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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既是人情,自然是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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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目光看向下一道题目,笑容立马就收敛了,坐在旁边的墨灵儿和习羽翎也都发现大公子脸上的异样。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十月初九,温陵街道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看完诗词,大公子忍不住大笑道:“好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风风雨雨而我行我素,果真附和唐大人的行事作风!纵观全词,一种醒醉全无、无喜无悲、胜败两忘的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呈现在读者面前。“也无风雨也无晴”,是一种宠辱不惊、胜败两忘、旷达潇洒的境界,是一种“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境界,”
  
  习羽翎跟墨灵儿也都纷纷动容,这首诗词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刹那间就渲染出雨骤风狂的环境,另一方面又以“莫听”二字点明外物不足萦怀之意。
  
  再看下文在雨中行走,按照人们的生活习惯,当然是骑马胜过竹杖芒鞋,但是唐大人却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这里当然不是描述的事实,在她们三人看来这是唐大人在表述自己当时的心态。
  
  当自己拥有平静悠闲的心态时,即使是竹杖芒鞋行走在泥泞之中,也胜过骑马扬鞭疾驰而去!
  
  但最令三人佩服的还是诗里边的心态,竹杖芒鞋行走在风雨中,本是一种艰辛的生活,而诗人却走得那么潇洒、悠闲!
  
  对于这种生活,她进一步激励自己:“谁怕?”意思是说,我不怕这种艰辛和磨难。这是一句反问句,意在强调这种生活态度。为什么要强调这种生活态度呢?
  
  在大公子看来,这就是唐大人一生的生活态度,所以她才会说:“一蓑烟雨任平生”。“一蓑烟雨”,是说整个蓑衣都在烟雨中,实际上是说她的全身都在风吹雨打之中。尤其是“任平生”这三个字,是说一生任凭风吹雨打,而始终那样的从容、镇定、达观!
  
  唐逸若是知道大公子心里所想定会是哭笑不得,事实上这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算是唐逸高中时期最为喜欢的诗词之一,值得一提的是,这首诗其实表达的还有一种儒家的境界,这是一种入世的人生态度!
  
  苏轼在彻悟人生之后,进步写到:“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归去之后,看刚才刮风下雨的地方,哪里有什么雨,哪里有什么晴。所谓风雨,所谓晴,不过是人心中的幻象而已。
  
  这里苏轼进入到了佛教所说的“无差别境界”。在佛教看来,“万法惟心所现”,世界的一切物象皆是心所幻化而出的。如果心静,世界自然清静。其实世界万物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们有了分别心才有了世界万象。
  
  如果我们内心进入到了无差别的境界,世界万物哪有什么分别呢?因此佛教劝人“无执”,一切都不要执着,不要被外物所系缚。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不要太在乎,所谓“宠辱不惊”。苏轼在这里表达的正是这样一种哲理,归去之后(可理解心灵的皈依),心灵进入了宁静的境界,再看生活中的风雨或阳光,哪有什么区别呢?都微不足道。
  
  她在此劝人既不要因风雨而担惊受怕,也不要因阳光而欣喜若狂,一切都泰然处之。这看来似乎有些唯心的色彩了,其实这是一种人生的大境界,是一种了悟宇宙、人生之后的大超越。这也反映出了苏轼的人格境界,应该说苏轼的一生基本上达到了这一境界。
  
  晚年她流放到海南岛后,又把这三句稍一改,写入了另一首诗《独觉》:“潇然独觉午窗明,欲觉犹闻醉鼾声。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可见,苏轼是以此来磨砺自己的人格境界,并贯穿在她一生的生命历程之中。全词以这样充满哲理的句子收尾,韵味无穷,令人深思!
  
  这也是唐逸为何对这首诗词情有独钟的原因,全诗上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人生豁达之感!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远在天都的大公子三人,会将这首诗词与她结合一起进行赏析,这使得大公子对唐逸心里边都不由得带着几分欣赏之意,若是不做敌人也好,如此生性豁达之人,也绝不可能做一些小人之事。
  
  旁边的墨灵儿听着这句诗词,心绪陷入某种困顿之中,仿佛心里边明白了什么,但若不仔细思量便会消逝掉。
  
  习羽翎的琴音适时停止,大公子也停止磨砂的动作,她们静静看着墨灵儿,却是没有出言寻问。
  
  只见墨灵儿将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她的心仿佛在茶烟中渐渐沉淀,这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涤静了胸中的苍凉,脑海一片空宁。
  
  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置于面前。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呈“三龙护鼎”,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青瓷,不破茶魂。
  
  青瓷托于掌心,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眸色深柔,茶沉入杯底,似笔尖直立,天鹤之飞冲。
  
  对于泡茶一道,人们喜欢分为三重境界。
  
  第一重为我在泡茶,物我有别。这是最为初步的一种状态,对于技术而言,还处在刚刚有些掌握的阶段,本身对结果的期待也很简单,不难喝就好了。动作基本达到规范,人和茶、和器还没有建立起真正的连接。泡茶只是一件事情,我要把它做好了就好。其她的还未曾想太多,似乎也不需要想得太多。
  
  这时候的状态还处于物是物、我是我的境界中。这个境界的悲喜都是比较表面化的,容易发生也容易消失。泡得好或者泡得坏,通常不是那么纠结。
  
  第二重为泡茶如己,物我相融。此一境界,直白而言,就是“泡茶即是泡自己”,表达的是更强的同理心。在泡茶的时候,专注不是一种被要求才达到的状态,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对茶已经建立起一定的情感的连接。这时候技术不再成为障碍。在冲泡的过程中,不需要刻意的去关注是否用心的问题。注水方式的大小、方向,完全可以随着茶叶当时的状态即时调整。这种调整已经成为潜意识。
  
