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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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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星辰对鑫九绝望说出,这附近还有其他人,而他们也为此陷入了更加绝望的境地时,雷牙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那一刻,听闻如此讯息的雷牙,反问星辰的同时,病态且削瘦的脸上,切切实实露出了惊疑神色,那神色和语气,无疑在表示他对附近还有其他人这件事,竟是完全的不知情?
  眼见雷牙如此反应时,同样陷入惊疑,且仍然带着恐惧的鑫九,下意识回过头来,和目光同样颤抖,且面露惊疑的星辰对视了一眼。
  在对方的眼中,除了依旧凝重的恐惧外,他们都看到了那种对眼前情况摸不透的神情,因为他们忽然都意识到,某些情况,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当然,除了摸不透之外,对视一刻,星辰和鑫九皆在轻颤的目光中,还带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复杂神色,因为这一刻,他们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
  如果这附近真的还有其他人,而这个人并不是雷牙的同伙,那会是谁?
  这样的想法,当然足以令星辰和鑫九感到复杂,因为星辰此刻的处境和立场,让他们于潜意识的推理中很难去认为,这样的情况会是对他们有利的,因为他们觉得那即使不是雷牙的同伙,也难保不会是第二个雷牙,或者第二个老虎钳和绞肉机。
  当然了,虽然一霎之间,心境变得愈加复杂,但雷牙那出乎星辰和鑫九意料的反应,倒让他们不自觉间,从恐惧思绪中稍稍脱出,因为他们部分的心力,被分散到了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暗中之人到底是谁上面。
  然而,就在星辰和鑫九在柔软轻颤中对视着,且完全对眼前情况没有头绪时,雷牙仍然压抑,却好似忽然变得有些癫狂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又想骗我……对吧?星辰小狗!”
  那一刻,雷牙突如其来的言辞,将兀自惊疑的星辰和鑫九吸引,而目光聚焦时,他们看到了颚部肌肉线条更加显现,显然切齿更甚的雷牙。
  那一刻,雷牙看着再次看向他的星辰和鑫九,牙齿咬得刘海都在轻颤的时刻,狠戾道:“别再跟我来这套了!小狗!今天你们死定了!”
  很显然,在片刻的惊疑过后,对于星辰令其惊疑的说辞,以及眼前的情况,雷牙大概已经作出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星辰又在试着跟他周旋,星辰又在试着拖延时间,所以他才会忽然作此言辞。
  雷牙如此判断,其实非常正常,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实在太害怕星辰了。
  无论一年多前的永夜森林,还是一年前的旧工业区,此前的两次遭遇,星辰的种种作为和决断,让雷牙对星辰的态度,慢慢由开始的轻视,变成了后来的惊骇,直至最后,变成了无以复加的恐惧。
  一年多前的永夜森林里,雷牙无论如何想不到,星辰竟可以在那种情况下,充分利用自己的立场,拿枪指向自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威胁他们三个修真者。
  当然了,这其中最可怕的事情是,最终星辰也真的朝自己开枪了。
  当时,正是星辰的作为,成功拖延了时间,才导致雷鸣最终死在了从受伤中缓过神来的邵东手上。
  一年前,那个充满了惊心动魄的旧工业区中,星辰的种种作为,更是让雷牙惧怕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已经少了一条手臂,浑身都已浴血的星辰,竟能在那种情况下,将雷傲反制。
  最终,当见到浑身浴血的星辰,亲手撕裂自己的恐惧,如最冷血的杀神般,将雷傲双手砍下时,雷牙真的害怕了,那种眼见至亲蒙难,却根本无力施威的感觉中,雷牙真的害怕到了极点。
  他害怕星辰血红的双眼,如恶鬼般看着他的模样。
  他害怕星辰那总也能机关算尽,甚至最终以弱者之姿,反过来将他反制的心计。
  他害怕着星辰本身,害怕到在那之后的岁月里,星辰仿佛成了他的一个心魔。
  一年前的当时,莫名对星辰恐惧到了极点的雷牙,曾想不顾一切的扑向,并撕裂自己的恐惧,即使牺牲自己的弟弟雷傲,也要杀死星辰这个心魔,然而千钧一发间,亚历克斯的出现,最终让本已恐惧到了极点的他,只能落荒而逃。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每时每刻,那个名为星辰的心魔,一直都在心底深处惊扰着雷牙,每每从梦中惊醒,他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只要下次有机会,不要再跟星辰有任何纠缠,要不顾一切地杀死星辰。
  正因如此,此刻的雷牙才会忽然觉得,这肯定又是星辰的诡计,因为他太害怕星辰了,而如是作想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正在犯错。
