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的讲述之中，顾航听到了一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铁铠战团曾经也跟帝国之中其他的诸多忠诚派战团，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他们忠勇而富有智慧，在皇女星域内，联合怒焰、磐石之盾两个战团，牢牢的锁住了被称为‘虫灾星区’的地方。

    那是一个原名叫做‘安卡亚’的星区，但是早就被毁掉了。一场虫灾在这里爆发，从无人的虚空之中，虫族舰队出现，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摧毁了这個星区。母星就在皇女星域之内的铁铠战团，响应了求援，击败了这支不算强大的虫族舰队。

    但危机才刚刚开始，他们打退的，也仅仅只不过前哨舰队而已。

    在这片虫灾星区的14个世界里，源源不断的有虫子冒出来。仿佛有一整个庞大的虫族触须舰队，正在路上，一波又一波的、不通过星界隧道的宇宙航行，一波又一波的冲向‘虫灾星区’。

    铁铠战团就牢牢守在这里，兢兢业业。

    他们在‘虫灾星区’建设防线，敌人来得不多、不强时，他们还能够将事态控制在这片星区之中。但也有情况恶劣时，星区内的防御崩盘，敌人肆虐在整个星域、甚至扩大到宙域的范畴。

    先是宙域政府，随后是帝国中央政府，也逐渐重视这块区域持续的顽疾。各方开始持续加码，强化关于虫灾星区的防务投入，首当其冲被优先扶持的，自然就是始终战斗在一线的铁铠战团。

    甚至，帝国一开始就知道，铁铠战团有人数超标的情况发生。但他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因就是在于，这是必要的。

    一来，铁铠总是在死人、在牺牲，兵力肯定要随时补。甚至，帝国给的支援里就有各方的人口支持，让他们能够更好的筛选新兵，允许他们在皇女星域的每一个世界征兵。没法保证严格的把人数控制在一千人，否则打一次大战，损失个几百人，临时补那是根本补不上来的。

    二来，严格限制在一千人规模的话，也根本控制不住皇女星域内的形势。要不，帝国就再砸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战团、更多的舰队过来，要不就准许铁铠兵力超标，总得选一个。而结果也很显然，帝国选择了后者。不追究铁铠的超生行为，反而给更多的支持，只要把虫族给我顶住就行。

    现实情况也正如帝国所期待的那样，铁铠战团自己，最多连带上周边几个盟友战团外加皇女星域的力量，就把虫灾给顶住了。

    同等规格的灾害，帝国往往是要付出远超过这个数字的代价，才能够平定的。更不要说，虫灾星区这里是个持续性的灾害，除非向虫群舰队的来处，针对未被星界隧道连接的黑暗外域，进行一场黑暗远征，根除问题，否则这里的虫群看上去就是个持续刷新，有大有小的地方。

    能用眼下这点代价就搞定，太好不过了。

    阿方佐教派也是在这个时期，由帝国代付，为铁铠提供资源，随后干脆就跟铁铠战团建立了相当好贸易关系。他们的老巢阿方佐就在皇女星域隔壁，也得指望铁铠给虫子挡住。另外，铁铠提供的大量虚空虫兽的尸体，乃至于活体样本，也是阿方佐教派很想要的东西。

    这些奇特的、身体结构强大且非常有启发意义的生物，对于阿方佐教派进行一些特殊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哪怕是一些低等虫族的尸体，回收起来也具有很强的生物材料的价值。

    有些从阿方佐教派是生产出去的装甲单位，就是用虫族那堪比钢铁的几丁质外壳，再重塑打造的。

    他们就这样长期进行着合作，关系也就越来越好。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帝国也不是很担心情况会失控。铁铠虽然得到了默许，甚至有额外的支持，有一个星域作为后盾，有一个强大的、具备三个铸造世界的机械教派作为盟友，但他们要面临的虫巢威胁，是时时刻刻都存在的，且是非常严重的。他们的实力始终都在被损耗，这应当跟他们得到的增援差不多。

    与他们越发的坐大相比，帝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更担心的是铁铠会不会得到的支援不够，不足以抵抗虫害。

