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今朝在围剿山东逃窜的清军鞑子，结果“无意间”把顺军的队伍也给围困在包围圈里了。

    李过希望能够让出一条道路，避免发生冲突。

    这便是他此番前来见贺今朝的诉求。

    “主公，他这是来求情的。”吉珪捏着胡须笑了两声。

    “都什么时候了，我上次已经告诉过他，那次是最后一次，世间哪有那么多情可求？”

    “人呐，总会有侥幸心理。”吉珪摇摇头，李自成如今是劣势，自是想要竭尽全力保存实力。

    至于脸面嘛？

    根本就不重要。

    就像是汉高祖刘邦，那脸能对着强敌项羽干出那些操作来吗？

    贺今朝应了一声，便叫人把李过给请进来。

    “见过贺大帅。”

    李过先是行礼，然后开门见山的道：

    “秦王，我们顺王想要退出山东，还望秦王能够行个方便。”

    贺今朝坐在原地并不言语，也不接李过的话茬，就在座位上坐着，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倒是一旁的吉珪笑着道：

    “来人，给李将军上茶，切不可让顺王感到我家秦王有慢待之意。”

    李过心里一惊，看样子这次的难关怕是难过了。

    待到茶上来了，贺今朝这才笑道：

    “李大哥，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我思虑如何把清军鞑子剿灭干净，未曾听仔细喽。”

    李过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下。

    “哦，是这样啊！”

    “是这样。”

    “那不行！”

    贺今朝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李过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但是为了顺王的家业，又不得不提起从前。

    可是贺今朝伸手制止：“李大哥，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最后一次便是最后一次，哪有什么下次一定！

    堂堂大丈夫输了就输了，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求放过，会让人看不上的，更是消磨光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是啊。”吉珪也接过话茬：

    “我家秦王正是要扫清寰宇，为天下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所努力。

    如何能再放你们走出山东，去祸害他省百姓？

    若是李将军能够劝说顺王投降我家秦王，将来未必没有富贵生活，何必要顽抗到底？

    再说从前大家造大明的反，都是吃不饱饭，可是跟了我家秦王，百姓则是耕者有其田，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何必再争夺那个位置。

    从三皇五帝到如今，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皇帝的，有些时候，主动放弃也是明智的选择。”

    施恩于人，施恩的那个人不会经常提这事，免得因恩变仇。

    但是被施恩的总想着还要施恩者拒绝后继续施恩，那就是不懂事了，这个人也没有帮助的必要。

    李过说的过于直白，吉珪回答的也过于直白。

    或者说贺今朝直接表明了态度，吉珪才会说的如此强硬。

    都到了这个时候，不整一出假道伐虢还等什么合适的机会？

    清军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他们跑到海上更是找死的策略。

    尽管先前有少部分清军从蓬来县乘海船逃跑，那是他们运气好，没赶上锤匪的海军到来。

    现清军鞑子如今还想整这么一出，就是让他们全都沉在海里喂鱼蟹了。

    根本不足为虑。

    剩下锤匪的战略目标第二步，就是消灭以李自成为首的大顺军势力，扫清进京前的最后障碍。

    李过还妄图靠着以前的交情，希望贺今朝能够网开一面。

    想都不要想！

    纵然是李自成亲自来求情，他也没那么大的面子。

    李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待到茶凉了之后，他才开口道：

    “贺大帅，当真要赶尽杀绝？”

    “不过是把李自成对待贺一龙、罗汝才的事情重演罢了。

    成王败寇，皇帝那个位置只能坐下一个屁股。

    什么叫赶尽杀绝？

    我给你可以选择的路了，你们不选，是你们自己走上的绝路的，别整的跟怨妇似的，此举着实是徒徒让人笑话。”

    贺今朝站起身来看着李过道：

    “还有李大哥，莫要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没有用的。”

    “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李过抬头看着贺今朝。

    “不出意外的话是你们这群鱼死网破，跟我有什么关系。”贺今朝耸耸肩，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至少可以和平度过余生。

