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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5.省城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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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鱼馆子吃了碗面条,到石月招待所集合,吴一品看到了郭小玲,穿着针织长裙,包裹着美好的熟悉的曲线,她今天有些疲惫,但总得来说还是很漂亮,村干部们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吴一品与郭小玲对视一眼,从她的眼神里,吴一品感觉到了冷漠,就像对在场的所有人一样。
  石月区组织的这轮村干部培训,一共有一百多人参加,据说后续还会组织一批同等规模的培训,确保每个村至少有一人能参训。
  参训的人员,多为四十岁以上的老同志,由此可见,石月区的村干部队伍里,像吴一品这么年轻的是绝少,吴一品倒成为鹤立鸡群的对象,显得十分扎眼。
  郭小玲带队,工作人员一共是三人,韩啸和李芳玲,跟吴一品都算比较熟悉,另外一个小年轻是组织部新来的同志,则有些面生。
  韩啸跟吴一品坐在一起,不停地找吴一品聊天。这家伙,一个劲地抱怨工作任务繁重,又抱怨不愿到省城去。
  吴一品的谈兴不浓,更多地扮演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培训地点是在省城的一个宾馆,吃、住都是封闭式的。讲课的是省城某知名大学的老师,都是讲理论的,枯燥乏味,不怎么接地气。
  因为这些教师的水平比较高,理论也高深,参训的村干部们,听得云里雾里,瞌睡连连。
  这也难怪,他们文化水平都不怎么高,而授课者还是有教大学生的方式在授课,他们如何听得懂。
  为期一周的培训,四天就上完了所有的课程,有两天自由活动的时间,食宿依然是安排在培训酒店。
  吴一品和韩啸约着,到省城随便转了一番,还到大学校园去打了一场野球。脑震荡过后,吴一品明显感觉到,身体状况垮得很,跑也跑不动,跳也跳不起来,准星也没了。
  他意识到,自己是该锻炼锻炼身体,恢复一下体能了。
  廖东碰巧也在省城开会,而会议地点正好在吴一品他们培训的那家酒店。
  这天,廖东散会后从酒店出来,正好碰到吴一品,老远就喊道:“一品,你小子没长眼睛啊,只顾埋着头朝前走!”
  吴一品一惊,抬头一看,竟然是老领导廖东,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廖区长,不好意思,我喊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口!真没看到是您!”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廖东显得很热情,也很惊喜,关切地问道。
  吴一品简短说了下,石月区组织村干部在省城培训。
  “听说你小子现在在楠木村,怎么样?基层工作是不是很酸爽?”廖东一边跟吴一品聊着,一边对随行三人道,“我今天有点儿事情,你们先去忙你们的,今晚吃饭就不用管我了。”
  随行的三人会意,向吴一品点头致意,匆匆离去。
  吴一品猜测,看样子,廖东是打算晚上跟吴一品一起吃饭了。吴一品连忙说:“廖区长,这位是区委组织部的小韩,韩啸。不知道您晚上有没有空,我们晚上找个地方坐一坐,我详细给您汇报一下思想?”
  “可以!开了一下午的会,屁股都坐痛了!”廖东朗声道,“你小子,前段时间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连我也顺带着跟着曝光了一回。”
  吴一品十分惭愧地说:“廖区长,因为这事连累到您,真的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廖东转移话题道,“你们一起来的都有谁,吆喝一声,我们一起去呗,我请客!”
  “一百多号人呢,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在酒店吃过了,我看就算了吧!”吴一品解释道。
  廖东也不再坚持,三人正要出门,郭小玲和李芳玲过来了,韩啸屁颠屁颠跑过去,“郭部长,我们在大厅巧遇廖县长,准备出去吃点儿东西,郭部长一起去呗!”
  廖东扭头看到郭小玲,也热情邀请道:“原来是小玲同志在带队组织这个培训啊,那我们就一起聚一聚吧!”
