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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二六章 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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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酒令种类繁多,各种人群都能找到自己适合的那种。秀才相公们偏爱字酒令、筹令之类的雅令;而寻常百姓则以划拳、猜数、抽签之类的俗令为主。

    有一种酒令不分雅俗都深爱之,那就是掷骰子。人们深爱那种‘悬于投’的刺激,而且这种玩法最为简单,是个人就能玩,没法推说不会。

    虽说骰子的点数是随机的,但高手通过练习,是可以控制投出来的点数的。不过王贤没那事,他的前身王二也没有,但王二作为自身赌徒,自有出老千的法子,那就是骰子灌铅。

    有道是‘骰子灌铅、赢钱不难’,灌了铅的骰子一边轻一边重,只要练习得法,就能掷出想要的点数。不过灌了铅的骰子比寻常骰子要沉,很容易被老手发现。

    是以真正的老千,都不用灌铅的骰子,而是用水银骰子,水银比铅要轻,很难被察觉,但水银是流动的,非有上乘手法不可随心所欲。王二一个县城里的混混,哪会这样的绝活?

    因此王贤摸出来的三颗骰子,是灌了铅的。不过他一点不担心露馅,一来这些秀才八成都是‘羊牯’,二来就算有高手发现了骰子有假,还敢道破不成?

    果然,秀才们掷出的数字全都不够看,王贤随便一投,就是十五点以上,通杀全场。

    秀才们只好都举杯吃酒,三钱的杯子一轮三杯。几轮下来,秀才们都喝下十几杯烧酒……周家烧酒的特别之处,在于用冰糖、荸荠浸烧酒,其酒色净透如泉,看起来就像清水一样,故而又名‘错认水’。但也有种说法是,这种酒饮口感清淡,似乎并不烈,但后劲极强,能把老酒鬼都撂倒,是以被称为‘错认水’。

    半斤酒下肚,秀才们情知道待会儿要醉死了,但王贤不说结束,谁也不敢装醉逃避……因为王四爷有言在先,若是喝不尽兴,明天还得重喝一场。

    其实他们已经察觉出,王贤的骰子有问题了,要不怎可能次次都赢呢?但正如王贤所料,他们只能视若无睹,打落牙往肚里咽,一杯杯往肚里灌,根不敢揭穿。

    一转眼,又是一斤酒下肚,酒劲上来了,秀才们一个个面色酡红,肚里更是像火烧一样,已经有人支撑不住,醉倒在酒桌上。但王贤依然没有停的意思,直到又灌下去半斤,把最后一个秀才也灌醉,才收起立了大功的骰子,对看呆了的书童道:“还不把你们相公扶回家去。”

    书童们哪敢废话,赶紧扶起自家的公子,跌跌撞撞下了酒楼。

    此刻天还没黑,在家里照顾了一天蚕宝宝的富阳百姓,看到了这样一幕奇景……一个书童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秀才走在街上,不时还有秀才伏在道边呕吐不止,老百姓不禁暗暗摇头,老子坐牢儿子酗酒,县乡绅的形象算是彻底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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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房里,员外们已经被关进来九天了。

    李员外刚吃过十两银子一餐的早饭,又要了五两银子的饮品,坐在他那五十两银子一晚的床位上,背后还靠着价值五十两的被褥,优越感油然而生,没办法,谁让哥有钱呢?

    要是不自我麻痹,他肯定会疯掉的。因为刨去价钱来说,他就是坐在大通铺上,身后靠着又黑又硬的破棉被,啃了个冰冷的窝头,喝了碗稀到极点的稀粥,又要了杯凉水准备上午解渴……就这些坑爹的玩意儿,竟然要一百两银子一天!都够见杭州城的琴操姑娘一面了!

    吃完早饭,几位员外便围坐在大通铺吹牛,消磨午饭前的时间。整天咸菜窝头糙米饭,员外们嘴巴都要淡出鸟来,话题自然围绕着曾经吃过的美食,不过说着说着就开始没边了……

    一个员外道:“我吃过最大的一个肉包子。用一百斤面,八十斤肉,二十斤菜,包了一个,放在八丈的大蒸锅里蒸出来,用八张方桌才放得下。二十几个人,四面转着吃,吃了一天一夜,没吃到一半。正吃的高兴,不见了两个人,到处找不着,忽然听到肉包子里有人说话,揭开一看,原来那两位钻在里头掏馅儿吃呢。你说这个包子大不大?”

