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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4.田间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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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的电话回了过来,吴一品大声质问道:“你们是不是在偷拍我?你们所谓的自救计划,就是他妈的无下限的炒作?老子真是服了你们!你们这是要捧杀我的节奏啊!你们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在签订所谓的委托协议时,他想过咸鱼俱乐部采取行动的各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他们会用炒作这种手段。
  
  回想起自己接触到咸鱼俱乐部以来的种种,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傻得够呛!居然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机构!
  
  但是,现在想这些都为时已晚,因为自己已经上了贼船。自从自己与这个俱乐部扯上关系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平心而论,在很多关键时刻,咸鱼俱乐部是让他感觉很值得信赖的,比如自己被围攻,咸鱼俱乐部及时派人来接自己,比如让黄翼然不敢再骚扰郭小玲。
  
  但是,有些时候,俱乐部的行事风格,实在让吴一品感觉气愤无比。当然,最令他气愤的,还是这一次的低端炒作,简直可以用无语和弱智来形容。
  
  再就是,俱乐部那贵得离谱的资费,与餐饮店里实惠的消费,以及住宿的人性化,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整个咸鱼俱乐部,在涉及实物消费的时候,是那么的不计取任何利益。但它的虚拟消费,就截然不同了,简直就是在抢钱。而且,最可气的是,自己居然还选择了顺从。
  
  未来,自己该不该信任这个狗血的机构?这个狗血的机构,会把自己带向什么样的归宿?吴一品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我给你发些东西,你自己看看。舆论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的,我们现在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别人即使要整你,也不敢整得太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古语,在当今这个媒体高度发达的年代,可能值得商榷。俱乐部的良苦用心,你自己慢慢品味吧!”柳青说着挂了电话。
  
  很快,柳青通过QQ发过来几十张截图,这些截图要么是新闻报道,要么是别人的QQ空间相册。
  
  柳青想要说的吴一品懂,正如吴一品之前所料,俱乐部制作视频的每一个素材,都来源于公开或对特定对象公开的网络媒介,而不是什么非法渠道。
  
  吴一品懒得再想这个问题,楠木村这边毕竟闭塞得多,几乎还没有人知道网上炒作视频的事情,吴一品决定到处转转,散散心。
  
  他漫无目的地在田间地头走着,雪差不多已经融化完毕,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潜藏着勃勃生机。这场大雪过后,春天也许真的该来了吧?
  
  之前决战石湾时,电视台安排了一个叫刘清波的记者,全程参加了宣传报道,二人互存了手机号,此后只在张华的公务活动中,见过几次面,没有太多交流。
  
  这家伙打来电话,问他网络视频是事情,吴一品才知道,他已调到市委宣传部,负责网信监督那块。
  
  吴一品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在刘清波看来,这段视频,最大的问题在于,把状元楼的事情晒了出来,这事比较敏感。而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有两件事跟廖东扯上了关系,熟悉情况的人,可能要议论廖东,对他的影响不好。
  
  其他的,刘清波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涉及到石湾征迁的事有宣传报道,其他的事都是些普通视角,不存在内部敏感之说。
  
  刘清波还透露,宣传部的领导要求,将这个视频作为舆情监测信息,编入专报,呈报相关的市领导参阅。
  
  刘清波判断,体制内的人这样炒作自己,领导看到了一定会比较气愤,至少高兴不到哪里去。他让吴一品做好心理准备。
  
  从刘清波的话里,吴一品听出来,此事已经惊动了宣传部门,他们正在协调删除视频,并要求区委宣传部展开调查。这可真是雪上加霜。
  
  吴一品就这么心烦意乱地走着走着,一台霸道停在了路边,不为别的,因为车身太宽,前面有一堆塌方,挡住了去路。
  
  平日里,这里都是小型农用车和三轮车跑一跑,塌方不清理也勉强能过。
  
  车上带司机四个大人一个小孩,驾驶员下车查看,不是别人,正是在南河村发展的马道成。其他三个大人也下了车,其中一人还抱着孩子,正是马道成的爸妈老婆儿子。
  
  吴一品在想心事,没怎么注意,这马道成的记性倒是好,大声打招呼道:“吴主任好哇!正月都还没过,就在上班了啊?”
  
  吴一品定睛一看,想起来是马道成,调整一下状态,迎上来打招呼:“是马总啊!你们这是要回鲜鱼溪?哟,塌方了,我们来想想办法!”
  
  吴一品说着,来到旁边一户人家,借了把锄头和一只撮箕,和马道成配合,一个挖一个端,十分钟搞定。
  
  二人满手都是泥,周围又没地方洗手,马道成让他老婆开车,一家人对吴一品一番感激,继续赶路。
  
  吴一品则继续沿着路闲逛,烦闷地心情得到了一定舒缓。
  
  他也想通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把工作玩丢,那又算什么?
  