    要知道走到现在这步，我已经妥协很多了，真要把你们杀个一干二净，也不是做不到。

    别总以为是上天卷顾你们，是我不想过早同曾经一同反抗大明暴政的“农民起义军”厮杀的过早。”

    “我。”

    贺今朝对于李过的回答很不满意。

    他若是嘴硬到底，贺今朝还觉得李自成是有底气同自己鱼死网破的，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会让自己变得顾忌一二。

    毕竟大顺军号称百万人马，精锐的老营有几万也说的过去。

    这些人拼死反抗到底，依旧是麻烦事。

    可是稍微一试探，就让贺今朝看出李过是外强中干，内部对于是战是逃还没有确定下来。

    而作为自然法则的最大规则，便是强者把弱者吃干抹净。

    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

    李过想要见贺今朝，贺今朝也是报着探探口风的意思，所以才会先晾他一会，在强硬然后给他个台阶下。

    只不过在试探的过程当中，贺今朝发现不值得自己给李自成一个台阶下，那就收回去了。

    李过面对贺今朝如此咄咄逼人，算是彻底绝望了。

    说软话说硬话在贺今朝面前没有用。

    贺今朝是铁了心的要消灭顺军，彻底扫清他称帝前的障碍。

    相比于李自成对付罗贺二人，贺今朝更加直接。

    就是要弄你，而且你一问他就承认了，丝毫不藏着掖着。

    “贺大帅，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李大哥，你来都来了，索性就多待几天。”

    贺今朝瞥了牛有才一眼，一声令下，众人直接控制住了李过。

    “贺今朝，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是要做什么？”

    李过左右挣脱，挣扎着怒吼。

    “叫你多待几天罢了，顺便好好想想我说的。”

    贺今朝挥挥手，差人把他嘴堵上，带下去好好押着。

    “对他的随从说李过喝多了，在此地大营多停留几日，等他酒醒了，还得好好谈谈。”

    “是。”

    这次冒充李过随从的人是李自成的养子李双喜。

    他得到了锤匪士卒的回应，说是李过喝多了。

    作为孩儿营的成员，又是李自成的老乡，一直都被带在身边。

    十八骑就有他，李自成处于低谷时期，在山中屡次想要自尽，都是被他劝阻。

    且因为李自成目前没有儿子，李双喜已然有下一代继承人的资格。

    现如今李双喜待在营寨外，全副武装，因为拒绝交出武器而被锤匪拒绝入营。

    李双喜自是晓得贺今朝在甘泉县起家诓骗官军获取战马的故事，他才不干这种事，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旁人手中。

    他可不像李过一样，与贺今朝有十来年的交情。

    但自是有锤匪士卒给他们送来了吃食，叫他们在营寨外歇息。

    李双喜听闻锤匪士卒此言，心中暗道不妙。

    李过有儿子，但是他把养子李来亨送到了锤匪那里。

    作为孩儿营的头头，他自是知道李来亨消失不见的事。

    此事当然不能说明李过有投锤之心。

    毕竟要送也得把亲儿子送过去，才会让人怀疑李过有想过要叛乱的事。

    不是李双喜不相信李过，而是他不相信贺今朝会那么好心。

    就如同李定国就想着搞完清军之后，直接率军杀死李自成的势力。

    他们这些于战火当中崛起的二代将领，可没有一代那么多复杂的交情以及利益纠葛。

    对于敌方势力，下手也更加狠辣。

    因为本来就没什么旧情！

    此番李过前来劝说贺今朝让出一条道路，放大顺军走，显然是有些羊入虎口。

    李双喜不在停留，率领麾下精骑直接打马而回，前去禀报此事。

    看样子锤匪是故意在吊着李过，然后调动兵马对大顺军进行最后的围堵。

    绝不能傻乎乎的在此耽误时间。

    五百精骑随着李双喜返回顺军大营。

    “顺王，不好，李过被贺今朝给扣住了，还羊装说他酒醉，看样子贺今朝根本就不肯与我们让一条路，我们只能杀出山东去。”

