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一双鞋
快过年了,酒店比较忙,每天都有车间组会餐,还有厂内各个科室会餐。
科室会餐安排进包房,车间会餐安排在大厅,这样省的领导和工人碰到一起,出现不必要的尴尬。
老二和周兰提前回家了,回去办理离婚。
他俩儿是彻底过不下去了。
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开始离婚,有些想不明白。老二人很好,周兰人也很好,可是很好的两个人却过不到一起去,令人费解。好在俩人没有孩子,分开之后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负担。就是伤了两家老人的心,当老人的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孩子离婚,在农村离婚不是啥好事。
另外在农村给孩子娶个媳妇不容易。就算是家庭条件好,有钱,可是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砸八瓣换来的。给孩子娶个媳妇几乎就是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不够的还得朝亲戚朋友借。
媳妇娶到家,爹妈头发花。
可怜天下父母心。
水案剩我自己了,也能忙过来。
会餐大部分都是套餐,提前准备好的,还有老大和老四帮忙,也不忙不乱。倒觉得比平时散点轻快一些。
前台人员有点紧张,周兰和老二回去,李海娜也一起跟着回去了,还有一个外地的小服务员想家想的直掉眼泪,也提前回去了。
附近的小饭店已经关门,雇服务员也雇不着,冯哥找了三个家在酒店附近的下岗女工来当服务员,也忙的过来。
腊月二十三,小年。
中午的时候有会餐订单,晚上没有。
过小年大家都回家过去。那时候还没像现在这样,都喜欢到饭店吃饭。
中午忙完了,下班的时候去了商场,看看给母亲买的鞋到了没有。
还好鞋到了。
给母亲买的是软面的棉皮鞋,母亲还从来没穿过皮鞋呢。
买完鞋又逛了一会儿商场,想过年了,是不是得给赵姐买点什么。人家对我很好,又给我买衣服,还给我买床单被罩,并且把家里的枕头拿给我,照顾我就像家里姐姐照顾我似的。人家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不能像没事人似的,怎么说也得给人家买点什么。
什么都是礼尚往来。
第一次给女人买东西(当然不包括给母亲买),真不知道该买什么,也不知道赵姐喜欢什么。想想自己真是完蛋,连女人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一点不懂女人,做人失败。
在商场里慢慢的逛着、看着,有点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叫上张玲一起出来,要是她在这就好了,至少她是女人,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并且她和赵姐长得差不多,个子也差不多高,就是她纤瘦一些,赵姐略微的比她胖点,丰满一些。
逛到卖围巾的摊位,被那里的围巾吸引住了。
围巾的样式很多,颜色也各种各样。主要吸引我的是卖围巾的老板,一个女的,大波浪长发,和赵姐有点相似的面容,个头、身材和赵姐几乎一样。老板娘披着一条大围巾,有点西双版纳风格,浅红色的,就那样搭在脖子上,围巾很宽很长,两边垂在下衣襟那里,长长的飘穗随着身子来回摆动,给人的感觉非常有格调,还很大气。
女老板正在向几个女顾客介绍自己的围巾。
我走了过去。
女老板看到我,笑着问:“小伙儿,买围巾呀?”
我说:“嗯,买围巾。”
“给自己买还是给女朋友买?”她问。
“给我姐买。”我说。
女老板楞了一下,马上又热情的问:“给你姐买?你姐多大岁数?”
我说:“三十一。”
女老板准备拿围巾让我挑。
我说:“你脖子上的这条就挺好。”
女老板看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这条?你相中这条了?”她问。
“是,就这条,相中了。”我肯定道。
“呵呵,我也相中了,看样你姐和我差不多一样高,要是不高围不起来它。”
“是,就看你围着挺好的,你和我姐个子一样,才买的。”
“可这个款红色的就这一条了,其他颜色的行吗?”她问。
“不行,就这个红的。”我直接道。
女老板看着我说:“我也喜欢红的,这条准备自己留着过年围的。”看样她有点舍不得,又看看我,可能是觉得我要是买不到她围着的这条围巾就不买了,对我说:“看你对你姐挺够意思,还头一回看弟弟给姐买东西的,就卖给你吧。”
“那谢谢你了。”
于是就愉快的买下了这条围巾,还买了一条同款橘黄颜色的,准备送给张玲。
给赵姐和张玲一人买了一条围巾,心想给在外面认识的姐姐买了围巾,家里还有五个亲姐姐呢。摸摸口袋只能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三分钟,没钱了。挣的钱还是少呀,不禁花,围巾真的挺贵呀。
在心里说;努力挣钱,一定要给五个姐姐买最好的。
晚上客人不是很多,早早地就完事了。
老大和老四也早走了,他们家都在市里,小年也是年,回家和家里人过小年去了。
从厨房出来,大厅还有一小桌客人,看样子马上也要完事。
冯哥在吧台那站着,看到我跟我说:“老大和老四都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我说:“是呀,就我老哥一个了。”
张玲在吧台里说:“前台也就剩我一个了。”
没看到孙梅,我问冯哥:“我孙姐呢,回家了?”