  是的,认定目下情境,或许又是星辰的诡计时,雷牙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犯错,因为在此之前,他明明已经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过自己,不要再跟星辰产生任何纠缠,只要有机会,就要不顾一切地杀死星辰,而此刻,他却因为想要宣泄心中恨意,不自觉间竟又跟星辰纠缠上了。
  意识到如是枝节时,雷牙本就压抑的神色,忽然变得更加低沉了下来,而他手中指向星辰和鑫九的长剑,忽然开始轻颤,因为他握得太用力了。
  很显然,雷牙要动手了,意识到自己好似又在犯错后,他已决意绝不再说些什么,他要杀死星辰,不惜一切代价,他要翦除这个缠绕了他一年多的心魔。
  另一边,蓦然意识到,那个可能仍然藏身于暗处之人,不是雷牙的同伙时,并不知道雷牙此刻杀戮想法的星辰,虽然依旧惊疑和恐惧,但却又自觉好像忽然有了主意。
  尽管星辰也无法肯定,如是想法会否有用,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即使只能拖延时间也好,因为他真的害怕,害怕有人再因为自己而受伤。
  实际上,此刻的星辰,想借着目下让人惊疑的境况,试着给雷牙心底落一个锚,让对方得到一个暗示,那就是对方一旦动手,极有可能也会像刚才的鑫九一样,被他人黄雀在后,只是他根本不知道,无论他此刻再说些什么,雷牙都根本不会再在乎,因为雷牙已经认定,这又是他的一次诡计。
  这般想着,并不知道雷牙已经不会再理会其说辞的星辰,看着雷牙轻颤的剑锋,努力稳着思绪道:“听我说,雷牙……我没有在骗你,如果那个人也不是你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现在动手的话,他也有可能偷袭你,就像你刚才……啊!”
  然而,就在星辰再次开口,试着与雷牙周旋,而鑫九颤抖纤手,也将转轮手枪指向雷牙,虽然心存恐惧,也始终防范着雷牙,而雷牙也确实已经在滔天恨意中,正准备动手时,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刻,原本正在压抑着恐惧,凝神对雷牙诉说着的星辰,话还没说完时,便忽然面露痛苦神色,并在痛苦至极的嘶喊中抬手抱头,然后无端倒了下去。
  无比突然。
  无比突兀。
  忽然倒下的身子,将厚厚落叶砸得簌簌作响那一刻,忽然倒地的星辰显然极为痛苦,因为他的手仍然抱着头,而他的脸上,五官更如同完全不受控制般扭曲在了一起,那种感觉,就好似毫无预兆间,他的脑袋便遭到了什么可怕的冲击一般。
  是的,那一刻,原本正要试着跟雷牙周旋的星辰,忽然像是遭到了巨大冲击,并在痛苦嘶喊中跌倒在了地上。
  无预兆。
  那一刻,眼见得如此情景,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鑫九,本就因为恐惧,而几无血色的俏脸上,更是一下完全失色,突如其来的惊变中,她甚至已经顾不得用枪指着雷牙,而是立即俯下身来,查看星辰的情况。
  那一刻,鑫九不知所措到了极点,止不住的害怕担忧中,开口一刻,她呼喊的语气已然带上哭腔:“星辰!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然而,面对鑫九回荡于林间空地的呼喊,仍然蜷缩在地上的星辰,却好似完全失去了回馈的能力,他仍是抱着自己的头,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
  眼见得如此情境时,原本正要动手的雷牙,自是也止不住愣神了一霎,因为他当然想不明白,原本说话说得好好的星辰,为何忽然露出如此痛苦神色,但那愣神也仅仅只是一霎,因为他不在乎。
  雷牙不在乎,因为一霎的愣神过后,在他此刻心境看来,这必定又是星辰的一出诡计,而他不会再中计了,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了,他杀意已决,而鑫九慌乱中反身查看星辰情况时,他也意识到,这大概是他最好的时机。
  那一刻,雷牙往前踏出的一步,将身前落叶碾压堆叠。
  下一霎,他的加速,将让这些落叶被瞬间震开。
  这一刻,鑫九和雷牙都并不知道,星辰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惊慌失措到,甚至好像忘记了自己恐惧的鑫九看来,她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却好似能感受到星辰的痛苦,因为星辰痛苦至极的每一声嘶喊,好似都将她一颗心刺痛得无以复加,可她又对眼前一切一无所知,且无能为力,她着急得想哭,大脑漠然一片空白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雷牙看来,星辰一定在装,星辰一定又想借此使用什么诡计,来惊吓于他,而他已经不会再中计了。
  此刻,真相只有星辰自己知道,尽管刚刚经历的冲击,让他的思绪几乎完全涣散。
  是的,刚刚经历的冲击,让星辰此刻的思绪,几乎完全涣散。
  即使说方才一刻,星辰真实地遭到了某种冲击。
  他此刻的表现是真的。
  他此刻的痛苦也是真的。
  方才一刻,当星辰正要试着跟雷牙周旋,他的话语却还没能完全表述时,林间空地的某一侧,忽然涌现出了一股巨大的扰动!
