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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两天,容若都避免到Vip病房去查房。

    默言却没有放过他。

    他把沈婉的检查报告拍在了容若桌上。

    “她的智商只有5岁孩子的水平。”默言嘟嘟囔囔的,“各种卧槽,她连洗澡都不会!又怕得要死,她去哪里都地拉上我。她小时候到底是多没安全感啊。”

    容若的手,在桌面握成了微拳,又强迫自己松开了。

    他吐了口气:“那她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真的想让她出院?”默言斜瞟着他,“她走了,你可就很难再见到她了喔?”

    “我根本就不想见她。”他淡淡地道。

    默言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认命地接了起来:“喂,大姐,又什么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容若挥手告别,“够啦。你一天黏我4小时,还不……”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

    容若的心还是不可抑止地疼了起来。

    忍住。

    忍住。

    这样离开她,对两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要再想了……

    他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眼前,仿佛都是她那无辜却又伤人的眼神……

    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阖上了眸子,脑海里还是她……

    门被猛地推开了:“院长!不好了!”

    “又怎么了?”容若仍旧阖着眸子。

    “Vip病房的洪老忽然心肌梗塞,他的家属在病房里闹个不停的……”

    容若睁开了眸子。

    “快点让外科医生准备好!”他快速地从椅上跳了起来。

    这么一个瞎折腾的老头,治个心脏病,反复跟他说,必须做心脏搭桥手术才成,非得又挑吉日又选医生。

    这下可好,进来两天了,净折腾,这回倒病发了。

    容若赶到病房前的时候,好几个人在门口吵得正凶。

    “爸爸公司的股份遗嘱里说给我的!”

    “妈说会说服爸爸改遗嘱,留给我的!”

    “爸爸说改遗嘱,也给我留一份的……”

    “你这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回来争什么争……”

    几个人差点没打起来。

    容若摇着头,推门进了病房。

    老头子在病床上捧着心口,脸色已经全白了。

    容若把对方放平了,喂下了药:“交代手术室,这手术今天下午就必须做,除非,命不要了!”

    老头缓和了过来,哪里敢说话呀?

    容若简单交代了一下,让护士推他去做术前检查,自己揉着眉心,走出了病房门口。

    那些人还在争得面红耳赤。

    容若无意地撇过视线,却看见了隔壁病房里探出的那张怯生生的小脸。

    那脸蛋,只闪了一下,就又受惊似的缩了回去。

    容若的心狂跳了一下。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转了身。

    他往电梯方向走了两步,身后却传来了敲门声。

    真的是敲门声。

    他慢慢地回头,病房里的人只探出一只纤白的小手,持续不断地敲着半敞的门。

    他的心一下缩紧了。

    一种难言的心疼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那小手,苍白如雪,又瘦弱不堪。

    几乎只剩下一层细白的皮肤包着那小小的骨头一般……

    她最近还是没有好好吃饭么?

    他着迷地看着那只小小的手,直到她重新从病房里探出半张小脸。

    那脸上,除了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之外,其他的都显小了。

    她白皙胜雪的小脸上,眼睛乌黑如墨,那惊慌的表情带着几分胆怯,哪里有原先沈婉的半分样子?

    只是这副模样,一下就像根针似的刺入了他的心里,让他心脏闷疼了起来。

    他看着她,她缩了缩脑袋,整个人坐在地上,从门边把整张脸又探了出来。

    “喂……”她轻声唤道。

    她的声音又软又小,像只无助的猫咪一般。

    他忍不住大步走上前去。

    她身子又往里头一缩。

    他却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眼前这个腿又长人又酷的男子,让她只能眨巴着眼睛,怯生生地把自己的小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半蹲下了身:“你的腿还没完全好,不能坐地上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她闷闷地道,“都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眉皱了起来。

    她整个人忽然凌空了起来。

    她着慌地四处乱抓,顺利地揽住了他的颈。

    他把她轻轻地放在了病床上,她还揽住他不放。

    他看着她:“我得走了。我去找人来陪你。”

    “你不能陪我么?”她也和他对视着。

    他苦笑了一下:“你忘了?你之前说我很可怕的,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啊。”

    她歪着头看他,眼睛眨啊眨的,一脸无辜。

    他不由软了声音:“你早餐吃了吗?”

    沈婉指了指旁边的空碗:“白粥,吃了。”

    他心头的怒火燃了起来。

    他眸子一眯,冷哼了一声:“好得很。”

    他雇那个保姆一天几千块,就是让她煮白粥给沈婉果腹的?

    现在,她身体处于恢复期,如果营养跟不上,她的伤怎么好得起来?

    他这一怒,沈婉立马就眼泪汪汪了起来:“别骂我,我会自己吃饭的,会自己洗澡的,不要骂我……”

    她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只能勉强地往床里头缩:“我不会再打烂东西了,我不敢了……”

    他心疼得要命,只能坐在了床沿:“没人骂你了,你告诉我,之前谁骂过你,是谁?”

