍的人接过鱼袋望着王戬逃跑的背影对一脸青涩的燕云道:“后生,你认识他”?
  燕云也不回避:“他是我的结义兄弟”。
  穿绯袍的人思索着一脸严肃道:“云儿!给他十两银子”。
  “云儿”对燕云何等的亲切,仿佛父亲燕伯正在唤他,“爹爹!孩儿就给”险些脱口而出。
  燕云见穿绯袍的人后立着一个后生与自己年纪相仿,个头不高,红脸,头发卷曲扎了紫色包巾,青色战袍;拿出银两给燕云。燕云如梦方醒,原来不是叫自己,更不是父亲:“我不要”。
  穿绯袍的人严厉:“你们胃口还不小呀!真要老夫的银鱼袋”。
  燕云闻之惊愕,呆立片刻,知道被误解了,羞愧难当不回话转身就走。
  穿绯袍的人叫住:“后生!你是作何生计的”。
  燕云回道:“真州举子燕云,燕丘龙,进京赶考的”。
  穿绯袍的人沉思道:“哦!哦!”对红脸汉子说“云儿!把我的名刺送给燕公子”,对燕云道“燕公子!京城人生地不熟,有什么需要老夫的,照名刺上写的来找”。
  燕云被当成扒手感觉奇耻大辱真不想接下名刺,但一想穿绯袍的人年纪与父亲相仿,不好驳回,勉强收下转身就走。
  穿绯袍的人对红脸汉子说“云儿!你说他会找为父吗”?
  红脸汉子回道:“爹爹何许人!有这样的机会他能不抓住吗?但愿不是他们事先筹划好的”。
  穿绯袍的人斩钉截铁道:“不会,绝不会!为父敢和你打赌,他绝不会找我的”。说着那对父子逐渐融入到茫茫人群中。
  燕云回到客栈,王戬暴跳如雷把他一顿谩骂:“燕球虫!王八蛋!少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瞎了眼结交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燕云道:“六哥!偷,不,是拿,拿别人的东西不是君子行径”
  “呀呀呸!瞧你这穷酸样,也配给少爷我讲君子行径!少爷我是四世三公,四世三公!拿别人东西和你有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你他娘的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燕云急了:“虽然我们是结义兄弟,但不许骂我娘”!
  王戬看燕云真恼了发怵语气缓和下来“是,是不该。你也知道咱们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燕云不在分辨埋头看书。
  两天后,二更十分,狂风呼叫卷起地上的尘土,汴梁城霎时间变得黄尘蒙蒙、混沌一片。风扯着人的衣襟,摘着人的头巾,尘土射着人的眼睛,街上的人群骚动。路边的树枝摇曳着,似乎要挣脱树干随风而去的样子;天汉桥下水面上盖了一层尘土,涟漪的河水和蓖麻油一样混沌。燕云眯着眼睛提着灯笼、篮子,篮子里装着文房四宝、干粮,走在到贡院考试的路上。“风头如刀面如割”,燕云顶着狂风走了好一会儿,仍看不见贡院的影子。这之前他把暮云客栈通往贡院的路走了好几遍以免考试时走错了路。出门前,他异常紧张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心想这回一定中个进士光宗耀祖报仇雪恨,一定,一定;整理自己的衣装,迈着像是沉稳的步伐平息紧张不安的心理。他走在路上还在想千万别走错路,可鬼使神差还是走错了,向路上行人问明,调转方向疾步向前。
  正行间,一个身影如鬼魅一般从黑暗里钻出叫着“燕云!燕云”!
  燕云认得是王戬“六哥!是你”。
  王戬心急火燎:“燕云!带来多少钱”?
  燕云从怀里掏出银两“就一两银子”。
  “给我,借给我,它日还你”取走燕云手中的银子撒腿就走。燕云快步向贡院赶。
  贡院前,各地的举子排着长长几队等着门房一个个检查而后陆续进入贡院。燕云排了好一阵子终于排到了,瘦脸门房也不搜身检查望着燕云不说话,燕云被看懵了。片刻,门房吼道“‘门包’,门包呢”?燕云木呆呆的不解,身后的一个举子小声道“银子,银子”。燕云问“多少”。举子道:“多则不限,至少一两”。燕云摸摸怀里大惊失色“啊!我没带”。门房阴沉着脸:“没带!没带考什么!走开,走开!下一个”,把燕云拽到一边,招呼下一个等待检查的举子。
  燕云快步如飞驰往暮云客栈。一道闪电撕破夜空,雷声滚滚,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燕云施展太和派轻功,如燕子冲入雨幕,等返回贡院,大门紧锁如铜墙铁壁,风魔似的锤击着大门。不时大门闪开一条缝走出瘦脸门房,呵斥“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贡院重地胆敢撒野”!
  燕云绝望的眼里露出一丝希望哀求道:“老爷,老爷!求您,求您放我进去考吧”!
  门房道:“亏你也是人!这是什么地方,放你进去,我就得跟你一道下大狱!走吧,三年后再来,再别忘了带‘门包’”。
  天际滚滚而来的雷声,倾盆大雨无情泼洒,闪电不时将汴京照的忽明忽暗。燕云像一尊雕塑伫立天汉桥上任凭风打雨刷,篮子中的墨、纸、砚、镇纸、干粮滚落一地。风声、雨声、雷声浑然不觉,凌云壮志被一道道闪电撕得粉碎,脚下浊浪奔腾的河水洗不掉满怀愁绪。
  半个月后,封瓒中了文进士,方逊中了武进士。武科考的不仅是弓马骑射、武艺竞技,还要参加文章考试,考策问、《武经七书》。陈信、张靐、马喑、元达不谙此道名落孙山。王戬虽未考中,但有出身,父亲是县尉,仍可授官。燕云考场都没进得去,本来早可离开京城,心中极度郁闷,是对京城恋恋不舍、不知道走向何方,仍滞留在暮云客栈。
  暮云客栈客房。燕云目光呆滞坐在书案前,虽然想到要不是王戬借走银两,自己就有‘门包’钱交,就能进考场,可能就考中了,但王戬也是无意,也不记恨。王戬脸色煞白,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房顶,突然一骨碌爬起来怒气冲冲“封瓒、方逊一对穷酸!凭什么,凭什么就他娘的考中了!爷爷我四世三公就是中不了,天理!天理都他奶奶的跑哪儿去了”!嫉火攻心。
  燕云一惊认为王戬因没考中而得了病,劝道:“六哥!你是不是病的厉害。大哥、三哥中了,咱们兄弟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气从和来?你虽然没中不照样可以为官吗”?
  王戬听得最后一句话很舒心,陈信考中还好想一些,可封瓒、方逊中了,真是想不通。中了又怎样,自己没中还是能做官。要不是拿走燕云的银子,没准儿又有一个穷酸考中。想到自己计谋得逞,一股成就感从心里升腾。破怒为笑:“燕云!言之有理。六哥没考中被气得头昏脑涨,胡言乱语,给六哥我留点面子,千万别给兄弟们说,否则叫六哥怎么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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