  对!
  巨大的扰动!
  然而,可以说让人感到恐惧和诡谲的事情是,那确实堪称巨大的扰动出现时,却好像并未对这世界产生任何波动。
  那一刻,鑫九和雷牙,都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扰动,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那巨大而可怕的扰动,好似根本不曾真切出现于这世界上。
  那扰动……出现在了星辰变得奇怪无比,且似有若无的神识中。
  是的,那一瞬间,随着那可怕扰动的出现,星辰再次感受到了自己怪异无比的神识。
  更准确的说,那一瞬间,原本让星辰刻意去感觉时,都都感觉不到丝毫的奇怪神识,好似忽然被那股扰动给惊醒了。
  而奇怪神识被惊醒一刻,那可怕扰动在其神识中造成的剧烈波荡,竟真实且无法抗拒的反馈到了星辰思海之中。
  那一刻,原本还在试着和雷牙周旋的星辰,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只知道那种神识变得奇怪无比,且似有若无的状态是真的。
  那股诡谲涌现,但除他之外,却好像任何人都感觉不到的扰动也是真的。
  他此刻经历的可怕痛苦也是真的。
  那一瞬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忽然遭打巨大冲击的星辰,只能隐约在奇特神识中感觉到,那扰动涌现一刻,周遭林间一个似有若无的身影,竟好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甚至可以说如“瞬间移动”一般,顷刻从林间移动到了空地之中,而那可怕的扰动,正是由于那个身影的移动产生的!
  深陷痛苦,且思绪几乎被冲击得完全涣散的时刻,星辰勉强留下的清醒思绪中,突然开始有些怀疑一切,因为奇异神识所见中,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那就是在此一刻,难道真的有什么事物,从林间以堪称“瞬间移动”的速度,出现在了空地上么?
  星辰当然会怀疑,因为他残余的支离思绪中依然明白,他刚刚感受到的一切,理论上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很难想象,如此快速移动的物体,出现在这林间时,却除自己奇异神识外,好像不曾对世界造成任何影响,这情况根本不符合任何物理常识。
  星辰清楚记得,不说安德鲁等强大无比的修真者,单说自己最熟悉的邵东,现在全力战斗之际,突破音障时,所产生的音爆和气流扰动,也是声势非常惊人的,而方才那在他神识中忽然出现的身影,出现于此时,却好像没有任何声息,除了他的神识,根本不曾惊扰这个世界丝毫。
  深陷痛苦的时刻,星辰几乎溃散的思绪中,完全无法判定那个身影的速度,但无论对方处于什么速度,他都知道这都是不可能的,并且这一刻,他勉强仍能感受到的些许感知中分明意识到,除了他之外,此刻竟真的没有人能感知到那个身影的存在。
  鑫九没有。
  雷牙也没有。
  正因以上,深陷冲击痛苦中的星辰,才会忽然怀疑一切,他怀疑自己是否感觉错了,甚至怀疑自己此刻的痛苦,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想睁开眼来证实,但那扰动产生的巨大痛苦,却让他好似根本无法做到,如同条件反射一般,他用力咬紧着牙关的同时,五官也几乎挤在一起。
  星辰依旧在落叶间痛苦蜷缩,而鑫九不知所措地喊着星辰的名字,却得不到星辰任何反馈的时刻,神识始终游走左近,却并未感知任何异样的雷牙,已然微微曲腿躬身,他要行动了!