“没有,和她朋友去市里唱歌去了。”冯哥道。
“冯哥,你也跟着去呀。”我打趣道。
“都是一些老娘们。”冯哥道,“孩子有点感冒,我得回去看看孩子。”
我没说话,想也是的,孩子感冒当妈的出去唱歌,当爹的在家管孩子,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不合情理。
我问冯哥:“用煮点饺子带回去吧?”
“也行,老三你煮点饺子。”冯哥道。然后想起了什么,对我说:“对了,多煮点,你也带回去点,再整点凉菜,切点酱牛肉就行。”
我说:“我不用,吃完饭了。”
“今儿不是小年吗,就你一个人,回去自己喝点,喝完了睡觉香。”
“也给我带一份,我也一个人,你们过年我不过年呀,我也喝点。”张玲道。
“你能喝酒吗?会餐的时候没见你喝酒,就喝饮料了。”冯哥说。
“那是人多,我没好意思。”张玲道。
“那就这样的,老三你去煮点饺子,切点酱牛肉,你看还有啥现成的整点,给我带点饺子就行,我拿回家看孩子吃,你和张玲你俩回去喝点儿,就你们俩人了,也热闹热闹,过年了嘛。”
我答应着,问张玲:“姐,你真想喝点?”
“喝,咋不喝呢,谁过年不喝酒。”
我回厨房煮饺子切牛肉。
回到寝室,和张玲因为到谁的寝室吃饺子发生争执,我说到男寝,她说不去,不习惯,叫我到女寝,我说女寝太干净,我不习惯。
最后她说:“听姐的,就算去陪姐吃。”
“好吧,你先回去,我收拾收拾再过去。”我妥协道。
“你收拾啥,不成天这样吗,也不是相亲,还假装的收拾收拾。”她笑道。
“那也得收拾一下,洗把脸,全是油。”
回到寝室,洗了脸,把工作服裤子换了,拿着给张玲买的围巾过去。
女寝就是和男寝不一样。人家的寝室干净,还有香味。
张玲的床靠着窗户,跟前儿有个桌子。
她已经把饺子、酱牛肉、花生米摆在桌子上了,看我进来找了两个喝水的杯子把酒倒上。
“来吧,开吃开喝!”她显得很开心。
我把围巾给她,说:“姐,给你买条围巾。”
她惊喜道:“哎呀,还给我买条围巾!”
说完把围巾拿在手里看。
“还是我喜欢的橘黄色,真好。”
她把围巾围在脖子上,挺好看,很配她。
“你围着挺好看。”
“我照镜子看看。”
她走到镜子前,左右看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对我说:“谢谢小弟,我围着正合适。”
“合适就好。”我说:“姐,先吃饺子吧,一会儿凉了。”
她把围巾拿下来放到床上。
“你还挺会买东西的,我喜欢。”
“喜欢就行,还怕你不喜欢呢。”我说。
“我弟给我买的东西能不喜欢吗?”她高兴的说。
看到她高兴的样子心里觉着要是给家里的五个姐姐每人买一件礼物,不管多少钱,姐姐们见到也会和她一样高兴,为自己没能挣到钱给姐姐们买礼物感到对不起姐姐们。
心里有愧疚。
心里对自己说过年回家过年一定要给五个姐姐买礼物,哪怕是一双袜子。
和张玲开始吃饺子喝酒。
我问:“周兰和李海娜走的时候没说过完年还回来不?”