  柳青又打来电话,叮嘱道:“0047号会员,你千万要记住一点,这视频你压根儿就不知道,除了俱乐部和你知道真相以为,任何人都不能说!宣传部门应该马上会启动调查,俱乐部会帮你摆平。”
  
  “什么叫帮我摆平?说得视频是我发的一般。”吴一品气不打一处来,抱怨道。
  
  “你不要忘了,你是授权了的。”柳青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这视频到了市、区领导那里,炒作的目的就达到了,你基本上就安全了。”
  
  到了这步田地,吴一品也只能是选择相信咸鱼俱乐部了。
  
  郭小玲打来电话,温柔地说:“一品,你还好吗?我看到视频了,也听到了一些议论。你不要有压力,这视频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场景,也没人任何不妥的措辞。热度过了,大家就忘记了,对你不会有影响的。”
  
  “小玲姐,宣传部门已经启动调查了,管他的,又不是没接受过调查!小玲姐不用担心!”吴一品装作很平淡,安慰着郭小玲。
  
  郭小玲继续关切地问:“你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你!”
  
  “我在楠木村啊,这几天正忙着入户走访呢,我想揪住春节的尾巴,跟村儿里在外打拼的人交流交流,认真谋划一下未来的发展问题。等这阵子过了,我一定多花时间陪你。”吴一品若无其事地说。
  
  郭小玲哽咽道:“一品,你真以为小玲姐傻啊?你是怕这段时间自己是非多,跟我接触太多,牵连到我!跟小玲姐,真不用这样的,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扛,就像当初你对我一样!”
  
  “反正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见面,你安心照顾好果果,我这人命硬,不会有事的!”吴一品坚定地说。
  
  郭小玲答应着,又叮嘱一番要如何如何注意保护自己,只字未问网络视频的来历,也毫无责备之意。
  
  和郭小玲通过电话,吴一品觉得心情又放松了很多。仔细想想,这又算什么?没有涉及到本人和至亲至爱的身体健康,那就都不是事。除了生死,其他都是浮云。
  
  今天正好遇到一户人家请了很多工,在挖鱼塘,他脱了外套,捆在腰间,撸起袖子,卷起裤脚,加入了劳作的队伍。
  
  因为是将稻田开挖为鱼塘,泥水很多,大家都成了泥腿子,衣服上也有少许沾染。不过,在农村人看来,泥土一点儿也不脏,洗一洗就了无痕迹了。
  
  挖鱼塘这家名叫李安华,此人三十四五的样子,在沿海打拼多年,从事海鲜生意,混得还算凑合,买了小轿车,存款也有十几万。
  
  他想到父母年龄渐渐大了,再精耕细作种水稻,身体吃不消,动员父母把三亩稻田改为鱼塘,他计划投资鱼苗费用两万块。
  
  李安华也还接地气,自己也在稻田里卖力地挖着,吴一品和他聊了起来。
  
  到底是在外面跑江湖的,李安华言谈举止中,都透着准确的洞察力。在他看来,这个鱼塘,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给父母的一个幌子,根本就没指望会有回报。
  
  如果往后交通条件改善了,这鱼塘的价值就不一样了,支几个帐篷接待钓鱼的人,钓上来的鱼论斤卖,配套开农家乐之类的,那就增值了。
  
  吴一品旁敲侧击问他:“在外面难免会有累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回家乡发展呢?”
  
  “短期内自然是不可能回家乡的,你也看到了,咱楠木村有什么?回来当然没有出路的,趁现在还年轻,在外面闯荡闯荡,一年存个五万八万的,心里才踏实。”李安华显得很坦诚,“当然,迟早还是要回来的,父母还在老家,根就在老家,而且年纪大了在外面闯不动了,不回来也没办法。”
  
  吴一品不好意思说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是看中了李安华这个人的踏实肯干,动了发动他留在家乡发展的心思。别人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有了点积蓄,你动员别人留在家里,暂时又没有好的出路,让别人坐吃山空,好意思吗?
  
  见吴一品沉思着,有些走神,李安华疑惑地问:“小吴同志,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说?”
  
  “你在外面见多识广,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吴一品一本正经道。
  
  李安华瞪大了眼睛:“小吴同志,你开什么玩笑,你是大学生,我初中勉强混毕业,你向我请教问题?”
  