    铁铠自己也是这么担心的。

    当然，也有可能那时候的汉弗莱·保罗，就已经有了某些野心。

    事情就改变在一百八十年前，他们捕获了一只……奇特的幼虫。

    后来，阿方佐教派对此的研究，认为这是一只虚空虫族中的虫后，或者说母虫的幼体。

    虚空虫族的诞生方式主要就是依靠虫后，她设计、生产了一整个虫巢舰队之中，所有的虚空虫兽，甚至包括虫族的活体舰船。

    虫后也是虫巢舰队的核心，一旦它被消灭，就意味着这支虫巢舰队，失去了繁衍的能力，无论是活体舰船上的，还是投放到星球地表的孵化池，都将不再起作用。

    同时，她也是整个虫巢舰队的最高节点生物，她的凋亡，也意味着整个虫巢舰队在宏观层面上失去了统一的协调指挥。下级的节点生物，比如虫巢霸主、虫巢暴君、神经原虫之类的，依旧可以指挥它们的部队，但是它们直接却失去了协调能力。不再能敏捷的互相支援，虫群将会非常容易被分割消灭。

    当然，虫群也有反应的机制。

    虫后在此之前，会孵化出多个幼虫。这是目前已知唯一的会存在幼体阶段的虫族生物。

    这些幼虫在虫后存在时，处于不活跃状态。一旦虫后死亡，她们就会得到激活，然后相互争夺、吞噬，最终成长为新的虫后。

    下级的虫群生物就将会迅速的与新虫后重新连线，这个阶段，也就意味着新虫后接管了母亲的整个虫群。

    铁铠，就是在汉弗莱·保罗的亲自带领下，突袭了一支入侵的、规模不大的虫巢舰队的核心。他们非常勇猛、甚至堪称决死一般的，跳帮进入了一艘最大的虫族舰船之内。

    说是舰船，那实际上就是一个个庞大如星舰一般的特化巨型生物，那是活的。跳帮这东西，无异于是自己把自己送进了一头庞然巨兽的肚子里。

    他们在里面，不仅要面对孵化出来的巨量敌人，还要面对生物舰船本身对于自身内部结构的变化。这些变化全都是以杀死他们为目标的，比如忽然喷射强腐蚀液，比如射出骨钉……

    没人知道汉弗莱·保罗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就是完成了这次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斩首消灭了这只虫群的虫后，并成功归来。

    借此机会，这支虫巢舰队被完全的歼灭了，人类又一次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汉弗莱·保罗在归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幼虫。

    他们杀死了所有其他幼虫，并在这只幼虫成长起来、接管虫巢舰队之前，将其带走了。

    虫群被消灭后，这只幼虫没有可指挥的对象，发育因为营养不良而受到严重减缓，也没有更多的生物质，可以提供给她生产虫兽……她就这样，被囚禁，送到了阿方佐教派这里。

    他们将其，叫做‘公主’。

    阿方佐教派如获至宝，但这并非是保罗给他们的礼物，反而是一项绝密的任务：研究虫后，以便控制虫群。

    ……

    到这里，就是塞巴斯蒂安·莫罗所知道的一切了。

    他是阿方佐教派的高层，是三位铸造将军之一，但就连他，也只知道一百八十年前发生的这件事。

    甚至，除了他分享给顾航看到的那些画面，是他亲眼所见之外，其他的不少东西，都是他自己调查、甚至是猜测出来的，不一定完全可靠。

    但大概就是如此。

    至于再后面发生的，他就全然没有确切的情报与证据了。

    大贤者马丁·瓦吕克亲自接手了这项研究工作，只有杜波贤者是他的助手，参与了这个项目。

    同时，大贤者还将其作为了教派最高机密。当初伴随他一起，接收幼虫的人之中，除了三位铸造将军、一位主业贤者之外，其余者，全部切除了大脑的自我意识和记忆部分，被做成了机仆，以确保情报不会泄露。

