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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巧答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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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喜富天不亮就醒了,不,说得确切一点的话是彻夜未睡,即使说是睡着了,也是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中。
  醒着的何喜富只能在又黑又小的“禁闭室”里坐等天亮,他觉得这里的黑夜总比诸北村里的长多了。
  长就让它长呗,时到如今,事以至此,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真闷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抽支烟,何喜富本来很少抽烟。
  好不容易等到工作人员上班的时候。何喜富“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门,边叫边喊:“能开一下门吗?能开一下门吗?”
  “你要干什么?”
  “去办公室送检查材料?”
  “还早,他们要先开会。”
  工作人员确实是在办公室里开会,这是批资学习班管理工作组正式进场的第一个会议。
  开会的共有九人,主持者是公社分管意识形态的姚副书记,这次兼任了白塔湖公社“割资本主义尾巴”专项工作组组长,是“批资学习班”里的主管,昨天负责报到登记的老吴同志也参加会议,他是这里的副主管,其他七位同志从有关部门和大队抽调过来的,分别组成专案小组、教育小组、宣传小组。
  姚主管先请老吴简要汇报批资学习班启动情况。
  老吴打开笔记本,看了约摸一二分钟时间后,面对姚主管说:“经过由下到上的仔细摸排,拟进这次学习班的受教人员有十二个,其中诸北大队何喜富与湖上大队的一个已于昨天下午提前报到,其余十个也将于今天报到。”
  老吴还向姚主管说:“诸北大队的何喜富,两次利用自留塘养蚌育珠,其中第一次获得非法所得千把元,应该是个重点案件,我们打算列入专案调查,并作重点打击。”
  姚主管对老误的建议没明确发表意见,只是点点头,倒是对办好学习班提出了一些要求。他说:“批资学习班是公社彻底割除资本主义尾巴的重要载体,学习班一定要抓住重要案件,找准反面典型,深入开展批判教育,并作彻底割除。”
  何喜富在“禁闭室”里一次次徘徊徒步,试想着自己去交自我检查的情景,或是挨上一顿凶狠的批评,或是听到一声说:“这里放着,你先回去。”何喜富当然寄希望于听到后一句,但他相信这是不可能的。
  听着外面进进出出的一阵脚步声,估计会议是结束了,何喜富琢磨着该是自己去交自我检查资料的时候了。
  门“啪嗒”一下打开了锁,管门的站在门口说;“请你们去办公室交自我检查材料。”
  何喜富去床头拿自己写好的材料,湖上大队的受教人员已先走了出去。何喜富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湖上大队的那位已经走进了办公室。
  “你的自我检查呢?”老吴问。
  “我没读书,不会写。”湖北大队的那位答。
  “照你说的你就不用检查?”老吴问。
  “要检查,我会说,你们可以把我说的记写来。”
  老吴无语,只好说声“先回去。”
  何喜富走上前,毕恭毕敬地把昨晚写好的自我检查提交给老吴,并说上一句:“老吴同志,这是我的自我检查。”。
  “就这么一点点?”老吴惊奇地往下看,不到两分钟,老吴的脸色晴转阴,他的右手掌“嘭”的一下啪在何喜富的自我检查材料上,高声指责说:“你这是在作什么检查?分明在教育我们,是不是在想把我们的思维也引导到你搞个人发家致富路上?”
  “不不不,老吴同志请息怒,我只是把我的认识全部写了出来,怨我水平太低。”何喜富一脸笑意,谦逊说道。
  老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材料往桌上一摊说:“你不要跟我们耍小聪明,其实你的情况我们是掌握得十分清楚的。要你检查,关键是看你老实不老实,想不想把问题说清楚,既然不老实,不想把问题说清楚那就等待讯问吧,先回去好好想想。”
  何喜富又回到了那个沉闷黑暗的“禁闭室”。
  “何师傅,你的自我检查通过了吗?”与何喜富关在一起的湖上大队人关切地问。
  “这样的自我检查哪能通得过,这是我预料中的。”何喜富轻描淡写地回得答说。
  湖上大队的那个人有所不知:“你既然知道这样的检查资料通不过,为什么还写还去上交呀,这不是白白挨批吗,还不如我不写!”
  何喜富告诉他说:“他们想教育我,我想让他们明白,不要糊里糊涂整人,过上好日子是老百姓所思,中国共产党人之初心。”
  “何师傅你高见,真高见。”湖上大队的那个人竖着大拇指轻声夸起何喜富:“要使你这样的人当干部就好了。”
  “那这个世界就不精彩喽!”何喜富再不想多说什么话,坐上床上低头沉思起来。
  刚才他往老吴拿出来的那份材料上瞄了一眼,标题上清清楚楚写着“诸北大队干部、群众私下养蚌育调查汇总清单”的字样,是不是大队里早有人暗地里盯上了自己,想整垮自己呢?