    他才注意到,病床前输液的固定支柱也倒了,轮椅也被推到了一边,放得歪歪扭扭的,难道……

    “之前,你是自己摔到地板上的?”他试探地问道。

    “我是自己爬下去的。”她老实地探出一只眼睛看他,“没人陪我,我只是想爬到外面去晒太阳。”

    他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老天。

    自己选择把她交给默言,交给保姆,却完全忽略了,她是一个病人,更是一个智商只有五岁的病人。

    谁能真心去对待她?

    他把她抱在了怀里:“我陪你,好吗?我来照顾你,好吗?”

    她感觉到了他怀里的温暖,松开了捂住脸的手:“你能陪我玩么?”

    “当然能。”他怜爱地把她小脸上的小污渍擦掉,“来,小花猫,我们先洗把脸吧。中午,我煮给你吃。”

    他把她抱到了轮椅上。

    她被他推着进了院长办公室。

    温热的毛巾擦拭在她脸上。

    香香的牛奶,奉到了她的唇边。

    他替她重新包扎伤口。

    温柔的手,一点也没把她的伤口弄疼。

    那么冷酷的一张脸,也会露出如此怜惜的表情……

    她不由看呆了。

    他如同石刻般隽秀的脸上洒着淡淡的阳光,就像天使一般……

    她缩进他怀里,眷恋地蹭了蹭:“好温暖……”

    他的身子一僵,还是拥住了她:“我让人买了两条血鳗,中午吃鱼粥吧。”

    她嫌弃地捏住了鼻子:“不要!一定很腥,不好吃!”

    挑嘴的丫头。

    他轻轻一笑,这一笑,把他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了:“傻瓜,我能做得一点都不腥。”

    他脱下了白大褂,挽起了袖管。

    血鳗已经开膛破肚了。

    他的动作不是非常熟练,因为以前煮饭之类的事情,沈婉全都一手承包了。

    但是,他看得多,也动手能力强,这煮个鱼粥还难不倒他。

    粥已经煮熟,在炉子上沸腾着。

    他切了细细的姜丝和佐料,放到了粥里。

    香菇丝爆炒过,一加热就喷香诱人。

    血鳗还在垂死挣扎着,放到沸粥里,弹了几弹,迅速就被煮熟了。

    几根青菜塞了进去。

    猪肉被切得极薄,又改了刀花,放进去很快就烫熟了。

    肉香中和了鱼腥味,沈婉吸了吸鼻子,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了起来。

    他把粥端到了她面前,勺了一调羹吹凉了才喂到她口中。

    她一口就含下了:“唔,真好,还没人喂过我……”

    他的动作停顿了。

    半天,他深吸了口气才道:“你的手伤着,不能老动,反正好得慢,知道么?”

    她赖进了他怀里,把他调羹里的粥主动地吃掉:“唔,好。好吃,你真厉害。”

    “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成吗?”

    他的声音就仿佛贴在她的耳边。

    她抬起脸,忽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愣住了。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她眼神里已经是无限的信任。

    “你不是说过怕我么?”他一边问,一边喂她继续吃粥。

    “我说过吗?他们说我失忆了,所以我忘了。”她狡黠一笑,装起了傻。

    他苦笑了一声。

    这丫头,还是鬼灵精怪。

    只是,她现在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低低地叹息着:“我会好好照顾你。”

    哪怕不能当她的男人,也要当她的守护者。

    “直到你找到,你喜欢的男人为止。”

    “那我喜欢你好了。”她笑得天真无邪。

    他摇了摇头,却是满脸的苦涩。

    “你最不该喜欢的,就是我。”他低声道。

    她没有听清,凑近了:“你说什么?”

    “吃吧。吃饱一点。然后午睡。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哄着。

    仿若五岁孩童的她,还十分缺乏安全感。

    他抱着,拍着她的背,柔声把她哄睡了,才放到了床上。

    她的手勾住他的颈,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你要去哪里?”

    “我去做个小手术。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他安抚道。

    她才松开了箍紧他的手。

    他不敢久留。

    心脏搭桥手术要做得比平常的手术久得多。

    但是,他只需要负责搭桥的部分就好了。

    男子的心脏已经被脂肪重重包围。

    “要交代他的家属让他减肥。”

    想到那些人还没死就在争抢遗产的家属,他摇了摇头。

    这些家属,还哪里靠得住?

    他植入了人工桥,就交代二助缝合胸腔。

    “我得先走了。”他洗干净了手,钻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一片冰冷。

    一出门,他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现在已经是三点多了,沈婉该醒了吧?

    他赶到办公室,推开小隔间,她在被窝里眨巴着眼睛。

    “你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我在锅里炖了鱼汤,喝些好不好?”