  郭小玲本来一万个不愿意,因为有吴一品在场。但是,廖东之前是石月区的领导,不给面子又不合适,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都是体制内的人员,与吴一品免不了要有接触,不可能没有交集,郭小玲寻思,总是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
  吴一品也是同样的心思。不管怎么说,郭小玲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晚要不是郭小玲,自己兴许已经醉死在马路边。
  一行五人出了酒店们,韩啸是省城的大学毕业,对省城十分熟悉,找了一家江边排挡,张罗着大家落座。
  因为刚刚分手,吴一品和郭小玲都显得有些不自在,旁人倒没怎么注意这点,竟然将二人安排到挨坐在一起。
  廖东今天兴致比较高,笑着道:“一品,你小子的酒量我是见识过的,今天在省城偶遇,也算是机会难得,酒你可得陪我喝好!”
  “您是海量,我就算是拼了命,也未必能把您陪好咯!”吴一品谦虚道,“我给您表态,今晚我反正尽力而为!”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你的酒量,我还不晓得?”廖东批评道,“我们先一人来半斤,其他人员随意。”
  “廖县长,吴一品他前段时间刚刚受了点儿伤,脑震荡都还没完全恢复呢,今天是属于带病参加培训,我建议你们还是少喝点儿。”郭小玲解释道。看样子,她是真的担心吴一品。
  吴一品心里有些伤感,被前女友这么关心,再次提醒他,他已失去了郭小玲。他笑着道:“您别听郭部长的,那么一点儿小伤,何来脑震荡之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既然小玲这么说,那今天你就莫沾酒了,我们喝一杯意思一下。”廖东此刻才发现,郭小玲与吴一品之间,有点儿不对劲,像是关系非同一般,看样子倒有几分恋人的感觉。
  吴一品还想争取陪廖东喝一杯,廖东哪里肯依,吴一品只得就此作罢。
  韩啸和郭小玲陪廖东喝了一杯酒,席间,廖东了解了一下吴一品的近况,并在桌上给区委宣传部的罗副部长打电话,交代了一下要关照吴一品之类。
  通过交谈,吴一品得知,廖东已转任石壁县委副书记,刚刚到岗。
  郭小玲喝了二两酒,有了几分醉意,在桌上端着架子教育吴一品道:“一品,广阔农村也是大有可为的天地,一定不能意志消沉,要开动脑筋,干一番事业!年轻同志的成长,组织部是很关注也是很关心的,比如组织这样的培训,就是很好的充电的机会!一定要把培训中所学到的东西,很好地转化为工作的动力!”
  “谨遵郭部长教诲!”这样的郭小玲,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陌生得让吴一品有些反感。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吴一品不得而知。
  而郭小玲这边,看似醉了,实则心里跟明镜一般。她就是要端组织部副部长的架子,她就是要让吴一品对她产生十分强烈的距离感。
  一个半小时就吃完了饭,郭小玲带着她的两个下属回酒店,廖东叫上吴一品,说还要在江边转转,吴一品巴不得离郭小玲远一点儿,就答应下来。
  廖东不习惯于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一品,你跟郭小玲是什么情况?”
  “刚刚分了。”吴一品也很坦率,他虽然不愿谈论这个话题,但也知道瞒不过廖东的火眼金睛,不给个合理解释,自然是无法过关。
  廖东略显惊讶,“你小子,我离开石月城以后,莫不是全部心思都在女人身上了吧?说说看,怎么会到楠木村去的?”
  吴一品简短地解释了一下经过,廖东暴跳如雷,“张华同志好色,这我们是知道的,但他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一点儿吧?如果我在石月城,我一定要制止他打击报复的行径!这还有没有王法呢?”