  其实从星辰方才说出附近还有其他人开始,始终警惕着的雷牙,便在下意识的惊疑中,将神识挥散到了最大范围,然而直到此刻,他仍然没有于神识里,在周遭感应到见到任何人。
  以上,此刻的雷牙,自然已经认定星辰在装,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神识,而他也深恨着星辰,所以仍然狠戾凝视着星辰和鑫九的他,踏出一步后微微躬身。
  下一霎,他的剑就将以一个合适的角度,同时刺入到底的星辰,和俯身的鑫九的胸口!
  然而,就在雷牙下意识蓄势,并准备加速之际,一件让他完全措手不及,甚至让他下意识惊厥到,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点的事情发生了,那一刻,他身侧后方,忽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莫名带着一丝沧桑低沉,但沧桑中又带着一丝不正经。
  “诶诶诶,等一下,等一下,你要杀我乖徒儿,怎么也得先问问我这个师父吧?”
  是的,雷牙立刻就要动手之际,他身侧后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沧桑中透着戏谑。
  如是时刻,因为那声音的出现,瞬间惊厥到了极点的雷牙,于瞳孔收缩的时刻,停下正要出手的举动的同时,下意识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雷牙恍然意识到,星辰竟没有在骗他?这附近真的还有其他人!
  转头时刻,雷牙在其身侧后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分明神色颓败,却又带着戏谑神情的男人。
  同一时刻,原本神识芯片中,同样什么都感知不到,却忽然听到这声音的鑫九,在担忧星辰的慌乱中,也下意识侧首望去,她同样看到了那个立于林间空地一侧的男人。
  那是一个神色沧桑的中年男人,一件磨损严重的夹克下,是一条同样磨损严重,也掉色严重的老旧水洗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岁月痕迹同样深重的革靴。
  那一刻,让鑫九慌乱中也莫名讶异的事情是,她发现自己竟认识那人,而她认识那人的原因,说来又奇怪又正常。
  一直以来,涅槃城巨贾之一,杨氏集团的杨清风,都是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的重点调查对象,曾几何时,鑫九也曾跟进过一段时间,而在某次调查杨清风社会关系的过程中,她便有曾留意到这个人。
  鑫九之所以留意到眼前之人,是因为对方在杨清风的社会关系中,处于一个很特别的位置,因为在某某种程度上,那人可以算是杨清风的“情敌”,因为他曾经青梅竹马的师妹风铃,后来嫁给了杨清风。
  所以,出乎所有人意料,毫无声息中便出现在了林间空地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吟歌。
  嗯,南宫吟歌。
  那个在很多修真者看来,无疑是一个笑柄,被戏称为“最后的剑客”的古武者南宫吟歌。
  那个师妹风铃嫁给他人后,整日借酒浇愁,师父所留剑馆日渐衰败,也无心打理的南宫吟歌。
  那个一年多前,星辰第一次在涅槃城逛街时,便意外拜其为师,但后来因为种种际遇,再没有找过其练剑的南宫吟歌。
  这一刻,南宫吟歌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这里?
  即是说,方才扰动星辰神识的身影,竟是他的所谓师父,南宫吟歌?
  那一刻,雷牙和鑫九,无不为南宫吟歌的忽然出现,而感到莫名的惊疑,因为方才惊疑时刻,他们分明都将神识散开搜索过,但南宫吟歌却是在他们完全没有感知的情况下,便出现在这里了,这对他们来说,实在诡异得有些骇人。
  大概这一刻,相比较起仍然痛苦抱头的星辰,惊疑不定的雷牙,以及不知所措的鑫九,铺满厚厚落叶,还躺着老虎钳和绞肉机尸体的林间空地上,忽然出现的南宫吟歌,或许是在场最淡定的人了吧?
  此刻的南宫吟歌,除却和一年多前认识星辰时,基本无异的打扮外,除却隐约之间,好似又多了一丝沧桑外,给人的感觉也一如从前。
  隐隐斑白的鬓角,略显邋遢的淡青色胡渣,颇重的抬头纹下,是一双总也带着些许戏谑的眼睛,种种表象,无不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沧桑不少,一副十足的中年败犬模样。
  同样跟以往一样的是,沧桑的容貌,加上不似武者或修行者的打扮下,带着长剑的南宫吟歌,长身而立时,却总也莫名有些宗师气派。
  是的,此刻忽然出现,并立于林间空地一侧的南宫吟歌,正带着一柄长剑,双手抱于身前的同时,他也将长剑抱在了胸口一侧,而神情沧桑却戏谑的他,正不正经地看着雷牙,也不正经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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