  “华哥,我虽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也是一身的泥味儿,但人生的主要经历就是在学校读书,出了社会又到机关里上班,视野其实是很狭窄的。特别是对外面精彩的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我对咱们楠木村未来的发展,有一些个人的想法,我也不晓得切不切合实际。你在外面打拼十几二十年,见多识广,我想请你帮我分析分析。”吴一品说着,讲起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李安华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就细节问题与吴一品探讨。
  
  李安华这个人,对于那些宏观一点的计划,都不感兴趣,而且觉得定位太高实现不了,尤其是对链接石月城,打造后花园的设想不以为然,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在他的意识里,楠木村的出路就是,比照南河村的模式,建一批漂亮房子,开一批农家乐。而他自己的终极目标,就是成为其中一家农家乐的老板。
  
  吴一品尝试着打开他的思路,说楠木村要发现农家乐,必须打通与石月城的快速通道,不然跟南河村同质化,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一方面,南河村离芭蕉集镇才三四公里,而楠木村有十几公里,距离远了点,客人不会舍近求远。另一方面,南河村发展农家乐在前,已经有六七年的基础,楠木村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吴一品和李安华说话都很直,时常还夹杂着年轻人之间的相互打击。李安华说吴一品是咸吃萝卜操淡心,吴一品则说李安华浑身是鱼腥味儿。
  
  二人一边劳作,一边探讨一番,一些街坊邻居也时而搭话。从大家的言辞中,吴一品发现一个特征,大家都觉得打通与石月城的快速通道,是不切实际的。
  
  须臾,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回李安华家吃饭、休息,吴一品想抓紧时间继续走访,谢绝了李安华的邀请,还开玩笑说聊得不愉快,没心思在他家吃饭,继续前行。
  
  又走了四五户,到下午两点多,不知不觉中,居然走到了马道成的家里。
  
  瓦屋顶飘着青烟,马道成的父母将所有的房门都敞开,吊脚楼的木栏杆上,晾着一排被子、衣物,马道成的父亲马玉峰拿个竹篙,正拍打着棉被,抖落的灰尘,在阳光下欢快地跳着舞。
  
  马道成和老婆在院子里逗孩子,不时拍照,留下孩子快乐而美好的瞬间。
  
  吴一品闻到了一股猪油的香味儿,想来马家是在准备午饭了。这油香味儿,让吴一品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肚子开始打鼓,可以说是秒饿。
  
  马道成热情邀请他进屋坐,并挽留他吃饭,他也没有推辞,想着正好借吃饭的时候,跟马道成好好聊聊,听听他的高见。
  
  对于吴一品的愿景,马道成觉得很振奋,同时也毫不避讳地露出了忧虑之色,“吴主任,如果你的这个计划付诸实施,那南河村那边,恐怕会渐渐萧条下去。所以,说老实话,我还真不希望你的计划成功。”
  
  “以马总的格局,当然不会真这么想了。地域条件是先天的,但资本和人都是流动的,马总就真没想过回楠木村发展?”吴一品顺势试探道,“平心而论,楠木村的地理位置优于南河村,以你的经营能力,在楠木村一定大有用武之地。如果你杀回楠木村,那咱们村的发展就有了盼头!”
  
  马道成心知吴一品抓发展心切,坦言道:“吴主任给我的压力比较大,我现在在南河村比较稳定,那块地相当于可以浇浇水、除除草,就可以坐享收成。而楠木村这边还是荒山野岭,我还得来开荒,这对于我们这种小本经营的来说,确实是望而却步。”
  
  吴一品也不心急,继续动员道:“你此前也说过,等到孩子上幼儿园了,叔叔阿姨肯定是要回楠木村的。现在楠木村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跟南河村就隔了一道岭,却一个是盛夏般的生机盎然,一个是严冬般的肃杀。你在南河村做贡献,就压根儿没想过,要把楠木村的父老乡亲们拉一把?”
  
  “吴主任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个能力哦?”马道成谦虚地说。当然,他也并不完全是出于谦虚,对于楠木村的发展,他还真没思考过,毕竟南河才是他的根据地。
  
  吴一品有些激动地说:“实不相瞒,我就看好你,你是楠木村的人,父母又要回楠木,你的根在这里。我的设想,现在都还是空中楼阁,等作品完善了,我一定还会专程来拜访你的!我就认准你了!”
  
  二人一边吃饭,又一边玩笑了一番。马玉峰夫妇,倒不赞成马道成杀回楠木村,在他们看来,楠木村的基础太差,村支两委也不得力,老百姓的眼界也比较浅,回来发展是吃力不讨好。
  
  按照他们二老的想法,他们回来养老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子儿媳就安心留在南河村做生意,人手紧张时二老也可以随时去搭把手。
  
  吴一品并不气馁,他是真的认定了马道成,因为他早就听李林说过,马道成的老婆是南城的,也是商人家庭,背后肯定有广阔的资源。
  
  如果真要招商引资,马道成可能是一个不可替代的桥梁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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