“李海娜应该回来,周兰没说,看样是够呛。”她回道。
“应该是回不来了,就是还回来也不可能在这干了,老二在厨房她在前台,多尴尬。”我说。
“也不一定,我看周兰根本不在乎这事,海娜也不怎么在乎,好像她们离不离婚没关系似的。”
“搞不明白,谁知道咋想的。”
“爱咋想就咋想,跟咱们都没关系,小弟,来,喝一口。”
她开始主动张罗着喝酒。
放下酒杯,她夹了一个饺子蘸了一下蒜酱放到碗里。
“没想到你还挺心细的,知道带点蒜酱回来。”她说。
“吃饺子没蒜酱不好吃,我吃饺子必须有蒜酱。”
“我也是,在家吃饺子就得蘸蒜酱,还得加点陈醋。”
“咱们东北人都这样,喜欢吃饺子蘸蒜酱,还得喝点小酒。”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吃饺子不喝酒,不如喂狗。”
她说完自己咯咯的笑起来。
她的脸已经开始红了。
女人喝酒脸都爱红。
喝着酒,聊着天。
她的那杯酒很快就喝完了,还要再倒一杯。
我说:“你还能行吗,不行就别喝了。”
她说:“你看我喝多了吗,一点事没有。”
“喝多的人从来都说自己没喝多。”
“没事,再来半杯吧,喝完了躺床上就睡,也不出屋,啥事没有。”
又倒了半杯给她。
她说:“这回我慢点喝,觉得不行喝不了,我就不喝了。”
我说:“行,你就慢点喝,看着我喝就行。”
她说:“看你除了干活就知道喝酒,纯粹个小酒蒙子。”
“有时候喝酒挺好的,睡觉香。”我说。
“下班回来睡不着觉也想喝点酒,就是不好意思喝。”
“你和周兰、李海娜你们喝呗,她俩都挺能喝的。”
“我下班人家都快睡觉了,有时候她俩是喝完回来的。”
“黑龙江的女人就是厉害,她俩都能喝酒。”
“那咋的,行你们男的喝就不行女的喝呀,以后我也喝,下了班就自己喝点。”说完看着我,“你陪我喝。”
我说:“行,天天陪你喝,也把你培养成酒蒙子。”
想象不出来,一个女酒蒙子能啥样,天天头不梳脸不洗,就知道喝酒,喝的依里歪斜的,也挺好。
她问我:“你说给你妈买鞋,我差点忘了,那鞋来了吗?你买了吗?”
“来了,今天买的。”我说。
“今天买的,你咋没喊我?”她问。
“看你怪累的就没喊你,”我说:“去年给我妈买过一双鞋,知道大小,能买。”
“你们男的买不好,买的啥样的?”她问。
我说:“软皮的,棉鞋,去年买的是布面的,今年给我妈买双皮鞋,也不知道她爱穿不爱穿,我妈没穿过皮鞋。”
她说:“爱穿,保证爱穿,老儿子买的鞋能不爱穿吗。”
“应该是。”
“你去年给你妈买的鞋,今年咋又买鞋?也不换换样,买件衣服啥的。”
“不知道,就是想给我妈买双鞋。”
说完喝了一口酒,掏出烟点上一支。
“姐,你没过过苦日子你不知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小,大夏天的,和村里的孩子玩,那时候家里穷,脚上也不穿鞋,就光着脚丫子跑。我家前边有条河,水不大,也就没过脚面子。夏天我们都在那玩水。到晌午头儿的时候,家家孩子都回家吃饭,我在那等我妈从生产队回来一起回家,回家我妈就做饭给我们吃。”
“记得那天我妈走着回来了,我打远儿就喊,我妈走到我跟前儿,用手摸着我的头,我说妈我饿了,我妈说回家,妈做饭。”
“我站在那说妈你背我。我妈看着我,说妈累了,不背了,自己趟河过去吧。我妈说着就往前走,直接就把脚踩到了河里,就在我妈把脚往河里踩的时候,我看到了我妈脚上的那只布鞋,前面已经破了,我妈的脚指头就露在外面------”新笔趣阁手机端https://m.biqusan.com/
“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妈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在阳光下特别扎眼------”
“我妈就那样把脚踩进河里,河水把妈的脚和鞋没过去了,我妈就那样过了河,两只脚,那双布鞋全湿了。我跟在我妈身后,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打那以后我再也没到那河边玩过。”
“我就想要给我妈买双鞋,一年一个样------”
我的眼睛有点湿,张玲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