    听着李双喜的汇报，李自成丝毫没有起疑心。

    他早就有准备贺今朝想要鱼死网破，但未曾想过这次连点余地都不给他留，直接扣押了李过。

    贺今朝派人配合李定国围剿大顺军，把他们东南出济南府的路都给堵上了。

    要么就留在济南府同锤匪正面作战，直接冲杀出去，能杀多少是多少，要么就假借平定各地叛乱的旗号，跟着清军鞑子东进，引诱贺今朝追击，破坏他原本埋伏的地点。

    趁着他调兵跟进，趁机冲杀出去。

    在左思右想当中，李自成选择了第二套方案，只有跑动起来，才能让他抓住破绽。

    这是他多年同官军作战当中获取的丰富经验。

    如今与锤匪撕破脸皮，不过是把明军换成了锤匪罢了，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被追击的。

    于是李自成下令放弃济南，沿着历城、章丘的方向进兵，打出要与锤匪合力追击清军的口号，借此来迷惑贺今朝。

    同时命令李双喜率领五千精锐老营断后，护卫家口，据守济南。

    待到锤匪兵进济南追击清军后，伺机破坏他们的火炮运输队伍。

    这样也方便李自成杀一个回马枪回来，成功与他会和。

    但是李定国汇聚直插济南府，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大顺军守卫济南，在此地插上一颗钉子。

    而是得知“李公子”率领精兵护卫李自成家口，立马重兵围困济南，意图调动李自成反身救援，并且放开一条道路，就等着李自成与李双喜二人来回通信。

    锤匪的火炮摆在济南城下，按照旧例开始喊话，让城内的守将投降。

    李双喜根本就不可能投降，对于李自成极为忠诚，更何况大顺军将来还有能是他的。

    再加上老营的士卒被李自成笼络，又是给钱又是娶妻的，待遇一点都不比锤匪差。

    真要离开了李自成，他们还上哪过这种神仙日子去？

    利益才是众人之间亲密的纽带。

    李双喜等将士对于锤匪的招降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大声鼓噪，要打就打，说屁话没有用。

    于是，随着李定国的命令，济南城再次遭遇了炮击。

    上一次是清军，这一次是锤匪。

    相比于清军孔有德麾下半准不准的射击，锤匪的射击水准着实是让李双喜等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差距。

    李双喜再也没有心思在济南城墙上露头，被他的亲卫给拽着在城墙的楼梯旁猫着，派人拿着铜镜，时不时的观察一下，锤匪有没有趁着炮击的功夫攻打城池。

    李双喜本想着要凭借济南城的城防硬抗锤匪，纵然李定国有五万大军，也难以攻克，更何况他还没有那么多兵马。

    但事实却是教他做人。

    不仅如此，他还得防备着济南城内的一些想要造反，投靠锤匪的人，被他强有力的镇压下去。

    锤顺的突然交战，也令外出的李自成感到震惊。

    “贺今朝他真的动手了！”

    牛金星脸上全都是焦急之色，他万万没想到贺今朝根本就不吃他那套。

    什么同锤匪合作共同打击清军，根本就不给你机会！

    “顺王，我们还是前去接应李双喜等人为好，有家口在，兄弟们也安心。”

    李岩提了一下建议，贺今朝这个人既然选择撕破脸皮，那就会强硬到底，根本就不可能止住攻势。

    一旦济南城被锤匪攻破，整个顺军的精锐士卒都得军心紊乱。

    “不追鞑子了？”

    “追他们也没用。”宋献策出气的少了以往“算命先生”的沉稳。

    贺今朝真的动手了，情况对于他们极为不利。

    本想着利用家口来让锤匪放心，引诱他们继续前进，不曾想直接被锤匪给反钓鱼了。

    战事来的如此突然，大大出乎了大顺决策层的预料。

    李自成攥着马鞭调转马头怒喝道：“贺今朝，我与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