  这人会是谁?为什么?何喜富想猜想个明白,但找不出十足的理由。唉,来至这里,一场审讯是避免不过了,何喜富干脆一头倒在床上睡起大觉。
  下午,何喜富果真被叫去讯问了。
  讯问室设是堆着杂物的第二间房子里,是临时扎隔出来一小间,大约四五平方米大。里面放着一张旧课桌,课桌后放着两条学生读书时坐的小木凳,课桌前的中间处孤伶伶地放着一着小方凳。
  带何喜富去讯问室的人,是从另外大队抽起来的两位武装民兵,何喜富有些面熟,但说不出他们的姓名。
  走进讯问室,看到这样的布置,何喜富露出微微一笑说“这还真有点像电影里的审讯室。”
  “严肃点,不要这样喜皮笑脸的样子,否则他们为怪我们管得不严呢,你先在方凳上坐好,专案小组人员马上过来。”说着,他们走到门外,左右一站,严然像一道岗哨。
  不一会,专案小组的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进门就随手关上门,左右各一人坐在课桌后的两个小方凳上。
  两人一瘦一胖,瘦的自我介绍说:“我们两人都是这次批资学习班的专案小组的,我姓魏,他姓张,现在我们对你这段时间不仅自己带头发家致富,而且还煽动一批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情况作详细讯问,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何喜富说:“我一定配合,不过有一点我得先声明,说我想发家致富倒还有点事实,说实在的,哪个人不想多赚点钱。但说我煽动一批人走资本主义道路这可不是事实,况且我也没有这个能力,你们说对吧?”
  “我说你放老实点好不好,开口说的一定配合,后半句又欲抵懒事实,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呀?”那个胖胖的姓张的讯问员一拍桌子说。
  “说真话,是老老实实的真话呀!”何喜富显得毫无慌张的样子。
  瘦瘦的姓魏的讯问员举起那份如老吴展示过的一模一样的《诸北大队干部群众私下养蚌育珠调查情况汇总清单》说:“情况我们已清楚掌握着,就看你肯不肯跟我们一起核实清楚。”
  何喜富又是微微一笑说:“这个简单呀,你们只要把材料写的一一报出来,事实的,我就说是的,失实的我就会纠正过来。”
  几句对话下来,何喜富掂量得出眼前两位讯问员的份量和水平,看样子他们也不是正儿八经做这块活儿的料,说不定也是从有关部门借用过来的工作人员,要说钻个孔子说个理,其谈吐水平或许还敌不过自己呢!
  两位讯问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想这也是一个办法,也就同意了何喜富说的了。姓张的对何喜富说:“先按你说的,不过你得严肃点,毕竟我们是在讯问你,不是与你聊天,别那么喜皮笑脸的不当会事。”
  “那当然,身居这个学习班,你们是教育者,我是受教者,我当然听你们话,配合你们办案。”何喜富似乎又想法,他头一抬对两位讯问人员说:“要不这样,你们先把那单子让我看一下,里面涉及我的有哪几个问题,我保证一个不留地解释清楚。”
  “里面没写的你就想隐瞒过关?”姓魏的问得严肃。
  “不,回忆得起来的我直说,你们有掌握的也尽管问,我一定好好回忆说清楚。”何喜富想反正就是养蚌育珠这事儿,整不到哪里去,只要不吃眼前亏就是了。
  姓魏的让张胖子把那份清单拿给何喜富看。
  何喜富拿过清单一瞧,哇,这字的笔迹果然出于民兵连长何志根的手,他心里默默骂道:“真是小人,就因怕做个大队干部、入个党什么的竞争不过我的,就想用这种办法整垮我?何苦呢,要是真的群众拥护你、党组织欢迎你,我愿自动退出呀。”
  “好了吧?你把里面的问题一一说来吧!”姓魏的看看何喜富看了这么一阵子该差不多了,就拿出笔纸,准备记录何喜富回答的问题。
  “第一次养珠蚌,先后养下三千多个,因为是第一死死补补的,一年后所得珍珠款是八百十三元六角三分,这是净的,扣除了税款,单子上说的一千多元数字不实;第二次已插种放养珠蚌八百多只,现存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除了。”
  何喜富还想往下说,姓魏的放下笔插话了:“记得第一次卖珠后公社里曾找你谈话,你怎么还养呢?”
  “钱呀,钱的诱惑啊,你说你在这里做三十元工资一个月的活儿,那边有一百元工资一个月的活儿,难道你会不想去争一百元的那份工作吗?”
  何喜富继续说着清单上的问题:“你单子上写着我帮何根富推销珠蚌插种工具十七套,错了,这不是推销是介绍,推销是营利的手段,介绍出于情感上的帮助,我没向何根富拿过一分钱。再说是数字上是十二套,其余五套该是有人自己到他家去买或是何根富自己销出去的。”
  姓魏的又插话问:“你要人家介绍何根富的河蚌插种工具,用意是什么?”
  何喜富又答:“为了让大家都赚钱啊,干社会主义不是就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吗,没钱哪能过上好日子呀?所以说,你们说我走资本主义道路我有些想不通。”
  两位讯问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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