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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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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后院,和王仲叔侄想的不一样,此时此刻县太爷的刘俊正和师爷周忠良还在点着灯烛的书房里对坐着,刘俊脸上既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焦虑,也有着抹不去的忐忑不安。

    “李国士应该快回来了吧?”刘俊端起已经寡淡无味的茶水喝了一口,心神不宁地问。

    这句话从天黑到现在刘俊已经问了不下五六回了,不过周忠良依旧没有丝毫耐烦,安慰道:“县尊,从县里到府的路可不好走,李国士快马加鞭一个来回最少也得六七个时辰,约估着明日辰时差不多就有回信了……。”

    “我知道……我知道……。”能做到知县,怎么也是读书人,何况刘俊还是进士出身,他哪里不晓得县里到府里来回路程?但兹事体大,这可是件上达天庭的钦案要案重案,别说他刘俊了,就连顶头上司的知府张朝宗恐怕也无法定夺,必须急报巡抚黄秉中知晓才行,况且余姚县兵房典史李国士是申时才出发的,按照时间算就和周忠良讲的一样,起码明日辰时有回信。

    可知道归知道,刘俊现在的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在余姚县当父母官已经一任了,常言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他刘俊别说是雪花银了,自从当了余姚知县后是提心吊胆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上任没多久,浙江一念和尚就起事造反,好不容易朝廷平了反贼,四明山那边又闹出了大事,紧接着冒出来的朱三太子案更把整个浙江官场给震得不轻,据说远在京城的康熙爷更是雷霆大怒,下旨严令各地官员缉拿朱三太子一行。

    作为风暴中心的浙江给闹得鸡飞狗跳,至于余姚就更不用说,查来查去居然发现化名为何诚的朱三太子就躲在余姚县几十年而且还跑了,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刘俊惊的是两眼发黑五雷轰顶,差一点儿就给吓尿了。自己治下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他这个父母官是难咎其责,连任肯定无望,革职再加一个永不叙用的下场是铁定的。

    几日前,自从得到消息,朱三太子和其子在外归案,刘俊每日里都在痛苦的煎熬中渡过,生怕突然有一天自己就被削职为民,甚至受牵连下狱。这些日子,刘俊满脑子都在琢磨如何才能逃脱此难,可偏偏毫无办法,可谁想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天大的功劳突然间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没错,这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就在今日……不!应该说是昨日了。余姚县兵房典史李国士突然急急来报,说郑捕头在余姚城外二十里地林子里抓到一个形迹可疑之人,根据相貌极可能就是逃脱的何诚之孙何怡成。

    这个消息令刘俊大喜过望,要知道何诚(朱三太子)一家被抓的抓,自尽的自尽,可还是有落网之鱼,案发后下落不明的何怡成就是这条落网之鱼。本以为何怡成早就同其祖父、父亲逃往外地不知去向,可谁知道会在余姚县郊外发现此人的踪迹。一开始刘俊还担心李国士抓错了人,可当李国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抓到的就是何怡成,刘俊当即大喜过望,急忙升堂问案。

    “周夫子,这何怡成……不!朱怡成一天在余姚我这心就一天不安啊!”刘俊清楚的知道抓到朱怡成这份功劳足以让自己摆脱现在困境,弄不好还能捞上一份天大的功劳,等这大案过去再上下打点一番,别说留任了,甚至官升一级也是有可能的。可这朱怡成不是普通人,是朝庭钦犯!人虽然关在牢里,但夜长梦多难保不会出事,刘俊现在最期望的就是尽快把这烫手山芋给交出去。

    “放心吧县尊,等明日天一亮,府里人一到,您这功劳就铁定坐实了。而且话再说回来,等县尊您交了人,就算以后再出什么问题同您也毫无瓜葛。”周忠良捻着疏落的胡须笑着说道。

    浙江向来文风炽盛,人才辈出,尤其是绍兴府更甚,可文人多了自然仕途也就艰难,本来科举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何况是在浙江这种人才辈出的地方,所以许多读书人在仕途无望的情况下只能选择了另一条路,而这条路就是给人做幕友或者幕宾,也就是俗称的“师爷”。

    大清地方主管官吏,上自总督、巡抚,下至知州、知县,一般都要聘请若干位师爷帮助自己处理政务。以州县而论,大清全国共有1500多个州县,绝大多数州县都聘有师爷。每一州县的师爷多则十数人,少则二三人,合计全国州县师爷不下万人。如果再加上总督、巡抚、布政司、按察司、知府等衙门中的师爷,数量就更可观了。而这些师爷中最为出名的就是绍兴师爷了,常言说得好,无幕不成衙,绍兴师爷更是其佼佼者,周忠良就是这庞大群体的一员。

    和兴奋中带着不安,期盼中又夹杂着焦虑的刘俊不同,周忠良可要沉稳的多了。在他看来,抓到朱怡成这份功劳已是实打实的了,虽说犯人关押在县衙大牢里比不得巡抚大狱来得安全,可关键他们并未走漏消息。况且无论是一念和尚还是四明山的反贼都已在朝庭大军围剿下烟消云散,只要知府大人甚至巡抚大人那边反应快,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何况,周忠良也不是没有安排,先不去说交代过牢头王仲带人亲自在大牢值室内守着,就连刑房典史李二壮和郑捕头那边也安排了人手在大牢外盯着,内外防备森严,任凭朱怡成就算长了翅膀也休想逃出去。

    虽说周忠良给刘俊吃了定心丸,可过了会儿刘俊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周夫子,你说这朱怡成究竟是真是假,万一……?”

    “县尊,这人当然不会假!”瞧着刘俊一副兴奋中又带着担忧的样子,周忠良简直是哭笑不得,在他看来庸碌无能的刘俊纯粹是运气好才能坐上知县的位置,要论才识、能力,自己可比他强得多了,可惜啊,谁让周忠良偏偏生在文人辈出的绍兴呢?拼了老命也只是个秀才出身,要不然凭着他满腹经纶和对官场的把握和了解,别说干个知县了,就算是当个知府也毫无问题。

    “日间李国士不是找人辨认过了?朱三隐名埋姓在余姚躲藏数十年,认识他家人并不少,找来的几人看过都确定这就是朱三的孙子朱怡成。何况,朱怡成的一副奇怪打扮明显,尤其是绞了辫子估计想妄图假剃度遁入空门逃脱罪责,再者,朱怡成在堂上自己都承认姓朱了,对了县尊,您还记得他在堂上的那番胡言乱语否?”

    “记得!当然记得!”听到周忠良这句话,刘俊当即气愤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这反贼大言不惭,妖言惑众,狂妄无比,居然还敢断定我大清会被其明国取代!仅凭于此足以凌迟!”

    “是啊!”周忠良一合双掌,连连点头道:“有人证,有物证,还有其亲自画押的证言,铁证如山,县尊您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是极是极……。”刘俊脸上的忧色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轻松,正如周忠良说的那样,铁证如山,犯人自己都招供了,还有什么不足为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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