  “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作为一个秘书,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自然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吴一品淡然道。
  这是他的内心话,作为一个秘书,最重要的就是要对领导负责,他不但没有做到对领导负责,反而犯了领导大忌,坏了领导的好事,这样的人不被贬,哪里还有天理。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看的蛮透彻的。
  “你觉得你和郭小玲,会不会有好的结果?”廖东问道,“你以后一定要记住,不该碰的女人,就一定不能碰!”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是因为真感情。”吴一品解释道,“哎!都是败给了家庭,败给了现实。小玲姐的母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如果我们不分开,她就不帮小玲姐带孩子,这可能就是问题的关键!”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和郭小玲不是一对人,你暂时还驾驭不了她。”廖东分析道,“感情的事情,一切随缘吧。年轻人,多被摔打一下,吃些苦头,是好事。有朝一日,你会感谢你所受到的挫折,你现在所经历的,将成为你人生难得的财富。”
  “廖书记,我一直有个疑问,您是不是也在咸鱼俱乐部的那个QQ群里?”吴一品犹豫了一阵子,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廖东望着宽阔的江面,淡然道:“你是说那家鱼馆子?西林同志是,我可不是。想当年,我们一起共事,他是我领导,他经常带我去那家鱼馆子,我就充值了会员。那家馆子,几十年了,口味一直没怎么变,实在是难得。对了,西林同志近来可好?”
  “好像也不怎么顺心,特别是酒量下降得比较明显,几乎是没喝必醉。”吴一品解释道。说实话,他并不知道刘西林最近过得好不好,但通过上次一起喝酒,看他的状态,听他的抱怨,吴一品猜测,他并不顺。
  “西林同志很有才华,也很有能力,但就是格局小了点儿。”廖东意味深长地说,“我一直比较担心,他迟早会出问题。”
  接下来,廖东比较详细地说了一下他所认识的刘西林。
  因为娶了前任县长的千金,加之自身的能力和努力,刘西林在石月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参加工作一年就提拔为副科级,三年就升正科,二十九岁就当镇长,是当时最年轻的乡镇长。
  三十二岁,刘西林当上了乡里的党高官,那时候廖东还是普通办事员,在党政办收发文件,是刘西林的小跟班。
  刘西林三十六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病重,到石月城的医院来就诊,他的妻子不准他出钱,父亲在医院做了一番检查,医生建议采样到省城的医院做个检测,差不多要一千多块钱,相当于刘西林五个月的工资。
  为了这一千多块钱,刘西林和妻子大吵了一架,刘西林在盛怒之下,把妻子打了一耳光,最后妻子状告到区委,刘西林还被时任区委的书记约谈。
  此后,刘西林把父亲送回了老家,一个月后老人便与世长辞,致死也没有确诊是什么病因。
  这事对刘西林的打击很大,从此夫妻二人的关系,便名存实亡。
  刘西林一心扑在工作上,也干出了一些业绩,老早就有传言说要提拔他进区委常委班子。他想通过仕途上的不断进步,来实现自我价值,来挺起自己的脊梁,来在岳父和妻子面前硬气一回。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关于他要进常委的这个传言,传了十几年,也一直未曾成为现实。
  后来,与他资历相当的很多人都提拔了,他在几个乡镇和区直单位之间转了一大圈,却到区政府办当了个副主任。
  再后来,他曾经的下属廖东提拔为区委常委,成为了他的上司。
  至此,再没有关于他要被提拔的传言。他在体制内的人生,基本上也就尘埃落定,止步于正科级。
  廖东对吴一品道:“在体制内混一碗饭吃,对于职位,对于权力,一定要看淡!无论身处什么岗位,最重要的都是做好本职工作,做到无愧于心,而不是想着怎么样能够更进一步。毕竟,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为这些身外之物所累,人生将非常艰难。”
  “您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吴一品答应着,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既然来到了体制内,不想往上爬那是假的。但是,看了刘西林,自己突然觉得恍然大悟,潜意识里那种干一番事业的想法,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自己现在所从事的,到底是一份工作,还是一番事业?或者,仅仅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自己真能在这个舞台,施展自己的抱负,实现自己的价值?
  二人一路聊着天,花了两个多小时,走回了酒店。将廖东送回房间休息,吴一品回到与另一村干部合住的标间,伴着室友的鼾声,稀里糊涂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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