  在冲泡过程中,人和茶构建了一个完整的生态,或者说是一种完全的融合,这种融合不是被迫,而是自然发生。对于泡茶者来说,茶、水、器不再有物我之别,这一切都和自己紧密相关,甚至是具有同样的触和感,茶叶的每一点变化自己都会有同样的感受。
  
  如今的墨灵儿始终停留在这第二重的阶段,她是为了大公子而学的泡茶技术,但后边却是深深入迷泡茶的技艺当中。
  
  第三种,无茶无我,物我消失。此一状态,对美、对茶、对自然万物,做彻底的臣服。技术完全不在考虑的范畴之内,也不再有特别的欢喜或者不欢喜。此刻,茶已经回归到完全的茶的本来,没有好坏的分别。注水和出汤完全顺势而为,完全遵照势尽辙止的原则。
  
  一切的发生无不遵照当时情境中的状态而发生。
  
  起、落、止,不落痕迹。
  
  只见墨灵儿眼前的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墨绿,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恰似松树针叶,待沸水冲泡,只见热气绕碗边转了一圈,然后自碗中心升起,约莫二尺来高时,又在空中转一圆圈,变成一朵白色的芙蓉花,少顷,白芙蓉又慢慢上升化成一团云雾,最后散成一缕热气飘荡开来。顿时,幽雅清香充满书房。
  
  稍顷,
  
  墨灵儿似乎从某种心境恢复意识,将面前茶水放到大公子面前,再不想之前那般期待品茶人的心思,脸上竟是一副风轻云淡、潇洒豁达的笑容。
  
  大公子轻轻品茗,茶叶品质独特,但它未经窨花,茶汤却有着浓郁的鲜花香,饮时甘馨可口,回味无究。
  
  大公子淡淡一笑,看向墨灵儿问道:“觉得如何?”
  
  墨灵儿摇头苦笑,说道:“我欠了唐大人一次人情。”
  
  大公子点了点头:“既是人情,自然是要还。”
  
  习羽翎将茶水呷了一口,稍顷,吐出二字:“好茶!”
  
  墨灵儿脸上得意一笑,却是撇了撇嘴说道:“好你个冷冰渣,你个没良心的,你这话里边意思,难不成是想说我以前泡的茶不好喝。”
  
  习羽翎瞥了她一眼:“一般。”,美妙灵动的琴声再次从指间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琴声穿过门外洒满铜绿的门环,穿过布满渔火的江堤,闯过布满萤光的芦苇群,绕进客栈旁的巷弄,滑进郊外的胡同,徘徊寒风凛冽的村口,在清幽的帘外,悠悠荡荡,最后又回到书房里边。
  
  小丫鬟娇弱的身体隐觅与黑暗当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书房里边的景象,她看到有位公子在泡茶,有位公子在弹琴,想来她们也是大公子收养的人,嗯……难道大公子喜欢喝茶和听琴乐?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一定也要学好泡茶跟琴音才行。
  
  晚秋的寒风吹得小姑娘忍不住娇躯轻颤,她裹紧身上的秋衣终于感觉到些许的温暖,看来公子晚上定是会很晚才休息,小姑娘已是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但却是不想要离开,因为她非常好奇,那位被公子称为唐大人的又是谁呢?
  
  为何那位泡茶的公子会欠那位唐大人人情?
  
  为何公子会对那位唐大人如此盛赞呢?
  
  不过能被大公子如此盛赞,那位唐大人定是一个德高望重、高大伟岸的大先生。
  
  小姑娘上下两个眼皮打着架,似乎谁也不愿服谁,最后实在是顶不住,小脑袋轻轻摇晃几下,踩着小脚向着房间瞧瞧走了出去。
  
  府邸暗处的小角落里,黑暗中有剑矛的幽光闪过,随着天上的浮云飘过,几处黑影立马隐觅与黑暗当中。
  
  她们看着小丫鬟可爱的身影,露出淡淡的笑意,既然是大公子亲自收养的丫鬟,那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为何深夜躲在大公子书房外边……她们也不想去深究,只当是小丫鬟初来乍到,不懂事而已。
  
  房间里边,墨灵儿将茶水放到大公子面前,瞥了一眼外边的草丛,笑道:“那小丫头公子打算如何处理?”
  
  大公子轻抿一口茶水,说道:“她想住下便住下,若是想要离开便离开也好。”
  
  “公子不是因为她是难得练武奇才所以才收留她的?”
  
  墨灵儿脸色愣住,疑惑说道:“我还以为公子是想让我跟羽翎教她武艺。”
  
  大公子举着茶杯的手微滞,淡淡笑道:“练武奇才吗?”他摇了摇头,笑道:“你们若是想教便教,不想也并无大碍。收留她只不过是一时的念头,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墨灵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既然公子说没有太多想法自然是没有过多的想法,至于他所谓一时的念头,墨灵儿苦笑一声,当时公子可是难得动怒,直接让他跟习羽翎将那些山匪杀个彻底。
  
  这还是公子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而如此动怒,尽管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一时的念头,便是杀个彻底。
  
  若是以后有人动了这小丫头片子的话,不知大公子又会是什么样的情绪呢?
  
  就在墨灵儿陷入思绪当中时,大公子将桌上的信筏打开,看向第三道题目,
  
  乃是行酒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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