    她却把手放在了他脸上。

    “怎么了?”他也捂住了她的手。

    “外面冷么?”她天真地道,“我帮你暖和一下。”

    他的心一暖:“现在是夏天,外面热着呢。喝完鱼汤,我跟你到外面晒太阳好么?”

    她乖巧地点头,把整个身子都挪到他怀里:“抱抱。”

    他噎了一下。

    “我们是……”

    “晚上我睡觉会害怕,你陪我睡觉。”她整个人偎依在他怀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晚上怕得老哭。”

    他无可奈何。

    一个五岁的小朋友当然让他陪着睡没问题了。

    可问题是,她连5岁都不只了呀。

    他左右寻思着:“要不,我让护士姐姐陪你睡?”

    “不要!”她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之前那人也说陪我,然后半夜说我踢到她,她就使劲掐我,好痛!”

    容若的瞳孔一缩。

    那个保姆,死定了!

    “你不能掐我。”她委屈地道,“我喜欢你,你不能掐我。”她用力想了一下,捧住了自己的心脏,“否则,我会心碎的。”

    容若哭笑不得的:“你晓得什么是心碎吗?”

    “就是心碎掉了,要缝起来。”她傻乎乎地窝在他怀里,“饿了,要喝汤。”

    他把她抱到了外间:“你最近这段时间就呆在这里,晚点我们再输液。”

    “会疼。”她一个劲地摇头,“尖尖的,扎一下流血的。”

    “我扎不流血。”他安抚道。

    她头上还绑着厚厚的绷带,他怜爱地抚过:“你快点喝,就能早点好起来。”

    他无法想象,当沈峰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会是多么地崩溃!

    “我不要好起来。”怀里的人却嘟起嘴,“好起来,你就不会陪我了。”

    “傻瓜。”他把她抱到了轮椅上。“你好了,我就把你送回我的家。”

    她眼睛一亮:“我们拉钩。你不能骗我哟。”

    她的脸蛋上带着粉红的红晕,他的心神一晃,她的唇却已经覆了上来。

    他一惊,身子往后一缩。

    她愣住了。

    半天,她才尴尬地缩回自己的唇。

    “唔,我不碰你。”她眼神里有受伤的表情。

    他只能狠心道:“你可不能随便亲吻别人。那只能给自己的老公,你知道吗?就好像,我不能陪你睡觉一样。你在床上睡觉,我在地上打个地铺,陪着你,好不好?”

    他趁机提出了修改方案。

    她却根本没有抓住重点:“什么是老公?”

    他一噎:“唔,就是陪你一辈子的人。”

    “什么是一辈子?”

    “就是很久很久。”

    “你能陪我很久很久吗?”

    “为什么你不能陪我很久很久?”

    “谁能陪我很久很久?”

    他只想问:她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问题?她是好奇宝宝么?

    不过,两人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沈婉怀里就捧满了各种各样的图书。

    她缩在床上,如饥似渴地翻着那些书,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为什么男人只能和女人结婚?为什么男人和男人不能结婚?”

    “结婚是什么?结了就昏的意思?”

    “我老公叫我老婆,为什么要这样叫,不是很老吗?”

    “男人和女人怎么生孩子?怎么女人叫妈妈呢?干嘛不叫爸爸?”

    十万个为什么再度开启。

    容若撑住了脑袋。

    他实在没有办法招架住了。

    “我明天给你买套十万个为什么吧。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问题是,十万个为什么里头会有这样的为什么吗?

    他忽然不敢知道了。

    最煎熬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沈婉要睡觉了。

    她钻进了被窝里。

    空调的冷风档吹得刚刚好,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拉住了容若的手:“你在下面也要拉住我,一整晚都不能放开我,知道吗?”

    容若黑线了一下。

    什么叫在下面?

    “我会的。”他应道。

    才怪,他等会就会松手的。握一整晚还得了?

    她却放心了:“记得哟。”她闭上了眸子,终于安然入睡。

    容若松了口气。

    可算是睡着了。

    她对他那么有信心,他可没有。

    他悄悄地松开和她交握的手。

    她还牵着他,被他轻轻地一根一根手指掰开。

    他如释重负地把手缩回了被窝里。

    忙了一整天,他也累得不行。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也沉沉入睡了。

    月光温柔地洒进屋里,给小床镀上一层银白。

    夜深人静。

    忽然,容若低呼了一声。

    有什么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

    他身子一弹,却没能弹得起来,只被砸得头晕眼花。

    怎么一回事?

    他迷糊地睁开眼眸,身上的人连人带被的,睡得小嘴半张的,香得很。

    他眨了下眼睛,才清醒过来。

    敢情,是沈婉睡到半夜,从床上滚下来么?

    他被压了个正着,只能挣扎着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准备把她抱回床上去。

    她却如同沉睡的公主一般,睁开了自己如蝶的眸子。

    “唔……”她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开始掉眼泪了,“好怕,好黑……”

    他拍着她的背:“我是容若,我在这里呢,不怕,不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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