    反正吹牛不上税,李员外也扯淡道:“我那会在南京吃过的肉包子才算大呢。几十个人吃了三天三夜,吃出一块石碑来,上写‘离肉馅还有三十丈’!”

    这牛吹得有水平,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但有个员外却阴阳怪气道:“李大哥真会吹牛,怪不得能把兄弟们骗成这样……”

    班房里的气氛登时一变,李员外阴着脸道:“几天没刷牙,嘴巴就臭成这样!”

    于员外忙劝道:“老侯,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眼下大伙儿遭难,同舟共济要紧。”

    “什么同舟共济,我们错上了你们的贼船,被害得倾家荡产不说,连富阳县都待不下去了!”几位员外竟同仇敌忾道:“休想再继续绑架我们了!”

    “我啥时候绑架你们了?是你们死乞白赖一直跟着!”李员外怒道:“感情赢了算大家的,输了却算我一人的,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就是你一个人的责任!”那侯员外一针见血道:“要不是你总想证明自个不比俩兄弟差,老是想压官府一头?咱们岂会落到这般田地!”

    “你放屁!”李员外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道:“你个龟孙子不就是后悔,当初没跟着王贤去买粮,却跟我们掺和在一起!”

    那侯员外正是侯氏她爹,落到这一步,他肠子都悔青了。被说中心事,他脸上挂不住,脸红脖子粗的和李员外吵在一起。两人越吵火越大,也不知谁先动手,竟扭打在一起,众员外连忙去拉。但大部分人心里都埋怨李员外,说是拉架,其实是拉偏架。

    见李员外被大伙儿牢牢架住,这边却只有个于员外,死死搂着自己的腰,侯员大受鼓舞,先是一肘子将于员外敲倒,然后一套狂风暴雨王八拳,就朝李员外的脸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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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什么,干什么!”板房里杀猪般的动静,终于把皂隶招来,打开门大骂道:“不想出去了是不是?”

    众员外闻言倏地分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员外,不顾伤痛的问道:“差爷,我们可以出去了?”

    “嗯,大老爷来信同意放人。”李班头依依不舍道:“真舍不得员外啊。”

    你舍不得肥羊是真的。众员外心中暗骂,嘴上却好话说尽,唯恐惹到这些小鬼。没蹲班房不知道胥吏的尊贵,蹲了班房一辈子都忘不掉。

    李班头将他们带到户房值房,见过分管司法的典史大人……

    王贤在里间接见的众员外。

    坐在檀木官帽椅上,捧着杯西湖龙井,看着室内豪华的装饰,员外们不禁热泪盈眶,都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员外这是怎么搞的。”王贤看着猪头似的李员外道:“要是狱卒虐待的话,只管向我投诉,人虽然只是署理典史,但一样严惩不贷。

    “不是差爷们弄的,是我直接自己不小心摔的。”蹲几天班房可以让人老实不少,李员外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太不小心了。”王贤笑眯眯道:“贩私盐的事情,已经基查清了,跟几位员外没有关系,你们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那粮船呢?”何止李员外,所有员外都客气了不少。

    “也还给你们,”王贤大度道:“诸位有好儿子啊,昨天为了给你们求情,都喝酒喝到人事不省了。”

    几位员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能陪着说笑几句,方小心问道:“敢问四老爷,我们的粮食,该如何处置?”

    “吃,吃不了就卖。”王贤淡淡道。

    “吃不了那么多。”员外们苦笑道:“又再不敢擅自卖。”

    “不擅自卖就对了。”王贤冷哼一声道:“看诸位的态度如何,县里可以考虑解除禁令。”

    “我们保证,再不敢和县里对着干!”侯员外大声道:“保证积极协助官府,把富阳县弄好!”

    “不错,”王贤笑着点点头,看向其余员外道:“诸位也做此想么?”

    “是啊,是啊。”员外们齐刷刷点头。

    “说得好,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王贤淡淡笑道:“诸位得让大老爷看到你们的诚意!”

    众员外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王贤想要什么,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弃车保帅了,于秀才咬牙道:“那八千亩建设中的土地,我们不要了,只把定金退给我们就行,赔偿就不要了……”他说着话,只见王贤的脸色越来越冷,知道对方并不满意,只好缩缩头把嘴闭上。

    “定金也不用退了!”还是李员外明白事理,大声道:“只要放我们一条生路!”

    “呵呵。”王贤笑着点点头道:“可以。”

    员外们如蒙大赦,一离开衙门,赶紧带着粮船分赴各县,以不大到二两一石的价钱,卖掉了五万石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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