    也就是说，整个阿方佐教派中，除了他们五个，没人知晓——哦，现在应该是四个了，杜波贤者在之前教派出击傲爪星域的时候死了。

    然而，不知道确切的情况，也不妨碍莫罗可以猜测。

    要不，幼虫培育失败了，但这个可能性，现在看来极低。

    阿方佐二世这艘战争方舟上，囚禁的神经原虫怎么来的？奴役操控它的技术又是哪儿来的？

    恐怕都是对虫后的研究成果。

    但他们仅仅只是将虫后用作了这些技术的开发和应用上吗？

    莫罗不信。

    他认为，大贤者没有拒绝汉弗莱·保罗的要求与任务。对于虚空虫族的相关技术，包括那头神经原虫，都可能只是研究的副产品。这个项目的终极目标，还是生产并操控虫群。

    不是一只两只虫子，而是一整个虫群。

    汉弗莱·保罗想要这个，那是理所应当！

    这将会直接解决他的战团当下面临的问题。

    能够控制虫后的话，意味着可以自己养一只虫群大军，用于对抗入侵的虫族；在面临入侵虫族的时候，己方有一只虫后，那甚至可以去争夺对方的下级生物的控制权。

    再进一步，解决战团当前的问题，又怎么会是极限呢？

    掌握了虫后，掌握了可以肆意扩大的一支虫群，那往后可以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结合目前的情况看来，瓦吕克的研究，很有可能是已经成功了。

    以此为前提，就能解释得通之前顾航所想的那几个问题。

    北线有虫群阻挡，西线有异于常人的‘凡人’部队，南线碰到的被奴役的神经原虫……

    以及，汉弗莱·保罗为什么要去全面打麦格雷宙域。

    按照正常逻辑看，他确实无法将麦格雷宙域的产能、人口，迅速转化成为自己的战争潜力。但如果从他能控制一支虫群的角度来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放开虫群，让它们吃上几波大的，养出来的虫群将会有多么强大？

    顾航都不敢想！

    铁铠之前为什么没有拿出这种绝招来？可能的原因是这事儿还是太扯淡，放虫群吃世界，对于铁铠的基本盘动摇会特别大，或者说他们可能还存在一些底线。

    但随着战争形势的恶化，铁铠如果什么都不做，依靠他们自身原本的力量，那显然是不行了。

    战胜、打崩西线的凤凰，那显然就是一次突破下限的行为。虫族的力量，绝对介入了。

    但介入程度可能还不强，甚至于只是在关键战斗投入了，有不少在战斗之中的帝国方幸存者，在战后只能说出一些模棱两可的信息，他们自己也没有亲眼见证过。

    然而，底线的突破，不会只有一次。

    打赢了凤凰，那么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就是高领主们更凶猛的怒火，奥陶庇斯战团以及多家战团的联合，帝国太阳星界军、太阳舰队的出击，都会带来更大的压力。

    相反，铁铠在胜利之后损失也不小。

    此消彼长之下，他们打麦格雷干嘛？打着玩？

    顾航已经能够想象到，无数的消化池、孵化池，在麦格雷上的一个个世界树立起来，帝国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而虫群从中诞生的画面。

    ……

    长舒出一口气，顾航送走了塞巴斯蒂安·莫罗。

    他一边自己整理起这些材料。哪些是确定的情报，哪些是猜测，都要写清楚。

    这些，他要分发出去，作为详细的报告，给帝国中央，给北线战局。

    你们看着办吧。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

    所以你们这些高个子，得有点心理准备。

    尽管之前顾航就给他们传达过警告，但那毕竟还只是猜想、只是可能。但到了现在，基本能实锤了，而且还大概估计了他们可能动用的手段，猜出了他们在麦格雷宙域的战略目标。

    说服力强了很多。

    而另外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舆论战了。

    汉弗莱·保罗和马丁·瓦吕克不怕，下面的每一个铁铠战士都知道吗？

    其他跟着保罗混的战团都知道吗？

    铁铠控制的每一个世界，都知道吗？

    虫子，是要吃人的。

    现在，你们跟着混的大佬，在战争难打的时候，他会怎么喂养他的虫群呢？

    联盟的情报组织，要开始发力了。

    同时，顾航也必须要考虑自己那个等一年半再说的计划，是不是还要继续坚持。

    莫罗带来的情报，价值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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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补昨天。

    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